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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季撥開那孩子的劉海，仔細辨認了一陣子，逐漸露出驚愕的表情，情不自禁道：“你就是那個……”
“榮益！”
衛季還沒來得及說出後半句話，耳邊突然出現了一道隱隱有些耳熟的怒斥聲。他望向發出聲音的年輕人，蘇遇的小徒弟艾山，此刻正撐著膝蓋，一面喘著粗氣，一面用胳膊擦掉了頰邊流淌的熱汗，清秀的面龐在血蝴蝶間若隱若現。
面前站著的三個人都稱得上是自已的前輩，艾山明顯愣住了，反應過來後，略有些慌亂的收回血蝴蝶，眸光如清露滾動，惴惴不安的垂下頭，靦腆道：“閆醫生，老師，還有衛前輩，我失態了。”
衛季眉角抽了抽，想道：若不是剛聽見那道氣吞山河的怒吼，這無辜的模樣還真有說服力。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還有，你認識這個孩子？”
名字叫榮益的孩子終於恢復了神智，他按照站位先後掃視過四個人，機靈的眼珠胡亂轉動著，不知道腦子裡在打什麼主意。衛季對他沒什麼好氣，伸手拽住榮益的後領口，微微發力，把他推到眾人面前。
“你就是前段時間炸我房子的傢伙吧？！”
榮益敵視的弓起背衝他呲牙，擺出拒不配合的架勢。艾山跑上前，伸手在劍拔弩張的兩人中間揮了揮，勉強維持住秩序：“沒錯，讓我來說吧，他叫榮益，異能力是讀心！”
衛季等人同時眼神一凜，閆依更是直接後撤了一步，藤蔓呈防備狀撐在自已的胸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艾山意識到自已的話讓眾人產生了誤解，急忙補充道：“不過沒關係，只要揭穿後，讀心的狀態就會被自動解除了。”
榮益冷笑了一聲，打破了眾人間剛剛緩和的氣氛。衛季重新把目光挪回到他身上，面容不善，重申了一遍：“你就是前段期間炸了我房子的傢伙吧！”
艾山解釋道：“是他，他似乎將衛前輩認錯成別人……額，你們都看著我做什麼？”
此刻，就連閆依都忍不住，抬起若有所思的眸子，定定盯著他看。蘇遇輕笑了一聲，主動幫自已的小徒弟為大家解答疑惑：“我是一個守信的人，絕不至於因為衛先生自已忘記了，就不去調查那起爆炸案件的起因，小二三正是根據我的命令去調查的。不過很可惜，抓捕住犯人的功勞似乎被閆醫生截胡了。”
艾山苦笑著扶了扶黑框眼鏡，狀似無奈：“我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反正也沒有獎金。”
衛季沒急著為自已的記憶力進行辯解，一方面他預設了自已確實有少許健忘，另一方面，他認為有其他的事情更值得關注：
“艾山，你能不能講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艾山為難的偷偷抬起眼暼了蘇遇一下，見後者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才長舒了一口氣，為衛季詳細講述自已調查的過程。
“我在老師的指示下，先去爆炸案的現場進行勘察，因為毀壞嚴重，期間並未獲得過多線索，於是，我轉向‘零’組織的薛試先生索要了當天的記憶。唔，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零’組織的薛試先生是一位能夠提取記憶的異能者，就不進行贅述了。
然而，哪怕得出了犯人的面容資訊，我依舊無法鎖定行蹤，甚至對他的姓名、過往經歷、社會關係等一無所知。在這種情況下，我擷取作案時的記憶，反覆觀看，試圖尋找特徵，並查詢以青少年為主體的異能組織，歷經半夜後終於拼湊出一部分個人資訊。值得一提的是，我在屢次受挫後轉變了調查方向，終於查到十五年前有家以孤兒院為名義實際上暗中進行異能實驗的邪教，這位少年就是其中一名受害者。
榮益，年齡26歲，被異能實驗固定為八歲左右的容貌，逃出邪教後輾轉世界各地，尋找著某個人的下落，包含本次爆炸案共採取過三次極端行為，其中一次造成了人員傷亡。資料收集的差不多了，我的血蝴蝶就能據此追蹤榮益的所在位置。但是，我對組織資料庫中對於邪教的描述還存在一些疑問，在我看來，其中缺失了極多關鍵資訊，趁血蝴蝶還沒有搜尋到目標，我決定前往異能管理局看看能不能獲得更多資訊。
遺憾的是，我的級別太低（衛季從這句話話中聽出了咬牙切齒的味道），無權查閱A級資料庫。我不甘心就這樣一無所得的回去，決定偷偷潛入……”
艾山說到這裡，不由得縮縮脖子，靦腆笑了一下。因為他看見衛季和閆依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望向他的目光變得微妙起來。艾山急忙擺手，小聲道：
“我當然不可能直接潛入異能管理局，一開始，我想利用血蝴蝶，但考慮到異能管理局有完整的反異能襲擊裝置，只能做罷了。後來，我想到一個辦法，走了3公里，向一個老大爺借了一隻哈士奇，然後……”
衛季瞳孔驟縮：“你放狗大鬧了異管局？！”
艾山辯解道：“我能保證狗子的安全的……”
閆依思路清奇的插口問道：“萬一大爺不借給你呢？”
艾山誠懇道：“我先前考慮過用炮仗，但是效果估計不會很好，而且也容易影響本人的專注力，思前想後還是這個辦法最好。不會的，我爺爺和那位大爺有交情，正因為這一點我才敢和他借，他會為我保密的。”
衛季神情呆滯，又望了一眼笑吟吟的蘇遇，腦海中浮現出“名師出高徒”這五個大字。
“可惜的是我依舊一無所得……喔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艾山拿出一張地圖，無奈的望了蘇遇一眼：“謹慎為見，我將這次行動彙報給了老大，老大說老師你先前走得太急了，這是地下咖啡館的地圖。”
蘇遇接過地圖，厚臉皮的咧了咧嘴笑道：“我已經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不過還是得說，小二三，你可真是太可靠了！”
衛季眉頭一動，無語道：“分明是你太不可靠了！”
交代完前因後果，眾人將目光重新移向榮益。榮益昂起下巴，看上去還想嘴硬，最終，在衛季駭人的目光中，只能梗著脖子抿抿嘴，不情不願道：
“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和你的房子的，我只能提供更多情報，來抵消一部分對你造成的損失。據我用異能力觀察到的少許情況，你們似乎也對地下咖啡館有很大的興趣。”
閆依垂眸，突兀問了一句：“你剛才到底看到了多少？”
榮益望向她，一時之間有些沒反應過來。閆依不耐煩的嘖了一聲：“讀心術，在我們還不知道你有讀心術之前，你看見了多少東西？”
榮益眸子微微顫動，判斷出這個人不屬於債主，於是嘴角一咧，毫無顧忌的吐出了兩個字：“汙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優雅自持的閆依終於忍不住擼起袖子，在和平使者艾山的拼命阻攔下，滿天藤蔓張狂亂舞，臉頰溢位氣惱過激的緋紅顏色：“讓我殺了他滅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他！”
艾山不敢緊摟住閆依的腰，只能虛虛扶住她的胳膊，又累又懼，背上滿是虛汗：“冷靜啊，閆醫生，這個人手握非常重要的情報！”
蘇遇見慣不慣的聳了一下肩膀，坐到衛季身邊，長腿一翹，胳膊慵懶的倚靠在欄杆上，吹口哨助威。衛季不打算慣著這群“病毒”的人發瘋，眉頭緊鎖，不滿的敲了敲桌子：“好了，快讓他說說，到底有什麼情報值一套房子！”
蘇遇矜持的點點頭以示附和，隨手打了一個響指。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妙的改變了，艾山和榮益毫無察覺，衛季和閆依卻若有所思，各有各的考量。
在精神之海中交換資訊確實更安穩一點，蘇遇這傢伙在某些時刻還是蠻可靠的。
“你想為我們提供什麼資訊？”蘇遇兩隻手交叉，擱到下巴處，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高深微笑：“恕我直言，在你的面前有三位異能組織的成員和一位自由情報收集者（“自由情報收集者是什麼鬼啊？”），我對你的資訊收集能力信任度為零。喔，不要露出這副倔強小白花的表情，我可不會對男人產生憐惜的情感。
舉個簡單的例子，我的學生能透過一晚上讓你全部秘密無所遁形，而你站在我的面前，卻連我的異能是什麼都看不出來，我該如何相信你的能力？”
榮益辯解道：“這是因為你已經在學生的提示下抵抗了我的異能，常規情況中，我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對方全部想法，我的效率遠超過他！”
蘇遇玩味一笑，無所謂的敲了敲桌角，道：“你能不能一眼就看出我的異能是什麼已經是無法證實的事情了。那麼我換個問題，你見過長施麼？”
榮益猶豫兩秒，慎重搖了搖頭。
蘇遇失笑，表情懶懶，似乎喪失了交談的興趣。被冠上“自由情報收集者”這個高帽後的衛季正聽得津津有味，眼見著蘇遇要走，露出了比榮益還莫名其妙的表情，率先問道：“怎麼了，他有什麼情報，這不是什麼都沒說麼？”
榮益抓住機會，道：“沒錯，這個人才是我真正的債主，我只有解答他的問題的義務！”
蘇遇隱晦搖了搖頭，衛季反應過來，當即道：“不，我已經知道地址，也見過其中的兩名成員，關於地下咖啡館的資訊能自已調查，你的情報毫無價值！”
榮益咬了咬牙：“我知道長施有幾名手下，也許正包括你們見過的那兩個人，只要你描述出來……”
蘇遇道：“不感興趣。”
其實我還挺想知道的，甚至於我都不認識你們討論的“長施”是誰——衛季抱著胳膊，索性蹙起眉頭，用嚴肅的目光緊盯著榮益。
“我的過往和長施有莫大的聯絡，其中必然有你們不瞭解的細節。”
這次，不等蘇遇開口，榮益突然露出笑容，自通道：“如果你認為能夠透過異能調取我的記憶的話，這算盤可要落空了。對了，我可以為你們提供‘世界線’的資訊，因為我的力量正來源於它……這件事，你總該感興趣了吧？！”
“不要激動。”閆依慢條斯理的笑了一下，道：“我必須承認你終於掏出了足夠的籌碼上賭桌，但最終得到的結果如何，還需要看你提供的情報究竟有幾分價值。”
衛季依舊維持著面色不變，心中不免覺得好笑：“自由情報收集者”的含義難道是情報自由到不在自已的腦袋裡麼，“世界線”又是個什麼東西？
很明顯，在場感到疑惑的絕不止衛季一人，艾山張大嘴，左右環視著眾人，迷茫張口：“‘世界線’是什麼東西？”
現場沉默了一陣子。蘇遇揹著手，步履輕快的踱到他的面前，拇指和食指輕擦，嘴角揚起燦爛的弧度。
“你很想要知道答案麼？”
艾山隱隱約約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他僵硬的笑了笑，後退半步，只是還是遲了一些。蘇遇打了一個響指，艾山的頭頂出現一個圓形黑洞，巨大的錘子從中探出，以不容反駁的力量和速度，擊中了他的腦袋。頓時，他像是一隻失去提線的木偶，眼前一黯，徑直墜向地面，閆依的袖底藤蔓葳蕤，結成了一個細密的大網，穩穩接住了他。
閆依面向衛季，揚唇一笑，這讓他心底有點發麻，情不自禁摩挲著自已已經空蕩的小指根，閆依看穿了他的小動作，語氣溫和道：“小衛，作為靈感會的成員，你有權瞭解世界的真相，我會為你開啟A級資料室的許可權。至於這個小傢伙，勞煩你借給我‘用’一下嘍~”
衛季沒有爭取權利，反而鬆了一口氣，爽快的點頭同意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論嘴頭上榮益欠了誰的債，歸根結底，他所掌握的情報都不是衛季這個等級該知道的。相較而言，不論是閆依的人情還是資料室的許可權，都比什麼線啊長施啊更有實際意義，這也是他剛才不爭取主動權的一個原因。
三方對自已的收穫都感到滿意，這時，蘇遇突然打了一個呵欠，周圍發生了某種細微的變化，衛季猜測這是收回精神之海的表現。前者懶散道：“應該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了吧？我要回去補覺了~”
衛季掃視一眼地面，還沒張口，蘇遇揮揮手，滿不在意道：“哎呀呀，地下咖啡館什麼的先交給專業人士來打掃一通吧，我可不想走著走著人就散（架）了~”
話已至此，衛季亦無言反駁，隨便檢查了一下週邊是否還有遺落的證據，便都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