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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過剛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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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百回送出一劍。

那劍看起來綿軟無力,好似弱柳扶風。

它不是重重刺去的,而是輕輕飄去的,飄向李相夷胸口。

李相夷橫劍一抵。

試探性地,未作太多氣力,也未作太少氣力。

只見對方劍尖壓來,少師曲起了不少彎度。

還有源源不斷的氣勁,逼得他退了半尺。

“好具有迷惑性的劍招。”他想。

分明是入木三分,力透紙背。

他腳下一蹬,借力側翻而開,破掉守勢。

江百回的劍,撲刺向空氣裡。

當他轉圜掉劍,李相夷已打出開山碎玉的一劍,直襲他側身。

遂只好斜劍一挑。

兩劍錯開之時,他仍能感受到,那股剛正浩然之氣的餘韻。

餘韻在大臂上,割出一道利落的口子來。

“好一箇中正純粹,通直綿長的內力。”

他腦中似有短暫的清醒。

步子卻是顛顛倒倒,好似要在某一個點倒下,又始終倒不下去。

劍也如人,醉了一般,顛三倒四地攻向李相夷。

李相夷一時摸不清路數。

“日月穴。”他斷定對方的攻擊方位。

可偏偏劍鋒怪異一轉,往他肩井穴去了。

穴上面板一綻,暈出團紅來。

他被迫退上數步,不甘又猜。

“京門穴。”

對方劍鋒再一變,扎向了心井穴。

那處面板又裂開一口,血痕如溝。

如此落了三招後,他被對方以劍壓劍,飛速往臺下推去。

他傾斜著,上半身有種欲墜不墜的失重感。

餘光一側,快到擂臺邊緣了。

可雙手扛著劍,松一分,就等於自取滅亡。

迫在眉睫之際,他抬出一腿上踢。

江百回無奈閃避,手上的力道洩了半分。

李相夷當即撐劍上搏,而後與其反向擦開,滑回擂臺中心去。

他持劍佇立,冷毅清黑的眼睛,凝視著歪站的江百回。

“凡武者,皆有章可循。”

“‘醉劍醉劍’,糊塗的是酒,清醒的是劍。”

那柄看似糊塗,實則清醒的劍,又昏昏聵聵地來了。

鋒芒混亂著,遊移著,似湧動的粼粼波光。

忽地,他目光一凌,腦中高速運轉。

按照之前固有的思路,再結合偏轉的角度距離……

“是膻中穴。”

錚——

他劍守膻中。

不出所料,江百回的劍釘向那處。

他抬眸,對上李相夷認真的視線,漾出抹笑。

“你是第一個,三招勘破我路數的人。”

“再過兩三年,我便是不惑之年,天下第一的血域天魔,比我年輕一輪。”

“他當年向我挑戰時,花了五招。”

李相夷運劍殺去一招。

“他當年多大?”

江百回拼劍回抵,兩劍交叉。

“十七。”

“你多大了?”他左手化掌打去。

李相夷沉腕對掌。

“十五。”

江百回醉意濃濃地“唔”了一聲。

“果然是個小娃娃。”

“你有師父嗎?”他問。

“有。”李相夷答。

江百回眼珠一轉,“那你認我作乾爹如何?”

“啊?”

李相夷愣了秒,才答,“前輩莫要玩笑了。”

江百回記起什麼來,“血域天魔以前也說我開玩笑,還說我在說醉話。”

“不過,我是誠心的。”

“您也問過他?”李相夷有些震驚。

江百回頷首,“因為他也有師父。”

李相夷訝然得說不出話來。

相差不過一輪的人,如何當爹當兒子?

江百回掌風繞上,“你不妨考慮考慮。”

“我有個酒莊,可以送你。”

李相夷抬肘下壓,“這無功不受祿,多不好。”

“我們打個賭如何?”江百回堅持不懈。

“你輸了,便認我為乾爹。”

“你贏了……”

那自沒有後話了。

血域天魔當年,就是這麼沒後話的。

李相夷不應。

他還沒有給人當乾兒子的想法。

江百回見他沉默,道,“那便這麼說定了。”

“……”

李相夷的無言以對,無聲無息,又驚天動地。

他眸中掠過一點火星。

此戰非贏不可了!

兩人又你來我往,過了數招。

冷鐵相擊,不帶喘息地響。

江百回外萎內強的一劍打出,李相夷動如閃電一避。

砰,一根立柱斷折!

李相夷回以勢如破竹的一劍,江百回微醺一晃。

喀,守擂的石獸裂成兩半。

臺下看客的心情被吊得亢奮,對李相夷的輕視已然消弭了不少。

有人甚至出銀子打起賭來,押誰會贏。

“我押江前輩。”有人篤定。

江百回這時,以他那柔弱無骨的手,扣過李相夷肩膀,猛一抓人,往臺下甩去。

“我押李相夷。”有人看好。

李相夷反擒過江百回臂膀,借力一個騰翻,整個人天旋地轉,往他後背倒去。

而後以一副拱橋的姿態,反手一刺。

江百迴旋即滑開,並回身正對向人。

他步子虛虛實實地搖晃著,劍攬青天。

嘴裡唸叨著,“‘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突地,巨大的清寒之氣壓下,似月亮把涼輝借下界來,悉數逼在李相夷眼前。

他通身一冷,目光微恍。

似乎還真就看見,周遭之物,分出三個影子來。

他直視著江百回,少師長驅刺去。

劍尖竟是一空。

江百回在更深處,眼含笑意地拍了他一劍。

他腳下半空,鞋跟已踏出臺去。

頭腦一明,動作返回臺內。

他立在磅礴的清寒之氣中,忽覺像置身在乾淨透亮的水潭內。

對,就是水潭。

小時候在楊柳溪叉魚,他總是叉不到,所以很是氣餒。

李蓮花卻一叉一個準。

搖頭笑對他道,“水裡的魚,同眼中所見,是不一樣的。”

“眼中所見,是魚的虛像。”

“你得往下,往深了去。”

他學著李蓮花的樣子,狠狠一杵叉子。

叉下一實,他高興地舉起來,對準湛藍高遠的天空。

“李蓮花,我叉到了!”

李蓮花背手站在柳蔭下,眼眸微眯地,納著喜笑顏開的小朋友。

開口道,“那就多叉幾條,今天晚上給你做個好菜吃。”

“知道了。”

後來,他叉到了很多魚。

十歲到十五歲的那些年,他慢慢成了一個叉魚高手。

李蓮花說,“你以後若是住到漁村,必是不會捱餓了。”

他不明白,自已為什麼要住到漁村去。

雲隱山才是家啊。

無論走多遠,不都要回家的麼。

總歸……他雙眸一凝。

“叉魚是生活,武學未必不能與生活相通。”

他祭出一劍,往深裡去。

那一劍似雕弓拉滿,嗖一下,攜著刺破蒼穹的氣勁,往深裡刺去。

叮——

“僕姑射寒月”,少師釘在江百回的劍上,搡著人往臺下去。

江百回只腳尖一點,挨在臺緣。

他眉頭緊皺,咬牙搏出一線生機,逆回臺上。

一式“天仙狂醉”縱意而生。

真氣前所未有地迸出,又分成不計其數的小股。

無序地狂亂著,呼嘯著,恍要把空氣揉成滿身碎骨。

李相夷輾轉其中,揮砍出一股股真氣,間不停歇地抗擊。

正所謂遇強則強,他心下大悟。

真氣聚凝於劍,而後猶如大山墜於曠海。

驚世駭俗的巨響中,海波盪開。

真氣也盪開,方圓千里,一瀉而去。

江百回被重重貫到臺下!

此乃“千里暮雲平”。

李相夷即刻還劍入鞘。

廣大的真氣平靜下來,收束著減小了傷害。

他跳下臺去,對江百回伸出手。

“前輩,承讓了。”

江百回藉著他力道起來,擦卻嘴角血跡。

“看來,”他遺憾道,“我那酒莊是沒人要了。”

“您可以問第三個人。”李相夷揚眉。

“不了,”江百回擺手,“想必……”

想必很久不會出這樣的後輩了。

“我給你算個命吧。”他牽唇一笑。

“您會算命?”李相夷有些不可思議。

“略通一點。”江百回倚劍道。

“我觀你面相,至剛至正,日後在江湖中,必是木秀於林。”

“只是……”

他輕嘆一聲,“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過剛易折,慧極必傷。”

他一搭李相夷肩膀。

“當心了,年輕人。”

李相夷明白又懵懂地一拱手,“受教了。”

江百回提劍遠去。

“走了。”

“有機會請你喝酒。”

“多謝。”李相夷道。

而這時的臺下,已轟然了。

江湖第六,被一個籍籍無名的小輩打敗了,還是用半多炷香。

一群人哭喪,一群人歡喜,鬧哄哄地收打賭的銀錢。

看客席的單孤刀赤紅了眼。

饒是這樣,他還遠遠抱拳恭賀。

肖紫衿捏緊了拳,邦邦硬。

他乾笑著,迎合著明眸盈笑的喬婉娩。

“你們說,相夷會打到第幾?”

她望著招展的白衣身影。

“前三。”石水隨便猜。

“這何從知道,總,總之,不會低吧。”肖紫衿磕絆道。

喬婉娩聽罷,說,“我想,會是前三。”

像他們一樣,看客席的不少人,也這麼押了起來。

李相夷往座位去時,聽到這麼些小話。

“不知道我自已押,能不能押對,從而……”

從而撈一把錢。

反正,小時候也如此這般,從南宮弦月的小弟那裡賺過不少。

琢磨片刻,他還是放棄了。

走到李蓮花面前,叉腰道,“你猜我剛比試時,想到了你說的什麼?”

“這我哪能知道,”李蓮花有些好笑,“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蟲。”

笛飛聲一挑眉,“差不多。”

李蓮花白他一眼。

李相夷莫名其妙。

他不管,繼續問李蓮花,“你猜一猜。”

李蓮花不想猜,“你愛說不說。”

李相夷癟下嘴,然後道,“我剛‘僕姑射寒月’那一式,想到了你說的叉魚的原理。”

“怎麼樣,”他嘚瑟,“我是不是很會變通?”

李蓮花搖頭撥開他。

“坐著去,別擋我視線。”

“這都看不到別人打了。”

李相夷只好帶著滿頭冷水,回位子去。

“哎,”剛坐下,南宮弦月就戳他,“你剛說叉魚。”

“我看邱無涯那蓮花池,養了不少魚。”

“要不,我們叉幾條來烤。”

小笛飛聲瞥他一眼,“等你打得過再說吧。”

“是啊,”李相夷也道,“當心被發現了,趕你出去。”

“聽說那魚名貴得很,都是用精細料養的,一條就價值千金。”

“昨日……”

昨日就有幾個人,下網撈魚。

還用內力驅魚入網,鬧死了不少。

結果不但被邱無涯索了賠償,還被逐出莊去了。

南宮弦月只好作罷。

邊上的方多病,則小聲向李蓮花打探。

“你以前會叉魚嗎?”

李蓮花看他一眼,“那倒不會。”

“那你怎麼想出那一招的?”方多病奇怪。

“沒有魚,自有別的東西。”笛飛聲理所當然。

“也是。”方多病不再糾結。

他師父什麼人?

縱不會叉魚,也有千百種法子。

白日漸漸蜷了身子,暮色四合。

天空中霞光流瀉,昏黃地傾斜著。

鑼鼓一驚,這天的武林大會結束了。

江湖客散去。

李蓮花一行,慢慢往客棧去。

狐狸精不知打哪兒竄出來,跟在他們腳邊。

“李蓮花,今日我們贏了,有什麼獎勵沒?”

李相夷期許問。

“讓他借客棧的廚房一用,給你們做頓飯如何?”

笛飛聲捉弄般地提議。

三個小的集體排斥,“那還是算了。”

幾秒後,李相夷再度問,“真的沒有嗎?”

李蓮花悠遊理理衣袖,“你們又不是給我贏的。”

“也不是給我。”笛飛聲抱臂。

“再說,”李蓮花一頓,“你們贏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那好處自然是有的。”李相夷列舉。

“你們看,你們比我們大這麼多。”

“等哪天老了,打不動了。”

“我們可以保護你們啊。”

方多病打出隻手,“誒,我可不老。”

剩下兩個“老的”,遞了記眼刀過去。

遞完,李蓮花扯唇一笑。

“小屁孩胡言亂語。”

過了會,他還是撐開了腰間的藍布袋子,從裡面摸出幾顆糖來。

“伸手。”

五隻手伸在他眼前。

他往年輕的那三隻手,各擱了兩顆。

隨後一拍方多病和笛飛聲的,“你們兩個又不打擂臺。”

兩隻手巋然不動。

李蓮花只好憋著氣,往上頭放。

進客棧吃罷晚飯,幾人一狗,就上樓了。

三個小的倒沒立刻回房,而是擠去李蓮花那裡,各自領了些藥,回去處理傷口。

夜色深濃。

江湖客紛紛入睡,唯有鹿鳴山的蟲鳴陣陣。

也不知是什麼時辰,四層右排一間房中,躺床上的人醒了。

不是自然醒的。

他正在嫋嫋的安神香裡,作罷美夢。

可倏然間,嗒——

什麼東西滴在鼻子上。

他欻地坐起來,一摸。

溼的。

“誰在樓上撒尿,有沒有功德心啊?”他竄起股邪火。

嗒嗒嗒,又是沒完沒了的幾滴。

從他額頭滾向眉心。

要再罵,轉念一想……嗅一嗅。

不是尿騷味,是腥味。

再一捻,有點黏。

一種常見於他們江湖人,打打殺殺的味道與觸感。

思及此,他恐懼起來。

遂連忙下床,摸索著去點燭火。

黢黑的屋子亮起來。

他仰頭望去,不由得尖叫出聲。

紅稠的血滲透過樓上的木質地板,滴到了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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