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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一驚,這張輦莫不是要效仿嘉靖朝誘捕汪直的故事了?
嘉靖年間,浙直總督胡宗憲有意招撫盤踞日本九州的海盜首領汪直,卻被浙江巡按察使王本固橫插一腳,將汪直凌遲處死。
這事才過了幾十年,朝野之間也都還記憶猶新。
張輦如果走了這一步昏招的話,那崇禎這亂局就真的沒解了!
流民誰人還敢再降?清兵入關說不準還要提前,就只有坐看那幫佔據大片良田卻還不納糧的朱氏子孫,一天天掏空這大明江山。
張獻忠做捕快這麼些年,自然也是知道汪直的事。
看他的樣貌,也和我差不多,都是一臉驚懼之色。
張輦在那堂上,終於又開口了,
“堂下可是張獻忠張大人?”
張獻忠確實算得上個人物,很快就鎮靜下來,拱手拜道,
“不敢不敢!大人謬稱了!小人米脂捕快張獻忠參見知府大人,特來負荊請罪了!”
張獻忠如此謙卑的態度,確實讓張輦有些出乎意外,忙吩咐左右道,
“快!給張大人安座!”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最壞的局面總算沒有出現!
張獻忠剛入座,就聽到張輦又說道,
“這些時日,張大人為了米脂災民,可謂殫精竭慮了!”
這明顯是在試探張獻忠收攏流民的意圖了。
張獻忠自是也明白這層道理,趕忙解釋道,
“大人!卑職只是恪守當差的本份!知縣晏子賓大人,為那刁民李老三挑唆遇害後,小人幸得眾鄉親信賴,被臨時公推出來領個頭。卑職也是怕這米脂災民流走他鄉,這才沿路收攏,不曾想驚擾到了大人。”
張輦聽後,心中也大概有了個數,還是裝作不知情地問道,
“哦,李老三?這等惡人現在何處?”
張獻忠心中暗自慶幸,多虧當時藉故斬殺了李老三,不然現在還真不好解釋了。
於是,平靜地向張輦回覆道,
“回大人!那惡人李老三,前些日已被卑職在寨中斬首示眾了!”
張輦點點頭,看了我一眼,又向張獻忠說道,
“張大人果然是菩薩心腸,霹靂手段!不知往後有何打算?”
張獻忠聞言側身,拱手說道,
“大人!卑職只求米脂鄉親能夠固守鄉土,安然度過此次劫難。至於小人,只願能與眾鄉親歸於鄉野!”
張輦望著張獻忠沉思良久,對身旁的通判安排道,
“帶張大人和這位小兄弟內堂說話!”
內堂茶几兩側,張輦張獻忠按主客分別落座。
張輦端起茶盞,撇著面上的茶沫,像是自言自語道,
“朝廷的賑糧算著再過些日子就要到了,這米脂的災民,本官這陣倒已有安置的法子了。”
張輦頓了下,轉頭看了眼張獻忠,又望向通判,繼續說道,
“至於張大人,我倒有些想法,如此良才,浪費著實可惜!這米脂知縣的位置也還空著,不如由張大人屈尊先代領著...”
張獻忠本只想讓知府安置好這些流民,自已也好儘快脫身,並未做他圖。
一聽這話,慌忙離席,拱手單膝跪地謝道,
“卑職謝大人恩典!”
張輦見狀,連忙擺手自謙道,
“張大人莫要如此!請起!請起!這事還需我和通判大人商議之後,再向朝廷奏報。”
正常情況下,這知縣的空缺,確實一般都會由朝廷指派考取功名的讀書人出任,設定流官。
可如今陝北荒亂,平定民變是當務之急,下面知縣的任免,知府的意見奏請朝廷後,基本就是最終的決策了。
米脂民變的事終於解決了,原來麻桿打狼兩頭怕的張輦和張獻忠,都鬆了一口氣,算是皆大歡喜了。
內堂中氣氛也融洽了不少,張輦應該是到興頭上了,聊起了自已的為官經歷,時不時還開起了幾句玩笑。
聊到當前的大災時,張輦臉色又沉了下來,默默地憂心說道,
“只是不知這大旱到何時才是個頭!”
張獻忠的笑臉也慢慢收斂起來。
大災之年,官府民間擔心的都是糧食收成,哪一季斷了,口糧也就沒了。
明朝時,主要糧食作物只有稻穀、小麥和黍子,產量有限不說,還要靠天收,旱澇都會造成欠收。
萬曆開始,全國人口卻開始快速增長,在崇禎繼位前,有說法是已經接近2億了。
所以,在古時,人口是資源,也是一種負擔!
口糧的解決方法要麼節流,要麼開源!
我盤算著這陣也是地理大發現時期,西方人滿世界流竄的時候,把各地的農作物也帶向了世界。
荷蘭人這時應該已經把土豆引入了臺灣,這不就是天然果腹的糧食嗎?
18世紀的愛爾蘭人,正是種植了土豆,才擺脫了飢餓的陰影,人口出現快速增長。
雖然後面由於晚疫病菌引起土豆絕收,造成大饑荒,但這也從側面證明了土豆作為口糧的重要性。
想到這,我拱手向張輦說道,
“大人!小人聽聞東南孤島臺灣,有一種西洋人引種的食薯,皮薄肉厚,不擇土壤,不擇天氣,產量頗豐。或煮、或蒸,食之粉嫩異常。大人何不差人前往打探一番,引種到延安府?”
張輦很是吃驚地看著我,
“世間竟有這種神物?小兄弟從何得知?”
這就尷尬了,總不能說我是從後世穿越而來吧,只能亂編了一個來處,
“小人也是先前從那市井遊商處得知,也有機緣食得一兩顆。”
張輦也是欣喜異常,立即讓通判安排府中精明之人前去臺灣打探。
轉過身,張輦嘴還沒有合住,興奮地說道,
“小兄弟!你剛才所說如若屬實,就真是為聖上和萬民做的大善事了!”
張獻忠也很是詫異,附和道,
“想不到你十五六歲的年紀,見識和閱歷竟如此了得!”
我趕忙自謙地回覆道,
“大人過獎了!小人只是平日裡喜歡收集這類奇聞異事,剛好讓我遇到而已!但小人以性命擔保,此事絕對屬實!”
張輦看到我貌似有點急了,和張獻忠相視一笑,緩緩說道,
“好好好!本官相信此事屬實!待下人取回那個什麼,對,食薯,本官記你首功一件!”
正說話間,一衙役在門外稟報道,
“大人!李自成派人求見大人!”
張輦尋思著,剛許諾了李自成再撥三萬石糧草,這時日未到,派人過來是有什麼變數嗎?
想罷,便留我和張獻忠在內堂,自已又回到大堂去了。
沒料到,來人態度極為囂張,應該是李自成的幕僚,見了張輦也不行禮,站於大堂中央,高聲說道,
“張大人!闖王令我帶個話,說這三萬石糧草不夠數了,需加到十萬石才行!”
張輦怒火中燒,強壓下脾氣,問道,
“哦,這三萬石變十萬石,可不是小數,不知是增加了流民,還是另有所圖?”
不料來人不耐煩地回道,
“此乃大帥軍機,豈可向外人道來!”
張輦耐著性子說道,
“你且先回去,本府籌劃後自會回覆與你等!來人,送客!”
來人轉身之際,又丟下一句話,
“大帥只允了五日之期,超了五日就由不得我等了!”
張輦返回內堂時,餘怒未消。
我和張獻忠問明原委後,也是覺得李自成做事太過了。
思慮了一番之後,我對張輦說道,
“大人!小人有一想法,不知當不當講?”
張輦抬頭看了我一眼,輕聲說道,
“小兄弟,但講無妨!”
我稍整理了下思路,娓娓道來,
“小人也知道大人之所以隱忍,是不願對治下百姓兵戎相見,可這領頭之人,並不都似米脂張大人這般明辯事理。”
說完,看了一眼張獻忠,繼續說道,
“小人以為,對這般不通情理之人,應當恩威並施。如今,李自成的流民已距延安府不過百里,大人宜儘早整頓軍備,列兵於城門之外,拿出對陣的氣勢!”
“米脂張大人如若方便,可將李自成身後的米脂災民領著,作出擊其後翼的姿態!”
“小人願再赴李自成營中,作這說客,盡力避免這場兵禍!”
張輦和張獻忠都表情複雜地看著我,有些詫異,也有些悲壯。
良久,張獻忠緩緩地說道,
“大人!卑職謹聽調譴,願帶領米脂鄉親,以作側應!”
張輦這時才正聲說道,
“小兄弟!本府將為你親自壯行!待你凱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