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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拔出來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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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敢惹李蓮花。

三個人很自覺地蹲在灶口,把膛內的殘局清理乾淨。

清完,李蓮花乾坐著,沒有重新做飯的意思。

他們也不敢催,分工忙活起來。

“我做飯,你生火。”方多病小小聲地指指自已,又指指笛飛聲。

笛飛聲拒絕,“不生。”

火太難對付了,每次都烏煙瘴氣的。

再說了,剛那團雪也不是他砸的,是方多病要扔他,他拍開而已。

那一拍,雪球轉向李相夷,李相夷抬腳一踢……就那樣了。

“行,”方多病疊手抱在胸前,“那你做飯,你會嗎?”

樓裡除了李蓮花,也就他會了。

笛飛聲懶得爭辯,只瞥眼面色陰沉的李蓮花,就勾起了灶邊的一根柴火。

見狀,方多病就去翻鍋了。

他記得樓裡不止一口鍋,就是不知道在哪裡。

想問李蓮花吧,一對那不善的目光,話便嚥下去了。

隔了好一會,李蓮花飽含情緒地開口,“往左走,下面。”

“啊?”方多病一扭頭,哐地撞櫃子上。

他捂把腦袋,大氣也不敢出地“哦”了一聲。

蹲下去,拉開最下一格抽屜,果然藏著口鍋,就是比壞的小了點。

另一邊,笛飛聲塞了把引火的幹松針,又堆了把柴進灶裡。

這樣弄完,他就等火燃起來。

不出意外,濃濃白煙滾將出來。

他嗆得直想咳嗽,卻拼命憋著。

一定是引火的不夠,忖罷,他漲著臉,又往裡面添了把松針。

結果煙更大了,他終是止不住咳嗽起來。

遠處的李蓮花被燻到,忍不住開口,“抽些柴出來,架成空心的,松針在下。”

笛飛聲不言,勤勤懇懇地照做。

火星果然紅成一片,竄起火苗來,慢慢旺盛。

他落目在跳動的火上,又望著淡薄的炊煙平靜遠去,腦海中不禁恍然劃過些念頭。

李蓮花是如何用那雙握劍的手,孤寂寂一人摸索出來的,是否也像剛才那樣,把屋子燒得滿是煙塵?

又花了多久,那些煙塵才退散下去,化成十年安和聽話的人間,一個人自洽怡然的人間……

他復去看李相夷,小小一個蹲在地上,那雙不大的手在淘米。

搓的時候,挽好的袖子滑下去,被水打溼。

他氣惱地在膝蓋上蹭回去,繼續搓。

搓完,把水倒掉,倒快了,米灑出來,就擔驚受怕地覷李蓮花,藏藏匿匿地把米捧回去。

李蓮花說,“我看得見。”

淘下一輪時,李相夷就用手攔著米了。

笛飛聲感覺,他身上染了一點點李蓮花的影子,就是太笨拙了。

也許,自已也在笨拙地潛移默化著什麼。

他喜歡刀,也不討厭雙手染灰的樣子。

他翻下自已東一黑槓,西一黑槓的手,莫名淺淺失笑。

很快,方多病刷了鍋回來,架在灶上,責備道,“死阿飛,發什麼呆呢,火要滅了,我還怎麼熱鍋!”

“沒什麼,”笛飛聲搡下柴,“就是覺得大少爺下廚,挺新鮮的。”

方多病歪頭,怪聲怪氣,“你今天吃什麼藥了?”

笛飛聲乜他一眼。

方多病安心了,還正常。

鍋裡的水分蒸乾,李相夷把米拿過來了。

他接過扣鍋裡熬著,趁此準備去剁些肉末攪裡頭。

拿起菜刀,想起什麼,他拽過要走的李相夷。

暗聲道,“你去把竹竿拔出來,然後從窗子遞進來,給阿飛燒了。”

李相夷瞄眼李蓮花,點點頭。

他溜回雪地裡,竹竿所立的地方,形成了一個雪的漩渦。

地面不光是土,表層鋪了石板。

那竿子就穿透石板,致使周遭裂開一條條長長短短的紋路。

也不知沒了多深,他信手一扯,竟扯不動。

最後是雙手合力抓著,發了大力氣,才拔出來。

拔出來那一刻,他還仰後坐到了雪地裡。

李蓮花不簡單!

他默默地想。

這一棍要是打身上,不知道有多疼。

大徒弟說得在理,還是趕緊燒了的好。

他豎著竹竿,藏在身側,躡手躡腳地扒到窗邊,“小寶,我拿來了。”

方多病伸手去接,妄圖遞給笛飛聲。

笛飛聲不幹,他從來都沒答應過,全是那師徒倆心懷鬼胎。

僵持下,方多病決定自已燒。

李蓮花適時開口,聲音冷冷淡淡,“拿過來。”

方多病脊背一涼,把竹竿撂出窗外,“我走不開,你拿給李蓮花。”

說著,就忙忙碌碌地拿起鍋鏟,放下再拿起。

李相夷撇撇嘴,“不肖徒弟!”

他忿忿地撿起竹竿,從正門回去,無奈地還給李蓮花。

李蓮花把它靠在桌前,沒說什麼。

只招來狐狸精,從碟子裡摸了把肉乾,“乖,坐好,別跳。”

狐狸精就哈著嘴巴,乖乖坐好。

李蓮花把肉乾投它嘴裡,“還是你最乖。”

李相夷聽明白了,指桑罵槐。

當然,狐狸精並沒有被罵,還把李蓮花心情變好了點。

李相夷見那眉目舒展開,坐到他對面,雙手交疊在桌上,下巴則磕在手上。

“李蓮花。”他眨眨眼睛,叫了聲。

“幹嘛?”李蓮花語氣並不好,也沒多壞。

李相夷盯著竹竿,“你是不是一個絕世高手?”

李蓮花一頓。

狐狸精沒等到肉乾,嗯叫一聲。

他才動了下手,“哪兒來的絕世高手,就些保命的普通功夫。”

那普通功夫是二十年後的十年前的,四層。

他能感覺到,氣海在一點點澎湃起來。

就彷彿乾涸的河床,湧出了徐徐不竭的地下泉水。

笛飛聲自覺出他內力已非同從前,就是李蓮花前不久誆他說,尚只有兩層,他又沒探到手腕,不清內情。

這件事,只有李蓮花一個人知道。

他還想多瀟灑些時日,免得笛大盟主整天嗡嗡的。

李相夷不信,“你騙人。”

那一杆直搗雪下尺許地,如果沒有雪的話,想必會更深。

李蓮花自不會承認,“我騙你做什麼。”

李相夷又不知想了些什麼,好奇地問,“你以前是大俠,對不對?”

“大俠肯定有劍,你的劍呢,哪裡去了?”

他比劃了一下,“你拿竹竿,分明就跟握劍一樣。”

“後來為什麼又不握劍了,你遭逢過變故嗎?就跟我在雲隱山猜的一樣。”

“你是怎麼從大俠變成大夫的,你就沒想過,再變回大俠嗎?”

“大俠多好啊,還有——”

李蓮花把肉乾全搪給狐狸精,打斷道,“你怎麼有那麼多的問題。”

“我就一鄉野大夫,沒當過大俠,也沒有劍,更沒有你說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隔空虛點了下李相夷腦門。

“你這小腦瓜子,每天都在想些什麼,睡前故事聽多了?”

“淨想七想八的。”

李相夷晃晃騰空的腿,堅信不疑。

“俗話說,話越多心越虛。”

“我就知道,你每次都會顧左右而言他。”

李蓮花嘆口氣,“是你要問的,說了你又不信。”

“現在的小孩真是難辦。”

他端起茶杯喝口水。

早知道,就該壓壓火氣,不丟竹竿了。

自已以前眼神這麼好的嗎?

還有,少師不該赤條條地藏櫃子裡了,得讓方小寶弄個精密的機關匣鎖起來。

雖然李相夷不會亂翻東西,可難保不會發生點什麼意外。

杯裡的水盡,方多病端著盆瘦肉粥過來了。

青綠的蔥花撒在上面,似白玉壁上碎了翡翠。

他傳音,提起裝少師的機關匣來。

方多病毫不猶豫地應下。

李相夷身體裡住的小鬼太精了,得多加提防才好。

李蓮花盛起粥來。

邊盛邊對過來的笛飛聲道,“先把火滅了,一直燒著太浪費了。”

後者轉回去。

洗過手的緣故,他抬掌往灶裡打。

鍋裡蒸著昨日買的包子,鍋蓋揭開了。

方多病剛要端,不由得制止他,“這包子要是沾了灰,你就一個人吃完去。”

“麻煩。”笛飛聲吐了兩個字。

吐完,還是蹲下去,手動杵滅了火。

這才再去洗了遍手,坐到桌邊吃起來。

說起來,方多病做飯的手藝倒比李蓮花要好些。

李相夷第一次吃,就對比出來了。

他捧著粥碗,驚喜道,“好吃。”

“以後都是你做飯,可以嗎?”誇完,他看向方多病,眼神帶了點哀求。

方多病筷子虎虎地扒粥,沒答應他。

他不喜歡做飯。

心血來潮弄幾回還行,天天做他得心煩意亂。

喜歡做又不厭其煩的,是李蓮花。

不止喜歡,還喜歡研究新的,可怕的新的。

而且不高興別人說他,面上是沒什麼顯而易見的表現,但久而久之,見識多了,那種細微的表情就能察覺出來。

顯然,李相夷對這點的意識還不夠深刻。

直到方多病桌下踢了他一腳,他才驚覺李蓮花情緒又不對了。

遂閉口不再提。

再提下去,萬一李蓮花讓自已學,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已經學得夠多了,握劍的手都會穿針引線了。

思及此,他掃眼自已胳肢窩的布料。

原本,那裡練劍扯破了,有串很醜很醜的針腳。

好在,李蓮花幫改過了,也不算難看。

李蓮花……真是個奇怪的人。

最會惹自已生氣,最會惹自已不滿,可偏偏,自已又覺得他最好。

好得跟全世界的人都不一樣。

害,為什麼會這樣呢……

他想著想著,早飯就不知不覺吃完了。

吃完,就該上路了。

蓮花樓軋出逶迤的行跡,緩緩出了京城,繁華遠在背後。

樓車隨車輪的滾動微顫著,抖落下積存的雪來。

駕車的是笛飛聲,時不時揚下馬鞭。

方多病在給一個長匣子裝機關,問用來放什麼也不說。

李蓮花則在挑種子,七七八八,什麼種子都有。

只有李相夷無所事事,端著個盆坐門口,接屋頂掉下來的雪。

接罷,就壘起小小的雪人來。

是四個人一條狗,就是用十二分的眼神,也分辨不出來。

繼而,他又捏起師父師孃來。

捏完,還剩最後一團。

自然而然,他就記起師兄來。

師兄……手裡的雪半晌沒動。

他目光恍恍,樓外掠過的景物模糊不清起來。

等再聚焦回來,那團分不清樣貌的雪,在心底變成了南宮弦月。

“李相夷。”

南宮弦月還缺一個頭時,李蓮花叫他進去。

進去時,方多病的機關安好了,去車轅換了笛飛聲進來。

“幹什麼?”他問李蓮花。

李蓮花下巴點向一地的木箱,“該種新菜了。”

之前長的,都在京城賣得差不多了。

“你讓我種?”李相夷心懸起來。

“也沒讓你一個人種。”李蓮花遞給他一把小鐵鍬,自已也拿了把。

李相夷不情不願地接過,“我不會。”

“不會就學。”李蓮花道。

“我以後又不種地,為什麼要學?”李相夷反駁。

“萬一你種地呢。”李蓮花回。

世事無常啊。

“沒有萬一!”李相夷咬牙。

咬歸咬,他還是在李蓮花溫和,卻具壓迫性的眼神下,拖了張矮凳坐在木箱前。

意圖趕緊完事的他,一坐下就會了。

“不就挖個坑埋進去麼,有何難。”

李蓮花在旁邊坐下,“看起來是不難,像你這樣,就很難長出菜來吃了。”

“你練劍,劍的一招一式都要雕琢,這種菜也一樣,每一步每一節,都很關鍵。”他類比道。

李蓮花鍬了一鍬土,把殘留在裡面的根鬚撿出來,“先把這些清掉,再松遍土。”

“噢。”李相夷學著他的樣子。

老根除完,土也鬆弛了。

李蓮花拿來種子,攤在他眼前,“認識嗎?”

李相夷搖搖頭,他第一次見。

“這個是你上次賣的蘿蔔,這個是赤根,這個是……”李蓮花一樣一樣指。

李相夷心思不在上面,好幾遍後才記住。

記完,就開始種。

他挖了個大大的坑,隨手抓一把種子撒下去,快速蓋好。

李蓮花卻翻了出來,“太深了,不好冒芽,多了會擠養分的。”

“你得這樣……”

他指頭撥開個淺坑,一個坑撒三四粒,又培好層薄土。

開另一個坑時,他又告訴李相夷間隔多少合適。

“真麻煩。”李相夷評價。

李蓮花微搖下頭,卻也能理解。

天縱英才的李相夷本就與這些相去甚遠,是他拉著他,想要在無法預測的未來來臨之前,完成一些不一定發生的過渡。

於是,在這件事上,他很有耐心,也很豁得出老本。

“來,再試一下,種完了我的糖分你一半。”

李相夷眼泛光亮,又兼擔憂,“不會再要回去?”

“怎麼,不信我?”

“畢竟你幹過。”

“……”

後面,李相夷還是答應了,小指作鉤,“拉鉤,騙人是小狗。”

“放心吧,這回是真的。”李蓮花鉤下他小指。

一大一小錯在一起時,蹭掉些沾染的泥土。

李相夷總算認真起來了,很快就把握了精髓,種得不比李蓮花差。

他邊種邊問,“你為什麼單叫我一個人來種?”

“你大徒弟不是在趕車嗎。”李蓮花推開一箱種好的。

“還有阿飛啊。”李相夷鐵鍬指指笛飛聲。

笛飛聲靜靜冥想著功法,並不聽他們的話。

“阿飛……”李蓮花看眼入定的笛盟主。

老笛以後又沒可能種地,笛家堡事了,找到太虛門,回到二十年後,他就是富貴潑天的金鴛盟盟主了,斷不會淪落至此。

當然,這沒法和李相夷解釋。

便道,“阿飛……忙著坐著。”

李相夷,“……”

他也想這樣忙。

過了會,李蓮花歪下身子,讓垂到前面的長髮回到後背。

“你知道冬天為什麼種蘿蔔嗎?”

李相夷脫口而出,“耐寒唄。”

“那冬天除了剛種的,還能種什麼,其他季節呢?”李蓮花接連不斷地問。

李相夷還沒答,車轅的方多病豎著耳朵,叫了起來,“李蓮花,我知道!”

他在蓮花樓待的時間久,清楚一些。

“冬天還能種——”

他話沒說完,李蓮花就高聲截斷,“你不知道。”

“趕你的車。”

言下之意,不要在這時候顯擺。

方多病癟下嘴,繼續揚鞭驅車。

李相夷從他後背失望地收回眼神,片刻後,拼命回顧起,平時各個季節飯桌出現的菜來。

別說,答對的還挺多。

李蓮花略欣慰地笑了笑,講起別的來。

李相夷聽著聽著,倒真聽進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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