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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沒有人不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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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歧越發莫名其妙,李神醫為何從地牢出來,一路上都在問周管家的事情。

他遲疑片刻,還是回了。

“矛盾,沒什麼矛盾啊。”

這些年,他和周勤早就把南宮府當自已家了,與兩位公子更是勝為親人,能有什麼矛盾?

腦子裡搜刮一遍又一遍,好半晌,他才恍然記起個不對勁的地方。

“倒是有件事……”

前些日子,南宮朔月私下叫他,讓他秘密去查一件事。

即自已爹孃真正的死因,他發覺些疑點,懷疑背後事有蹊蹺。

畢竟爹孃武功高強,怎會輕易容區區一幫山匪所殺?

吳歧深覺有理,他當時也隨了南宮引夫婦出門,後被一行山匪引開,等解決人回來時,南宮引夫婦已命喪黃泉。

那群山匪的武功的確不算高,他們的功夫又遠高於自已,就算寡不敵眾,也不該如此之快?

放眼地上的山匪屍體,還沒有自已殺得多,實在是怪。

就是當時陷在悲慟裡,沒想太多。

事後想來,的確是十分地不對。

他當即著手去查,還道,“周兄心思縝密些,我去同他商量一下。”

南宮朔月卻擺手,“周伯日理萬機,事務繁忙,先不要打擾他了。”

說得也是,吳歧不以為意。

可這句話放到現在來,就不像表面那麼簡單了。

他不住地聯想起地牢裡抓的人,段無救被下毒了,還是同二少爺收到的八角錦盒一樣的毒,這很難不說明——

背後存在第三人。

李神醫一路上,都在問一個人。

那第三個人……

他滯住腳步,不可置信地望向李蓮花,滿目苦痛不堪的詢問。

李蓮花沉默了。

沉默,有時候往往是最真實的答案。

他明白了。

在綿綿密密的刺痛裡,恍然大悟,幾欲踉蹌。

李蓮花扶了他一下,他緩了良久,才從混沌裡,騰一下清醒過來。

南宮弦月有危險!

他顧不得侍衛房的破骨刀,疾步掠走。

李蓮花剛想說,那邊已經有人守著了,沒來得及。

索性,魚死網破的時候了,多一個人也不是壞事,算不得打草驚蛇。

他便由他去了,自已進了侍衛房。

他沒有往床底下鑽,而是單手拖開床。這樣來得快,也不費什麼力氣。

在地上踩了踩,有塊地方響不一樣。

他蹲下去,揭開那塊看起來很正常的板子,一應物品映入眼簾。

黑布包裹的東西橫陳在上,開啟,是雙頭彎曲的破骨刀。

其中一頭,還殘存著大片血跡。

下面,則是一些信箋。

他拾起來展開,是有人寫給段無救的,字跡同錄有生辰禮的摺子上一模一樣。

“倒是沒人看清過你。”他冷嘲地笑一聲。

將信箋捲進袖子裡,拿上破骨刀,他站起來,跨步迅捷離開。

剛出門口,頭頂銀光凜凜,數十把刀破空劈下。

裹滿殺意的風陡然烈了,捲起地上的落葉。

“主人說了,放你們生路不要,偏生多管閒事,那就由不得他無情了!”

一個黑衣護衛陰惻惻道。

李蓮花展臂一傾,婆娑步避開,身形如魅影般繞到圍堵之外。

他牽了下唇角。

“我竟不知,這南宮府的主人,何時姓周了!”

一群人撲了個空,回身再度殺去。

李蓮花看著黑壓壓的一片人,眼底泛出凌冽的冷意。

同樣冷的,還有一個地方。

燭火通明的靈堂內,白綾垂墜。

南宮朔月的屍身斂在棺內,棺蓋未覆。

他雙手交疊平放胸前,閉目安詳。

蓮花形塔座的長明燈燃在下面,風過搖曳而經久不息。

南宮弦月和李相夷上過香,虔誠地叩了三叩,然後席地坐在兩側的樁柱旁。

兩人都沒什麼話說,就那麼待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南宮弦月沒有起伏地開口,“你說,人死後會去哪裡?”

他說這話時,眼神是渙散的。

李相夷抱著膝蓋,思考了一會,“會去他覺得最親近的地方吧。”

“可能明天在院子裡看花,後天在桌前常坐的位子吃飯……就像活著的時候那樣,只是眼睛看不見而已。”

南宮弦月以為他會說幽冥地府,聽到這話,不免想起了無數個明天后天。

他再也止不住嗚咽起來,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他說過要陪我長大的,騙子……”

李相夷勾過他肩背,讓他靠著自已,任憑那淚水浸溼肩頭。

南宮弦月今晚平靜太久了。

過了好一會,抽噎聲小了點。

李相夷想起什麼,從懷裡摸出顆糖。

看糖紙的樣子,還是南宮大哥之前給的。

“吃糖嗎?”他遞過去,“吃了就不苦了。”

南宮弦月蹭掉眼淚,也不看他,只伸手去接。

剝開塞進嘴裡,味道瀰漫開來,一點也不甜。

他含著糖,鼻音濃重,“你也是騙子。”

李相夷沒有反駁,自已也剝了一顆吃。

今天的糖的確不甜。

糖在嘴裡苦苦地化完,丫鬟凌霜端來兩碗湯。

“這是醒神湯,少爺和小公子喝一碗罷。”

她是南宮朔月的貼身侍女,來府上好些年了。

本是要被爹孃賣進青樓,換錢養弟弟的,幸虧大少爺給了鴇母十倍銀子,才倖免於虎口。

來府上後,她總是細緻入微,力求把每一件事做到最好。

每月得了例銀,還會到寺裡捐香火,求菩薩保佑大公子早日痊癒。

她做糕點的手藝也很好,南宮弦月和李相夷都很愛吃。

兩人不覺有他,站起來捧過湯碗。

離天明尚有些時間,後邊停靈還要兩三天,晚上守靈得熬上幾個大夜,喝了不至於犯困。

凌霜垂下掌盤,等他們喝完。

就在碗緣快碰到嘴邊時,有虛影掠過,砰砰就是幾道響。

他們手雙雙一麻,碗摔落下去,應聲碎裂。

“別喝!”

是四顆迥異的石子,兩顆從靈堂的白綾後打來,兩顆從靈堂外打來。

打來的,一個是不知何時藏好的笛飛聲,一個是火急火燎趕來的吳歧。

怎麼回事?

他們低頭一瞧,瞬間明瞭。

那醒神湯咕嚕咕嚕冒著白泡,有毒。

幾個人下意識往凌霜瞧去,皆是質詢。

她卻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嘴裡張張惶惶,“毒,怎麼會有毒……”

吳歧眉心皺起,“凌霜,你也……”

背叛南宮府了嗎?

凌霜很明白那未盡之意,抱著掌盤,拼命地搖頭。

“不是我,我沒有,不是我……”

她眸中,滿是對信任的渴求,可所見非虛,大家如何能信?

笛飛聲掃她一眼,“你說不是你,那是誰?”

他不苟言笑時,裹挾著無與倫比的威壓。

凌霜抖了一下,才急忙辯解,“是周管家,周管家讓我端來的!”

說完,她才驚覺出這話背後的含義,“周管家……”

隨後,又是不可思議,“不,這不可能!”

笛飛聲無視她的反應,只哼道,“你們南宮府的人還真是蠢,一個兩個都被耍得團團轉。”

李相夷和南宮弦月則是茫然,並夾雜著不好的預感。

“你們在說什麼,什麼被耍,關周伯什麼事?”

說曹操曹操到。

周勤邁步而來,先是不明所以地打量一番。

然後恍然串起起因經過,對凌霜吹鬍子瞪眼,破口大罵。

“你這賤妮子,居然要加害少爺和李小公子!”

凌霜死死盯著他,似要把那張麵皮盯穿去。

她撂下掌盤,竟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明明是你!”

“我本來要去擦香案,是你叫住我,讓我把湯端過來的。”

“還有,你今日說按公子的吩咐,去院裡拿東西,其實去廂房下了藥,對不對?”

她驀地冷笑一聲,“我早該想到的,為何眾姐妹都昏沉沉的,我吃了醒神藥也不頂用。”

“我們都接觸過的,就是桌上的茶水,那茶蓋上,殘留著一股寧梧香的味道!”

寧梧香,是一種靜神安眠香,格外珍貴難得,光是一錢,就要上千兩銀子。

那香味很淡,卻持久殘留,只要用過,好幾天都散不掉。

剛周勤過來,她又聞到了那股若有若無的香。

其實,眾人湧進南宮朔月房間時,她也聞到過,只是未作多想。

現下出了醒神湯的事,她一下子串起來了。

遂指著周勤,聲淚俱下地控訴,“那香的最後一錢,公子自已都沒捨得用。”

“他看你日夜操勞,送給了你!”

“是你——”

“胡說八道!”周勤怒斥。

還稱她栽贓誣陷,要遣人關下去。

然被笛飛聲一刀橫過,格開了。

那刀帶著氣勁,周勤被震得胸口發痛。

他捂了捂,又明白了,“好啊,原來你跟凌霜是一夥的!”

“還有那兩位,估計也是蛇鼠一窩,只怕大少爺的死跟你們脫不了關係。”

“來人,都給我抓——”

他話沒說完,當頭迎來一棒斷喝,“夠了!”

聲音來自吳歧。

抬手示意的周勤看向他,手沒抬起來。

匿在暗處的持刀護衛,悉索著又沒了下去。

吳歧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眼睛猩紅。

“我只問你兩件事,第一,你今天問我要刀看,當真是因為懷念當初仗刀行俠的日子嗎?”

散席後,周勤來找過他。

說自已當管家後,忙七忙八的,好久沒摸過刀了,想借他的刀看看。

他自不作多想,當即拋過去。

周勤憶著往昔,悵然地摸了好久,才依依不捨地還回去。

他拿回刀,就去守夜了,那夜竟是越守越困,全不似往昔輪值。

不間斷地,他問第二件事。

“今天晚上的事,你有沒有參與?”

“如實回答我!”他一個字一個字咬得清楚。

周勤目光錯了錯,沒說是與不是。

“怎麼,你不信我?”

“我們可是結拜了二十多年的——”

吳歧再度打斷,只覺得“兄弟”兩個字,在不真誠的眼光下吐出來,只會顯得可笑。

“你叫我如何信你?!”

他手指蒼天,眥目欲裂,“破骨刀的事情,除了大少爺,就只有你和我知道!”

“就只有你和我知道,它會被封進生辰錦盒裡!”

他嘶吼著,話音落地的瞬間,靈堂寂靜無聲。

只有燭火舞出的巨大影子,撲閃來又撲閃去。

兩個小孩一時覺得可怖起來,他們越聽越亂,也越聽越不安。

南宮弦月怯怯地打破寂靜,“什麼破骨刀,哪個錦盒?”

笛飛聲簡明扼要地答了他,“你哥送你的。”

他顧首望望,又轉回來,目光從吳歧臉上,挪到周勤臉上。

所以,那個空掉的錦盒,其實是裝了東西的。

他猜得沒錯,那就是兄長送給自已的。

只是因為,有人覬覦裡面的東西,被偷走了。

而知道這個東西的人很少,吳叔說是……

他舉目無措,不知該不該信,該信什麼,又該信誰。

這三個人,都是南宮府最值得信賴的人。

現在,他們卻各執一詞,針鋒相對。

周勤突然嗤笑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和凌霜這死丫頭,受了何人蠱惑,說出這樣的風言風語來。”

他神情失望,“可憐啊,我為南宮府兢兢業業二十幾個春秋,竟惹來這般懷疑!”

心寒一陣,他攤開手,和善的臉上盡是無辜之色。

“再說了,你們有何證據?”

是啊,空口無憑,有何證據?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長身玉立的人影自簷上飛下,踏空而來。

“自不會平白汙衊你!”

眾人仰首望去,是李蓮花。

周勤目光一凝,他不是派了好幾十人去伏殺嗎?!

如果他長了千里眼的話,一定能欣賞到侍衛房外的情景。

眾護衛人仰馬翻地滾在地上,捂著胳膊抱著腿,都在哭爹喊娘。

而李蓮花只是用了些習武之人常用的基礎招式。

他毫髮無損地落在地上,歪了下上身。

“很失望吧?”

周勤臉色鐵青,卻不敢顯露分毫,“李神醫打的什麼啞謎,周某聽不明白。”

“還嘴硬,”李蓮花擺擺手,“沒關係。”

他偏頭叫道,“方,袁小寶!”

卡了一下殼,沒什麼大礙,就是怪怪的。

方多病聽著彆扭,還是應聲來了。

他手裡牽著根麻繩,繩子串了五六個護衛。

這些護衛有侍衛房那邊的,也有他潛入周勤房間時殺來的。

可惜,都不經打。

跟李蓮花碰頭後,老狐狸就讓他綁幾個,弄去作人證。

他踢了下為首的護衛,下巴抬向周勤。

“說,他讓你們幹嘛了?”

在場人目光都聚過去。

護衛鼓著青腫的腮幫,瞄了眼周勤。

“周,周管家讓我們殺,殺了李神醫三位。”

後邊一排連連點頭。

他們兵分三路,唯一還沒動手的,就是笛飛聲所在的這裡了。

南宮弦月跨步上前,揪住為首人的衣領,“你們說的都是真的?”

一行人點頭如搗蒜。

他鬆開手,緩步轉向周勤,“周伯……為什麼?”

“為什麼,”周勤指過李蓮花他們,“自然是因為這三人不安好心。”

“不安好心,”方多病怒極反笑,“到底是誰不安好心!”

接著,李蓮花剝開破骨刀上的黑布,往前一橫。

“這把刀,就是百年前段驚鴻所使的破骨刀,一頭是藥刀,一頭是毒刀。”

他對南宮弦月道,“前些日子,你哥尋回來,就是為了用藥刀治病。”

“治病?”南宮弦月惶惑著重複。

李蓮花“嗯”了聲,掏出暫時順走的《回春集》,撥開枯木症那一頁,遞給他。

他知道這本醫書,兄長曾在案前讀過。

只是,他當時去找人,不過粗略掃了眼,不甚在意。

他以為這本同其他醫書一樣,沒什麼差別。

再說,南宮府又不是醫藥世家,看了懂的也是皮毛,除了勞神費力,別無用處,倒不如請幾個神醫來得好。

他嘟囔著,又思索起請神醫的事來。

而南宮朔月見了他,也只是隨手合上,並無言說的打算。

如今他一一覽過,泣不成聲,“為什麼他都不告訴我……”

李蓮花靠近去,捏捏他肩膀,才繼續剖白“段無救盜刀,盜龍江派地契”的整個事情。

他摸出袖裡的信箋,南宮弦月又一一閱過。

李相夷站在旁邊,也看到了。

懷疑的種子被一點一點摁實,某種堅不可摧的東西,瞬息千瘡百孔。

李蓮花對峙著周勤,又徐徐道。

“你利用段無救,殺害大公子,又在八角錦盒裡下毒,欲毒害二公子,然後將這一切都嫁禍給胡浩。”

他突然擒過對方手,“你下意識往左手看,是不是因為上面有一道傷口?”

周勤一慌,力掙而不得,只能任由廣袖被拉開。

上面果然有道鮮紅的口子。

李蓮花扔開他手,“你劃這傷口,就是為了把血瀝到刀上,再把刀放進胡浩房間吧。”

“那刀上沾了五花八門的毒藥,就是對破骨刀毒刀的模仿,對不對?”

周勤不言。

李蓮花又道,“胡浩雖然包藏禍心,卻因段無救死了,即便要自證清白,也只能找閻王要去。”

“後來,你又在地契上餵了見裡紅,妄圖殺死段無救。這樣,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背後的人是誰了。”

“就算有人發現了段無救的屍體,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你頭上,因為見裡紅是在胡浩房間發現的。”

“更是因為,”他提高聲氣,“沒有人不信你!”

整個南宮府,整個鶴城,沒有人不信他!

他對南宮府,是何其鞠躬盡瘁,何其忠心耿耿!

鐵證如山,周勤不再演下去。

那慈善的目光,霎時變了樣,似深埋地下,又暴露無遺的吐杏之蛇。

他奇怪地笑起來,“是我又如何。”

幾個字不輕不重,砸在每一個信任他的人心中,砸出了曠古深厚的坑洞。

李蓮花看看山頭的月,只餘了一個鋒利的尖。

他長吁一口氣,“我很好奇,南宮府於你恩重如山,你為何要殺害兩位公子?”

“又為何殺了南宮引夫婦?”

眾人瞳孔一震。

南宮弦月詫道,“……我爹孃?”

李蓮花眼神示意方多病,後者抖開一卷畫。

那是他在周勤房中搜出來的。

畫上是個紫色羅裙的姑娘,手執長鞭,璀璨明媚。

她眼角含著笑,就彷彿盛放的風鈴花。

南宮夫人,殷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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