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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兄長嶽淵陪同母親章瓊回孃家歸省，父親嶽鑄則剛被叫出門急診，餘下嶽渟一人趴在櫃檯上百無聊賴地翻看病例，被支起一半的大門忽然開啟，闖進來幾人抬著一扇門板，上躺一名昏迷不醒的病人。
“大夫！大夫呢！”有人喊。
“家父出去了，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嶽渟只能這麼回答。
“有人昏倒了，大夫不在，小大夫也請先替我們看看吧。”
一聲“小大夫”讓嶽渟莫名受用，便指揮著幾人把病人放下，自己蹲在一邊觀察，那病人似乎就和現在的李十四一樣，面色如紙，手腳如冰。
“病人是突然昏倒，還有其他的症狀嗎？”嶽渟伸手掐病人人中穴，又從櫃檯後找出銀針，脫了病人的巾幘，找到前髮際正中直上五寸百會穴紮下，未醒，再扎十指十宣，仍是不醒。
幾人看嶽渟一番操作無果，不免也擔心起來：“小大夫，難道症狀很嚴重嗎？明明早上還好好的，只是昏倒，不至於……”
“只是昏倒……不，不嚴重，我去拿點鎮驚開竅的安宮牛黃丸，很快就會好。”嶽渟被幾人說得也有些慌，一時間竟找不到安宮牛黃丸存放在何處。
“怎麼回事，吵吵嚷嚷的？”嶽鑄急診回來，一聲厲喝平日裡能讓嶽渟心驚好久，在這時彷彿救命稻草一般。
“父親，有昏倒的病人，我正要取安宮牛黃丸給他服用。”嶽渟跑上前稟報。
嶽鑄附身觀察了一番病人的情況，撬開牙關見有痰涎流出，推開了嶽渟拿過來的安宮牛黃丸，指了指放在地上出診用的藥箱：“不用這個，拿通關散即可。”
嶽鑄取一張紙條盛放少許粉末，抬起病人的頭顱吹入其鼻腔，反覆三五次後病人噴嚏大作，當真醒轉。
幾人千恩萬謝地走了，嶽渟卻想不通：“父親，我有一事不明，那人既然昏倒，為何不用安宮牛黃丸開竅醒神？”
嶽鑄反問：“夏日暑熱，日日都會有人昏倒，我卻未必時時都在。如今日，我若沒有回來，你對昏死的病人會怎麼治療？”
“掐人中、針刺百會、十宣、用三寶，安宮牛黃丸、至寶丹、紫雪丹。”嶽渟脫口而出，“兒子已掐過病人的人中，也刺了穴位，只是不見醒，所以才會想著去取安宮牛黃丸……”
“如果服過安宮牛黃丸也不醒呢？”嶽鑄嚴肅道，“或者說，任何昏死的病人都可以這麼用藥嗎？”
“這……”嶽渟接不上話。
“你只知道病人昏死，而不細究原因，就是著相了。昏死的症狀可能由許多種類因素引起，或許是中風，或許是癲病或厥證；被蛇蟲咬傷，中毒也會導致人昏死；久經太陽曬烤得了熱病，令人頭暈不醒。” 嶽鑄如數家珍，“昏死的病人總體可分為兩大類，即脫證和閉證。”
“人體有九竅，如房屋之門窗可開可閉。當人體的所有門窗都是開啟的，如病人口開齒露，手撒汗多，二便自遺，肢體癱軟，即是‘脫證’；反過來，當人體的所有門窗都關閉，如病人牙關緊閉，口噤不開，兩手緊握，大小便閉，肢體強痙。則為‘閉證’。”
“脫證和閉證兩者的各個主症都是相反的，只要觀察細緻，臨床不難區別。”
“方才的病人就是‘閉證’！”嶽渟如靈犀一點，“其牙關緊閉、痰涎壅塞，是因痰濁阻竅，所以用通關散取嚏開竅。”
“不錯，你看那病人立時醒了，著急離開。不然最好再用蘇合香丸以溫水化開服用，利於通竅除痰。”
“兒子明白了。”嶽渟信服。
“你要是作文章時也能這麼明白就好！”嶽鑄卻突然臉色一變，“今日的文章作得如何？拿來我看！”
那日作的文章裡寫了什麼嶽渟早就忘了，只記得趁著夜深偷偷點燈在筆記裡寫如何分辨脫證和閉證的方法還被兄長髮現，求了好久才允諾不去告知父親。
“離家如日，卻不知道父母與兄長會不會擔心我。”嶽渟想到家人，難免感慨，隨手將李十四又往矮樹陰下挪了挪。
田壟上行來數個人影，許是李十五喊來的幫手，跑在最前的一個卻是……
“茯苓！”嶽渟猛然起身，以至於有些發暈，“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連藥箱都拿來了。”
“公子才是，白馬自己跑了回來，人卻不見了，若不是那邊槐樹下有老丈指路，我都擔心是不是路邊竄出幾個強盜……”
“瞎說！光天化日哪有強盜。”嶽渟沒空嗔怪，接過藥箱來開啟一看，“機靈，知道父親給我在藥箱裡備了常用藥物。”
“一炷香的功夫，公子又是從哪裡找到這田裡還有人昏倒的。”茯苓探頭探腦，被嶽渟按了回去。
“小大夫，路邊經過一支商隊，這位小員外說是你的朋友，我把他們也都帶來了。”李十五來回跑了這麼幾趟，早就累得氣喘吁吁。
“多謝，多謝。”嶽渟向蕭子虛遙遙點頭致意，自是取出通關散專心往李十四鼻腔裡吹去。
“茯苓，倒些水，把我藥箱裡的蘇合香丸化開，再把銀針也拿出來。”嶽渟見李十四噴嚏頻作，牙關稍有鬆動，便知道事態可控。
順著牙縫灌了香丸水，再刺指尖，才刺到第三針，李十四就醒了過來，不知為何周圍圍了好幾張生面孔，不由嚇得大喊一聲。
嶽渟轉向李十五，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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