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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百年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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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玩了,你該睡覺了。”

離開京城的前一晚,方多病被李相夷拉著玩遊戲。

之所以是他,是因為李蓮花坐在吃飯的那張桌前,藉著油燈,認認真真地看著什麼。

至於笛飛聲,是不可能陪小孩子玩遊戲的。

而且那遊戲幼稚又無聊。

他們在鬥草。

那草是酢漿草,種菜的木箱裡長出來的。

堅強的是,來到北方後,居然沒被凍死。

不過,現在被拔出來玩死了。

酢漿草一折一撕,去掉外面的管子後,裡面有根柔軟而有韌勁的芯。

一大一小就對坐在長條凳上,絞著草拔河。

拔著拔著,就不光靠運氣了。

氣勁在草上蔓延,兩人拼起了功夫。

並不是氣勁厲害就行,而要精準,弄斷對方的,又不能傷害自已的。

狐狸精蹲在地上,眼珠隨著兩根草的拉扯而轉動。

它眼珠驀地一頓,方多病的又斷了。

李相夷心情大好,“明天我要洗的碗,就交給你了!”

是了,他們還下了注。

誰輸一根,誰就幫對方幹蓮花樓裡的一件事情。

方多病如喪考妣。

他不想玩了,再玩下去,李相夷就能在樓裡閒得當大爺了。

遂催人去睡覺。

李相夷哪裡肯幹,“你是不是輸不起?”

方多病自不肯承認,狡黠地恐嚇。

“你不知道小孩子晚睡,會長不高的嗎?”

李相夷不怕天不怕地,但怕鬼,還有這個。

師父師孃也這麼說。

他扔下酢漿草,麻溜地爬上床,鑽進被子裡,乖乖躺好。

方多病溜達去了笛飛聲那裡,伸手在他面前扇了扇。

“自大狂,你幹嘛呢?”

笛飛聲盤腿在凳子上打坐,眼皮都沒撩開。

“你眼睛不用,可以捐掉。”

方多病虛揍他一拳,繞到李蓮花那邊。

桌上的陶碗盛著栗子,他剝了顆拋半空中,張嘴接住,嚼著覷李蓮花看的書。

“你怎麼又在看這個?”

李蓮花執的那本正是《回春集》。

聞言,他擱下書,一副幡然了悟的樣子。

“我知道隆安帝為什麼會死了。”

方多病咀嚼的腮幫子一停。

笛飛聲睜開了眼,腿腳垂下。

李蓮花指頭磕著開啟的書頁道,“裡面記載了菩提無樹的製作藥材,以及隆安帝所喝養生湯的配方。”

他記得軒轅隨提過,隆安帝那天的飲食裡,就有養生湯,是按百年前藥王的方子煎的。

“然後呢,有什麼問題?”方多病問。

“總不能是這兩種東西相沖。”

李蓮花點了下頭。

“裡面有幾種藥材,如果單放開,的確可以解毒治病。”

“如果中和到一起,就會慢慢滋生出劇毒。”

他依照自已十年久病成醫的經驗,推測了一下。

“那種毒發作的時間,正好是半個月。”

“照你這麼說,”笛飛聲順著思考,“光慶帝的死法豈非一樣。”

在百年前,這養生湯,就是藥王配給光慶帝的,而光慶帝也吃了菩提無樹。

“對誒,”方多病驚道,“藥王醫術爐火純青,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藥物的藥性!”

“那他……”

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浮出水面。

藥王殺了光慶帝!

所以,世事兜兜轉轉,因果迴圈。

隆安帝沒有死在葛麗藤的謀劃裡,死在了百年前射出的箭矢下。

“可是,藥王為什麼要殺光慶帝?”方多病腳勾了張凳子坐下,“他不是漢人麼。”

後一句是人盡皆知的事。

“漢人未必不能殺。”笛飛聲開口。

“也是。”

有仇有恨就行。

李蓮花整理了下思緒,分析道,“也不一定是漢人。”

“你們想,直到現在,南胤和大熙之間,都還存在著大大小小的矛盾。”

“那百年前呢,豈不是更為深重。”

“藥王若真是南胤人,他要來中原,又不想惹麻煩,勢必要偽裝一番。”

他停了停,端起茶杯抿了口水,才又說起來。

“你們還記得藥王舊居的那首詩嗎,最後三個字,是‘朝月圓’。”

“葛老伯安葬麗姑娘時,唱的調子裡,也有‘朝月圓’三個字。雖然是南胤話,但我聽得很清楚。”

“一樣的東西,很難是巧合,他們一定在懷念著什麼。”

方多病深覺有理,“朝月就是早晨的月亮,月亮不會是他們的信仰吧。”

“南胤人以草木為尊。”笛飛聲提醒道。

片刻後,李蓮花打了個響指,“走,去一個地方。”

三人站起來,就要出去。

剛到門邊,李相夷騰一下掀開被子,坐起來,“你們要去哪裡?”

“還有,剛你們嘀嘀咕咕的,瞞著我說什麼呢?”

李蓮花往裡探著半邊身子。

“睡你的覺,大人的事,小朋友不要管。”

李相夷還要說什麼,門砰地合上了。

還有上鎖的聲音。

他“切”了一聲,“不信任我。”

大晚上的,誰要亂跑?

他心道這話時,未曾把大晚上跑下雲隱山,潛進蓮花樓的事算進去。

只倒頭跌回床上,縮回被子裡。

李蓮花他們溜去了皇宮。

藥王既侍奉過光慶帝,集子冊子的,必定有所載錄。

而那些東西,多半放在藏典籍的天祿閣。

三人輕輕鬆鬆避開一隊隊巡查,飛到了天祿閣頂層。

他們貓在一扇門邊,方多病撬著鎖。

三三兩兩的功夫,他就開啟了。

手勾著掉下來的鎖,晃了個圈,“這皇宮的鎖就是複雜,可惜,難不倒本少爺!”

李蓮花讚賞地翹了下拇指。

笛飛聲不理他。

兩人一前一後,先他進去時,他就對李蓮花笑一下,到笛飛聲時,就僵住臉。

掩好門,三人各吹了個火折。

浩瀚如煙的典籍,模模糊糊地呈在眼前。

他們分散找起來。

一刻鐘後,三人各抱了幾本書,聚在隱蔽的書架間,席地而坐,翻找起相關資訊來。

“藥王,禹濟之,黎州檀山人士。”

一會後,李蓮花指著幾排字,挑揀著道。

“熙成二十二年入京,光慶八年初入宮為御醫,侍疾光慶帝,調配養生秘方。”

“光慶八年七月初五,製成菩提無樹,光慶帝病癒。”

“光慶帝大喜,欲嘉獎,藥王自請出宮,離京。”

方多病在另一本,尋到了光慶帝的生平。

“你們看這裡,光慶帝是八年七月二十薨的,也是暴斃而亡。”

“剛好隔了半個月,不就和我們猜的一樣嗎。”

笛飛聲則發現了件湊巧的事情。

“熙成二十二年,南胤派萱公主和親……熙成二十四年,熙成帝御駕親征,南胤亡…… ”

他們梳理了一下這些東西,大致還原起事情的樣子來。

南胤當時國力弱於大熙,於是出嫁萱公主和親。

藥王是南胤人,與萱公主相識頗深的緣故,就改換身份,來到了中原。

但熙成帝雄心勃勃,即便兩國締結了秦晉之好,還是發兵滅了南胤。

南胤人自當對大熙恨之入骨,在此之後,不斷地刺殺著大熙皇帝,妄圖復國。

也就有了萱妃蠱惑熙成帝的皇子,芳璣王一事。

不過這件事失敗了。

熙成帝兩年後死去,光慶帝即位,南胤人又派出風阿盧進行刺殺。

可風阿盧被盈妃迷惑,困死在了極樂塔裡,自此斷去音訊。

然後,藥王就混進了皇宮,還神不知鬼不覺地成功了。

雖如此,也不知發生過什麼,南胤還是沒能完成復國之志。

三人免不了心下喟嘆。

這世間之事,還真是玄之又玄。

“最後一點。”李蓮花移近火折,火光映著他指節,在書卷上投出碩大的陰影。

“朝月不是月亮,而是一個地名。”

百年前的南胤國都,朝月城。

南胤覆滅後,該城就被熙成帝改了名,也就是如今的越州。

“難怪,難怪藥王要把詩藏起來。”方多病喃喃道。

“在兩國針鋒相對的情況下,他怎麼可能明目張膽地思念故土呢。”

而且,他剛掘出段殘酷的歷史。

熙成帝在一統南北前,曾暴力驅逐過中原的南胤人,還是在萱公主和親後。

這段餘韻,一直延續到了光慶年間,才慢慢消弭。

當然,這些都是前塵往事了,與他們無關。

他們只關心藥王牽連的太虛門。

“藥王離京後不知去向,說不定就回了這個朝月城。”李蓮花合上書。

“正好了,”笛飛聲眸光抬起,“笛家堡就在越州城外。”

三人起身,把書復歸原位。

好巧不巧,要出門時,碰上個熟人。

軒轅隨一手舉著宮燈,一手握著刀柄。

“我說裡面怎麼光影交錯的,你們三個,鬼鬼祟祟地溜進皇宮,還跑到天祿閣來,想要做什麼?”

“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我就要抓人了。”

笛飛聲眉角微挑,“那就要看你抓不抓得住了。”

餘下兩人皆是一咳。

大意是,別亂說話。

更深一層是,能糊弄就糊弄,糊弄不了再跑。

李蓮花一刮鼻子,“是這個樣子的啊。”

“我最近在醫術上,碰到一個問題,實在是弄不明白。”

“藥王那麼厲害,肯定有解決的辦法。”

“人不是在宮裡當過差麼,我就想著來宮裡找找他的著作,拜讀一下。”

“這拜讀完了,馬上就走了。”

“這不正要走,就碰上軒轅大人你了。”

軒轅隨將信將疑,逡巡過三張沒有一點真誠的臉,“不是來偷奇珍異寶的?”

都淪落到賣藝了,還真不好說。

“偷奇珍異寶的話,我們也不會來天祿閣啊。”方多病認真道。

“也對。”軒轅隨鬆了刀柄。

這天祿閣是有不少珍貴典籍,但無論如何,是比不上翡翠瑪瑙的。

說著,就讓他們帶路,去檢查一番。

東西沒少,都齊整地擺在原地。

“行吧,”他舒口氣,“信你們一次,下不為例。”

“那就多謝軒轅大人了。”李蓮花拱手。

方多病跟著虛拱了下,笛飛聲屹立不動。

軒轅隨擺擺手,“要走趕緊走,待會我堂兄那個老頑固要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外頭響起了訓練有素的腳步聲。

“何人在此放肆?”軒轅蕭拂塵一揚。

軒轅隨剛好鎖上那扇被開啟的門,從欄杆俯瞰而下。

“看過了,三隻貓。”

被稱為貓的三隻人,已經溜之大吉了。

回到蓮花樓時,李相夷已經睡著了。

他把自已裹得很嚴實,只露出顆圓圓的腦袋。

狐狸精蜷在床邊,聽得動靜,開了下眼。

見是熟悉的身影,又安然合上。

夜深人靜。

方多病和笛飛聲上二樓睡了。

李蓮花在一樓跟自已擠。

李相夷睡得很斜,把床都佔去了。

他把人推正,搡到最裡面,才找到能躺的地方。

其實也可以把李相夷搡到外面,一樣有位置睡。

這想了想,自已小時候挺容易掉下床的,就作罷了。

不過,到了第二天清早,他就後悔了。

李相夷早早醒來,要到外面練劍,走下床時,踩了他兩腳。

踩完,後知後覺道,“還好李蓮花沒醒,脾氣怪大的。”

李蓮花活動下被踩疼的腿,眼眸半睜,“你再說一遍。”

李相夷一嚇,趕緊摟著衣服,上別處穿了。

穿好,他就提著小木劍,到屋外練招去了。

蓮花樓停的地方,有一塊很大的空地,可以供他發揮,不必像客棧那樣,毀人牆壁和地板。

這兩天天氣好,但由於溫度低,雪還厚厚地積著。

他人小,劍意倒盛,鋒芒一掃,雪地就盪開了數條溝壑。

條條凌亂交織,似地面橫生出的白色枝杈。

二樓的人被驚動,雙雙探下頭來。

方多病一躍而下,也開始練劍了。

沒辦法,武學奇才都如此發奮圖強,當徒弟的自不好拖後腿。

接著,笛飛聲也融了進去。

李蓮花已經習慣了,京城這段日子,他每天早上起來,站到窗邊做早飯時,都能看到茫茫雪色裡,舞著三個人影。

今天早上,自是一如既往。

也有不同,蓮花樓要南下了。

他一邊熬小米粥,一邊傾著身子,往窗下一覷。

雪把輪子沒了。

遂高聲道,“先別練了,把雪清一清,好上路。”

“知道了!”有人應,有人不應。

應不應無所謂,三個人都在掃。

掃卻不用掃帚,大大小小都浪費著內力,一掌一掌地掃,一劍一劍地清。

清著清著,也不知是誰先揉了團雪,啪!

雪球碎在門框上。

狐狸精炸毛,嗷一聲跑開。

李蓮花打眼一瞧,原來是方多病想扔笛飛聲,被避開了。

可惜,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那一避,正對上李相夷偷摸丟來的一團雪。

笛飛聲臉上糊開一片。

方多病大笑起來,李相夷也很高興。

笛大盟主黑著臉,揩掉那片冰涼,“李蓮花!”

管人。

李蓮花看得好笑,裝聾作啞地揭開鍋蓋,在氤氳的熱氣裡,攪和起粥來。

沒人管,笛飛聲就自已報仇,待師徒兩人掃雪掃到簷下時,直接震落上面的雪,把人埋了。

李相夷和方多病扒了好一會,才除去身上的雪。

兩人又合起夥來,對笛飛聲展開猛攻。

雪球飛來飛去,鬧得熱火朝天,無半分消停之意。

直到一顆雪球防不勝防,砰——

砸進了鍋裡!

也不知注了多少氣勁,鍋直接嚯了個洞,粥全漏進灶裡,燒著的火熄了。

得,都別吃了!

李蓮花撂了鍋鏟。

俄頃後,一根竹竿從視窗飛出,插在三人中間的空地上,震顫不已。

三人眼色一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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