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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三因為進村前與嶽渟在馬車上相談甚歡的緣分，對這個小大夫有著莫名的信任與好感，幾乎是求著嶽渟給娘子仔仔細細地再診斷一番。
“嫂夫人確實只是生產後失血傷津，營陰耗損，陰血虧虛，不能濡潤筋脈，使邪毒乘虛而入。”嶽渟看牛三欲言又止的樣子也知道他心中所想，又開口寬慰，“觀之精神並沒有村人說的什麼瘋癲混沌，或許是見了你驚喜過度，一時氣血翻湧，引起的痙症。”
“但是我服役兩年，蓿蓿的孩子……”牛三示意嶽渟出去說話，刻意壓低了聲音，不時瞥一眼馬蓿蓿被油燈打在窗戶紙上的影子。
“是，嫂夫人產下的孩子究竟在哪或許需要你這個做丈夫的親自問問。如果他不願提，你家小娘子和令公子也可能知道其中內情。”嶽渟一想，又補充道，“不過我有一個疑惑希望大哥解答，不要隱瞞。”
“小大夫儘管問。”
“你的家境，不像是養得起兩房娘子啊。”
“這是……”牛三一噎，神色侷促，彷彿不知從何說起，眼珠左右轉了好幾圈，才下定決心般道，“兩年前的半夜，我聽得有人叫門。”
“我去開了門一瞧，是個獨身的年輕婦人，衣裝不說華貴，也比我們這些農戶整潔不少。那婦人甫一見了我就哭泣不止，自稱是二十里外玉華鎮中人氏，名叫小紫，因丈夫被仇家所殺，逃命到此，希望我能收留，還塞給我一包金銀細軟，說是權當食宿花銷。”
“於是大哥就留下了他，也不起一點疑心？”
“我也怕他丈夫的仇家尋來，原本只說留他一夜，明早就走的。但小紫進了屋和蓿蓿一見，立刻要拜蓿蓿做乾姐姐，我呢，也在燈下這麼一看吧，確實長得是水靈，就……”牛三尷尬一笑，吞了兩口口水。
“原來小娘子就是這麼來的。”嶽渟瞭然，心說世間哪有此等好事能讓這麼個莊稼漢遇上了，真是奇哉怪也。
“不不，那都是村裡人亂說，我可沒碰過他。我想著蓿蓿一個人在家苦悶，小紫也好給他做個陪伴不是。”牛三慌忙解釋，“雖然蓿蓿也不反對我把小紫也納了，但是還沒來得及辦事，上邊官家就來催徭役，我這一走就是兩年。今天回來，誰知道就這樣了，小紫被蓿蓿砍跑了，也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地方可去，會不會遇上那些仇家。”
“夜深了，今晚你們先休息，我去和蕭公子說一聲，明早把你們捎帶到玉華鎮去找個正經醫館仔細看一看。”嶽渟只能權且寬慰。
“我怎麼休息得下咯……”牛三嘆氣，搖著頭回房去了。
嶽渟從牛三家一出來，轉眼看到蕭子虛同胡仙姑倒是有說有笑地告了別，不由得一時間無名火起，心底對牛三小娘子的疑慮也拋諸腦後，興師問罪般快步上前，卻是蕭子虛先開口：
“靈樞彆氣，我方才問了那胡仙姑的話，你倒是猜猜她怎麼說？”蕭子虛的表情雜糅幾分新奇與怪異。
“陰胎，邪魔，蕭兄相信這種鬼話？”嶽渟不悅道，“我同牛三說了，明天把他和他娘子捎到玉華鎮上去，找個大夫瞧瞧，再開點方子調養調養。”
“不，不捎。”眼見嶽渟一愣，蕭子虛才笑道，“我已經讓白虹去把鎮上的醫生請來了，半個時辰內就能到。”
“彷彿故唐薛嵩之紅線，一夜神行千里？”
“我倒不需要魏博節度的金盒。但胡仙姑的話，靈樞真不願聽？”
“我沒說不聽。”嶽渟抱臂，略有不滿，“不僅如此，我還要知道是什麼妖言讓蕭兄這麼在意。”
“仙姑說，馬娘子的身孕，沒有姦夫，但有淫婦。”蕭子虛看著嶽渟疑惑的表情，有幾分得意，“尋常人家，男女敦倫，陰陽相交，在腹內形成胎兒；而牛三離家兩年，餘下兩個婦人，陰陰相交，也能產生胎兒，但這胎兒只有陰氣沒有陽氣，不能成形。而過剩的陰氣吸引來邪魔寄宿到馬娘子腹中，導致了馬娘子的瘋病與不時抽風。而陰胎不能成形，所以馬娘子只是生產了一團陰氣，自然也聽不見嬰兒哭聲。靈樞對此怎麼看呢？”
“荒謬！”嶽渟慍怒道，“我母親接生過的產婦不下三千，也不免有幾個畸兒死兒，卻是從沒聽說過什麼陰胎陽胎。”
“萬一呢？”蕭子虛似笑非笑。
“沒有萬一。”嶽渟斬釘截鐵。
“除非呢？”
“除非有個男人接觸過馬娘子！”
“是啊，除非有個男人接觸過馬娘子。”
“蕭兄是說……”嶽渟想通了某種可能性，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可沒有說。”蕭子虛閃開了視線，示意村南的道路上馳來一騎。“醫生來了，至於常用藥材，讓他從馬車上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