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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中,還剩最後一樣東西,羊皮書。
解開纏縛的絲繩,一鬆,層疊的兩張錯開來。
同時,裡面還掉出了一份卷著的白宣。
方多病一撈,才未落地。
李蓮花已把羊皮書展開,攤在桌上。
覆在上面的那張,內容悉數映入眼簾。
“問天痋,”李蓮花一下就鎖定了右上角的幾個粗字,“至高階的。”
“捲上記載的,”笛飛聲掠過橫向延伸的圖案,“是它的煉製方法。”
方多病“嚯”了一聲,“這煉痋時間真夠久的。”
“一隻至高問天痋,從幼蟲到成蟲,居然要耗費十年之久。”
“而且幼蟲還沒什麼用,只有成蟲才能發揮效用。”
“最關鍵的是……”他念著念著,就扭頭看李蓮花。
笛飛聲也側頭看人。
上面說,需要南胤皇室血脈的血。
李蓮花忽略他們的眼神,轉而道,“之前祝姑娘說,至高問天痋可以感應到非人間之物。”
“藥王深知此煉製方法,又與萱公主關係匪淺,你們說,他們會不會煉過?”
“煉了以後,又用來找什麼呢?”
“翻開下一張看看。”笛飛聲撥了下卷角。
李蓮花就把下面那張抽到上面。
方多病拍了下桌子,咋呼道,“太虛門!”
只見棕櫚皮色澤的書卷上,以一種白色汁液,勾勒出一道門的形狀。
好似白玉砌成的,又好似虛幻的煙霧,一吹就散。
門的左側,是幾行小字——
“太虛之門,逢過往,見未來。”
“居無定,覓無蹤。”
“百年只二開,一開乾之門,溯洄過往;二開坤之門,通達未來。”
“乾坤所距,十年已矣。”
三人一個字一個字讀過,心頭不由得一浮。
“看來,”李蓮花搭在羊皮書上的指頭微微一動,“我們的確是穿過了太虛之門,才回到二十年前的。”
“來到這裡,純屬是一種偶然。”
“這門蹤跡無定,想必已不在東海了,若要找它的話,只能靠運氣。”
“或者,”他停了下說,“靠問天痋。”
靠問天痋的話,只有兩種選擇。
一是煉製一枚,但需要的時間極長。
二是找到藥王煉製的那枚,就是不清楚,他到底煉沒煉過。
因為他有可能是靠痋,也可能是靠運氣。
如果是靠痋的話,那枚痋會在哪裡呢?
不過不管是靠痋,還是靠運氣,都得看太虛門的臉色。
“我們來到二十年前,是穿乾門而來的。”笛飛聲蹙著眉。
“若要回去,就必須等坤門開啟。”
“坤門……”李蓮花重複著這兩個字,目光寸寸幽暗。
方多病視線定格在最後一句話上,不太敢想下去。
“這個‘乾坤所距,十年已矣’,什麼意思,不會是那個意思吧……”
從表面上來看,顯而易見,這句話說的是,乾門和坤門開啟的時間間隔是——
十年。
十年是多久呢?
是一棵樹,從幼苗到參天的時間;是一隻狗,從開眼到垂垂老矣的時間;是李相夷墜入東海,一步步變成李蓮花的時間……
十年,足夠滄海變了桑田。
三人一時沉沉,良久都沒有說話。
屋子寂靜下去,只有風掀動著百年前的舊紙,發出細碎的響動。
那微末的聲響,在他們心底,攪起了滔天駭浪。
浪大得,就像數月前,在海上遭遇的那場風暴。
他們就是出個海,網個魚而已。
卻萬萬沒想到,被捲到了二十年前。
而當時,他們想的是,去趟雲隱山提醒李相夷,去趟京城毀壁畫拿母痋,再去趟笛家堡把小笛飛聲救出來,完了就毀掉母痋,讓它再無亂世的可能。
如此,這趟異空之旅便算結了。
結了後,他們就會找到太虛門,回到二十年後,同這個時空徹底切割開來。
然而更為意想不到的是,他們竟要在這個時空,困守十年之久。
老天爺,開什麼玩笑?
三個人眼睛霎時朦朧,各自思緒萬千。
笛飛聲還算淡定,這世上,讓他牽掛的東西太少了,在哪裡待著都差不多。
唯一需要擔心下的,就是無顏和金鴛盟。
也不知道那軸小子,找不到自家尊上會如何,但願能管理好金鴛盟。
李蓮花唯一記掛的,就是師孃。
碧茶解後,他會隔月回趟雲隱山,如今數月已去,還有無數個數月,也不知師孃會如何作想。
不見人回,會不會去東海,東海還是不見人,又當如何?
十年後回去,師孃的頭髮會白多少?
還是,不復再見……
方多病是羈絆最多的,情緒也是最崩潰的。
何女俠和方大人,一定會以為,他闖江湖闖翹翹了的。
兩個人指不定多後悔,後悔當初怎麼沒攔著他。
還有小姨,肯定也在懊悔,怎麼就沒把人捆在天機山。
想必要不了多久,家裡就會立起自已的衣冠冢……
思及此,他眼眶紅了紅。
可不管心緒是起是落,事實既定,無從改變。
半晌後,李蓮花深吸口氣,拍拍方多病肩膀。
“先拿那捲紙來看看吧。”
方多病這才想起,自已手中還攥了白宣,都捏皺了。
他揩下眼睛,將捲曲的宣紙開啟。
“餘愧於萱之囑託,自離京後,嘗以其血所煉問天痋尋太虛之門,以改換天地。”
“此旅非無果,餘於鵬山之谷,覓其蹤跡。”
“然造化弄人,天不遂人願,門開其坤。”
“終是謂為憾事……”
“也就是說,”李蓮花據此延伸,“當年萱公主血煉製的痋蟲,除了一枚業火母痋,其實還有一枚至高問天痋。”
“照煉製的時間來看,她很可能在和親前的那些年,就預料到了,風雨飄搖的南胤終有大廈傾覆之時。”
“所以,她很早很早就在籌謀至高問天痋一事,為的就是……”
等落敗那一天來臨時,還能有回到過去,東山再起的機會。
“遺憾的是,”笛飛聲輕搖下頭,“藥王遇見的是坤門。”
坤門通向未來,對他來說,對整個南胤來說,是沒有意義的事。
再者,坤門一旦開過,太虛門就要等百年之後,才會出現了。
一百年,臥龍躍馬都成了黃土,還會有多少南胤人記得自已的故國呢?
看金玉黃權四大富商,安於穩定富庶的生活,便可窺一斑。
“翻翻後面幾頁,”李蓮花戳下右邊,“看有沒有寫那枚問天痋在什麼地方。”
那捲白宣是好幾張紙疊在一塊。
方多病乾脆分了分,往每個人手裡塞點。
就是找了圈下來,越找越心塞。
那枚痋在感應到非人間之物後,精力耗盡,死了。
只能說,這問天痋,尤其是至高階的,還真是痋中之“極品”。
你說它有用吧,它能給你找東西,碧落黃泉,哪裡都能找。
你說它沒用吧,它沒什麼攻擊性,找個東西要死要活的。
“如此說來,”方多病垂下手,眼睛黯淡無光,“我們不僅要在這裡待十年,還得在這十年裡,把至高問天痋煉出來。”
李蓮花看自已的手,為毀母痋劃的那個口子,尚橫著一道凝結的紅線。
他的血毀了兩次痋,到頭來,竟要用來煉痋。
好的是,問天痋不傷人。
孵出幼蟲後,也無需血肉餵養,它們吃素。
解開機關匣的秘密後,三人心情複雜地收起東西來。
複雜歸複雜,程度卻不一樣。
笛飛聲平靜,李蓮花平靜但悵然,方多病就是低落加萎靡了。
然後兩者在笛大盟主眼裡差不多。
“不是我說,”他難得揭話頭,“來都來了。”
“你們師徒倆別死氣沉沉的了,難看得很。”
兩人默契地白他一眼。
什麼叫難看得很?
笛大盟主沒在意,務實道,“想想,這十年,住哪兒?”
“住蓮花樓唄,”方多病理所當然,“難不成你還能蓋個金鴛盟啊。”
“說得你能蓋個天機山似的。”笛飛聲睇他一眼。
李蓮花見話題跑偏,大力齊齊信紙,“行了。”
“都說說吧,你們想住哪兒?”
方多病認真想了想,提議道,“反正要送那兩個小屁孩去雲隱山。”
“要不,住楊柳坡得了。”
他勾著手指列舉好處,“有山有水,清靜,地方也寬,還能種菜。”
“種了菜,離街市也不遠,也好扛了去賣。”
李蓮花看下笛飛聲,“你呢?”
笛飛聲對上他目光,“我沒什麼意見。”
實際上,他特別傾向於楊柳坡。
十年,足夠李相夷練就一身絕世武功了。
住那裡,找人打架多方便。
思及此,他嘴角溢位點笑來。
李蓮花一瞧那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索性,以後找李相夷,又不找他。
他琢磨片刻,道,“那就先住楊柳坡。”
“反正蓮花樓能跑,去哪裡住都不是問題。”
三個人商量著商量著,氣氛也沒那麼凝滯了。
收完東西,卻不能放進盒子裡,一併還給祝雲華了。
否則,穿越之事,難保不會被覺出破綻來。
這姑娘,可比封磬精明多了。
正思量著弄些什麼物品進去,好瞞過祝雲華。
他們發現,盒中還有一個暗盒,裡面存著一支金釵,還有一枚白玉印信。
想來,是萱公主的信物。
他們便把暗盒拆了,讓它看起來本來就是那樣子。
而後,就僅由那兩樣信物留在裡面,把盒子還回去。
祝雲華見了東西,有些意外。
想了想,又合情合理。
聽爺爺說,太太叔公終身未娶,是與萱公主關係非同一般的緣故。
如此,匣子裡鎖著萱公主的信物,也不奇怪了。
解完機關匣,閒雲山莊的事便算徹底了了。
李蓮花一行也不好多加叨擾,當日午飯都沒吃,便下了山。
臨去前,祝雲華塞來大把銀票,“先生拿去用罷。”
那錢都是崔如鐵賺的。
他要養山莊,就擇了幾個靠外的山頭,伐木做木材生意。
三年來,積攢了不少資產。
祝雲華毫不客氣,全納進了自已腰包。
“這,這多不好意思啊。”李蓮花推了推。
到底,他沒有拿完,只抽了兩張五十兩的銀票。
錢不在多,夠花就行。
走在山道上時,李相夷對小笛飛聲說,“你真好,一來就趕上好時候。”
小笛飛聲不解,“難道先前不好?”
李相夷擠出個苦笑。
可不,吃穿用度和路費,都是出診賣藝賣菜賺的。
不管怎樣,自已也算討到一輪好時候了。
有了這一百兩,就不用辛辛苦苦賺錢了。
想到這裡,他高興起來。
回到蓮花樓,一行人先收拾了滿地狼藉,統計好被角麗譙弄壞的物品。
隨後,就趕著蓮花樓進城。
城裡,比先前熱鬧多了,大街小巷都跑著鬧著孩子。
做父母的也放心,不需要再嚴防死守。
他們逛在熙攘的街上,先去把角麗譙的小馬賣了,得了十多兩銀子。
賣完,就去買被打壞的缺損物品,還有食物。
提著大包小包,回到蓮花樓,也到吃晚飯的時候了。
李蓮花做了四個菜,紅湯膾魚、豬肚雞、素炒土豆絲,以及一個新菜,剁椒冰糖燉牛肉。
“嚐嚐,都嚐嚐。”他特別指著新菜,語含期待。
有前車之鑑的那三人一狗敬謝不敏。
笛飛聲不怎麼動菜,大口地扒白米飯。
李相夷和方多病飽嘗風雨,就要把別人的油紙傘撕爛。
他們聯合起來,禍害小笛飛聲。
小笛飛聲其實覺得前三個菜還可以,雖然不能算多好吃,至少比笛家堡豐盛。
加上第一天在蓮花樓吃飯,總不能壞主人家的面子,遂客客氣氣地說好吃。
李蓮花一聽,心情自然好,“還是你識貨,他們三個,都嘴挑得很。”
他給小笛飛聲夾起菜來,並把新菜置到人面前,根本不用那一大一小師徒倆使壞。
這下,小笛飛聲就受難了。
正常那三個菜,還能勉強吃吃,新菜就一言難盡了。
剁椒麻而辣,冰糖甜而膩,肉質老而硬。
也不知李蓮花是特意的,還是忘記了,那牛肉可是醃過鹽的!
組合在一起,味蕾有顏色的話,一定是五彩斑斕的難吃。
他艱難嚥下兩口,就飛快地吃飽去,放了筷子。
晚飯後到了休息時間,睡覺是個問題。
李蓮花對小笛飛聲一揮手,“你跟他睡。”
笛飛聲果斷拒絕,“絕無可能!”
正好,小笛飛聲也不想跟他擠。
方多病的話,兩人互看不對眼,估計睡到半夜,得打起來。
最後,只能留小笛飛聲在一樓。
一樓只有一張床,三個人也不好睡。
本著絕不委屈自已的原則,李蓮花讓兩個小的打地鋪,自已獨佔一張床。
當然,也不能讓人一直睡地板。
第二天,一樓就新加了張床。
加完,一行人就往雲隱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