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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落低頭往筐裡看了一眼，筐底只有一把挖菜用的刀，刀把纏著破布，孤零零地躺在空筐裡，像一個敗陣計程車兵。
羽落眼睛彎起，笑著說：“本來我是去挖菜的，但還沒出村裡，就被住後排房的一個女人叫住。
她閨女發燒，讓我去給看看。給那孩子診完脈，說了一會子話，見天氣熱起來，我就沒來了。”
淑珍也笑：“我說嘛，出去一趟，空手回來的。
小落，我上午採了好多蘑菇，你過來擇一把，炒一炒當午飯吃。”
“好的。”
羽落和鄰居們並不客套，客套的話，她們反倒不高興了。
這個院裡，這些窮苦的人，彼此關心，關係和睦。
兩個人坐在牆下的一點陰影裡，清理著蘑菇上沾的泥土和草沫。
羽落手裡拿著一把剪刀，把蘑菇的根剪掉，把剪好的蘑菇放在淑珍跟前，淑珍再擇掉蘑菇上的草沫子。
“嫂子，你在哪裡採的蘑菇？是村北的——”
羽落一副思索的樣子：“村北的山叫——”
淑珍咯咯笑：“叫陰陽山，年紀輕輕的，瞧你這記性。
不過，這個名字確實沒人叫，大家都嫌麻煩，直接說北山，你一時忘了，也情有可原。”
羽落裝作隨口問的樣子：“那山一直沒有人上去過嗎？”
淑珍搖頭：“那山太陡，只能上到半山腰，山頂沒人上去過。”
淑珍說著話，把擇得乾乾淨淨的蘑菇放在羽落的黑瓦盆裡：“我上午去的南山。
我碰上媒婆子孫貞了，孫貞說，你先前退親那個秦允，昨天成親了。”
說完，似乎意識到不妥，急忙抬頭看羽落。
見羽落半點都沒在意的樣子，才鬆了一口氣：“你退還給秦家的六斤粟米，秦家只用二斤，就幫秦允娶了一個媳婦兒。
這災荒年，二斤粟米就能換一個姑娘，唉！”
羽落拍拍淑珍手背：“快中午了，別感慨了，趕緊做飯，一會你家小姑娘都餓哭了。”
說完，端起自已的小瓦盆往回屋裡走。
“小落，你再多拿一把蘑菇啊，還這麼多呢，明下午我還去南山撿。”
“夠了。”
羽落說完，進了屋。淑珍的聲音跟進來：“小落，我做蘑菇湯，一會過來盛一碗。”
“知道了。”
羽落答應了一聲，她把蘑菇洗乾淨，用水焯了，剁碎。
起鍋燒油，把剁碎的蘑菇炒了一會，添了少許水，拿著勺子去朱琴的醬缸舀了些大醬回來，倒進鍋裡，翻炒幾下。
又切了幾根嫩綠的蔥葉，揚在鍋裡後，把蘑菇醬盛了出來。
空間裡有早就燜好的米飯，羽落盛了大半碗，把蘑菇醬往上一放，蓋澆飯做好了。
這要是放在以前，這樣的飯很難吃下去，現在羽落卻吃得很香。
蘑菇醬有點做鹹了，羽落吃完後，把碗刷了，跑進淑珍家的廚房，盛了一碗蘑菇湯。
端出來，她依然坐在牆下的一點陰涼處，慢慢地喝著。
淑珍也端了一碗湯出來，坐在羽落跟前，和她閒聊。
“就是這裡。”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牆外傳進來。
羽落和淑珍去看時，一行七八個人進了院子，當先一人是里正。
里正引著的人，身上一件白色錦緞衣裳，面容極為俊美，貴氣。
他竟是宣王慕容簫，後面是他的貼身侍衛，牆外也站著十幾個，手裡都牽著馬。
慕容簫看見羽落，神色略微驚詫：“羽姑娘，你住這個院？”
蕭一也跟著來了，看見羽落，他顯得很高興。
羽落慢慢站起，手裡還端著碗。
她點了點頭，輕聲道：“是的，我住這個院。王爺，你來我們這有事？”
嘴裡這樣問，心裡已經明白了，慕容簫是為蘇楓來的。
慕容簫臉上掛著溫潤的笑：“有事。”
“這位是宣王爺。”
沒等慕容簫開口，里正下巴一揚：“董淑珍，蘇楓住哪間屋子？”
淑珍心裡也明白了，這些人是為蘇楓來的。
有了上次的教訓，她很配合地用手一指東廂房：“住那間。”
兩個侍衛進去了，慕容簫卻站著沒動，他知道屋裡大機率搜不出有價值的東西。
來這裡走一趟，不過是因為他太著急了，迫切想判斷出，蘇楓究竟是不是蘇遠舟。
如果是的話，北燕國一定會有一場腥風血雨的動亂，一定要早做準備，最好能出其不意把蘇遠舟拿下。
他是絕對不會允許蘇遠舟報仇的。
但慕容簫沒想到，羽落住在這個院裡。
慕容簫好看的眼眸落在羽落身上：“羽姑娘，蘇楓多久沒回來了？”
羽落神情淡然，聲音平靜：“好多天了。”
屋裡聽見動靜的大人和孩子，全都出來了，院子裡站著的這麼多人，有點像大商場裡的早會。
慕容簫環顧一下眾人，沉聲道：“你們誰知道，蘇楓還有沒有其他名字？”
“不知道。”
“我們只知道他叫蘇楓，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名字。”
老章頭也出來了，他是院裡人的主心骨。
他看著慕容簫，眸光沒有敬畏，也沒有仰望，像看一個普通人一樣看著他：
“王爺，蘇楓不是我們的原生鄰居，他搬來沒多久。我們只知道他叫蘇楓，沒有別的名字。”
答案是預料之中。
如果蘇楓真是蘇遠舟，他根本不可能把真實名字告訴這些鄰居。
“王爺，搜出了這個。”
一個侍衛手裡拿著一個小船模型走出來，白色的船帆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亮得刺人眼睛。
慕容簫神色一凜，伸手接過那個小船模型，見底座上刻著幾個小字：揚帆出航！
出航？去哪裡？是逃走了，還是去報仇了？是巧合還是挑釁？
如果是巧合倒也罷了，如果是挑釁，想必他有了完全的準備。
慕容簫的心沉了下去。
羽落站在牆邊，手裡還端著那碗沒喝完的蘑菇湯，她陷在驚詫裡。
上次幾個捕快來，把蘇楓的小屋翻了個底朝天。如果那時候這個小船模型在，不可能不被發現。
那時候不在，現在卻在了，難道是蘇楓晚上回來放進去的？
目的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