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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他的眼睛裡是令人心碎的疼惜和深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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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冰驚諤地看著蕙蘭,怔了一會兒,才面露難色地答道:“是奴婢……奴婢聽到陳侍衛和思菱姐姐的談話,心中著實難受。

待思菱姐姐熟睡後,奴婢想獨自出去待會,便去了船尾。結果,吹了會兒江風,心中愈發空虛,就忍不住坐在船板上哭泣。

恐被人聽見,奴婢一直強忍……娘娘您是如何知曉的?”

蕙蘭並未理睬她,而是語氣生硬地詰問道:“那晚的茶水,你並未飲下,對吧?”

思冰搖了搖頭,爽利地承認道:“當時眾人都在喝茶賞月,笑語歡聲,唯有奴婢……不過是強作笑顏,哪有心思飲茶?就只輕抿了一小口……”

蕙蘭繼續追問:“那你……竟未聽到我落水的聲音嗎?”

思冰瞪大雙眼,驚愕地答道:“沒……沒有啊……奴婢當時正哭著,忽然聽聞似乎有人朝船尾走來,料想定是白元巡夜至此,怕被他瞧見,實在羞人……

就從船尾的縫隙處鑽過去,繞到船艙後面,又徑直走到船頭,尋了個隱蔽的角落藏了起來……一直到四更時分,奴婢困得厲害,才回了房間……根本不知娘娘您何時落水……”

蕙蘭緊緊地凝視著思冰,此次她並未躲閃,而是坦然地與蕙蘭對視,目光中流露出幾分疑惑。

照思冰所言,她與白元,並非同謀。

而她的哭聲,也並非什麼誘餌。

不過是巧合!

“當時,我循著她的哭聲走了出去,而思冰則在聽到我的腳步聲後,驚慌之餘,無聲無息地溜至船頭。我在船尾處靜靜站立了片刻。

我與思冰的舉動,想必已被藏匿於暗處、心懷不軌的白元盡數看在眼裡。他恰好利用此機會,趁我不備,閃身而出,將我推入江中。

如今想來,即便思冰的哭聲沒有將我引出船艙,白元也會想方設法制造其他聲響,引我出來。而江水湍急,從我落水至被江水沖走,不過是須臾之間。偌大衣舫,又有上下兩層眾多房間阻隔。躲在船頭的思冰,聽不到船尾的聲音,也在情理之中。”

於本能而言,蕙蘭依舊願意相信思冰。她覺得,思冰不會欺騙自已,也沒有必要欺騙自已。

想通此節,蕙蘭心中忽地輕鬆起來。

“如此說來,我落水之事,與思冰思菱毫無關係。她們二人,誰都沒有要害我之心。”

多日來困擾蕙蘭的陰鬱與悲憤,至此消散一空。

此次遭遇,最令蕙蘭難以接受的,便是思冰和思菱所表現出的嫌疑。

一想到她們可能與他人勾結,蕙蘭便心痛難忍。

自蕙蘭入宮起,思冰和思菱便一直陪伴左右,所有的坎坷與艱難,也都是她們與蕙蘭一同走過。

這些日子,蕙蘭總會沒來由地想起那個風雪之夜,她帶著她們二人,從三皇子的墳中取玉佩的情景。

“當時,思菱在外把風,思冰則陪著我走到墳前。我記得清清楚楚,思冰率先跳了下去,看似無所畏懼。後來才知道,她其實膽小至極,早已嚇得渾身癱軟,卻仍強撐著,生怕嚇到我。

念及她們曾對我的一片赤誠,我實在無法接受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以任何理由背叛我。倘若連她們都能算計我,我此後還敢再信任誰?”

好在,至少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這只是一場誤會。

蕙蘭輕籲一聲,語氣稍緩,對思冰言道:“起身吧!”

然其仍跪地未動,嚅囁道:“娘娘,奴婢今日索性全盤托出,以免積鬱於心,終日難安。除送香囊於陳侍衛外,奴婢……尚犯一甚重之過……然彼時實未察覺,後才幡然醒悟……”

蕙蘭皺眉問道:“何過?”

她怯聲答:“三月初八晚,奴婢至內務府,適遇碧霄殿的花如,其甚殷勤,前來與奴婢搭訕。談及娘娘們次日將赴雲若寺進香祈福之事,言已需速歸,為端貴妃備明日所著之衣與所佩之飾,末了還得意道,端貴妃現為宮中位分最尊者,尊榮無比,明日要為端貴妃梳凌雲髻……

奴婢當時氣不過,隨口道,柳嬤嬤亦要為梅妃娘娘梳望仙九鬟髻呢,咱們娘娘新誕四皇子,氣度雍容,望仙九鬟髻再合適不過了……

後來,直至……至大小姐妄圖與您換回身份,您無意間提及她那日竟也恰梳了望仙九鬟髻,奴婢方憶起,花如,彼時只怕是蓄意套奴婢之話……”

蕙蘭驟然憶起與鄧蕙梅分別時,她所言之最後一句:你莫得意太早,宮中,多有知你底細且厭你恨你之人,你之結局,未必好過我!

她眼前一黑,心中不禁打起冷戰。

果為端貴妃!

“看來,她已然知曉我的真實身份,亦明瞭我與姐姐的恩怨情仇,甚至對姐姐的盤算也瞭如指掌。難怪,在娘決定三月初九悄悄將姐姐送至江南時,她恰好下令,讓闔宮嬪妃於三月初九前往雲若寺祈福。

此乃刻意為之,只為給姐姐創造良機,使其順利迴歸梅妃之位,重回宮廷……那麼,白元推我落水,欲致我於死地,莫非是端貴妃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倘若幕後主使確為端貴妃,在得知我大難不死之後,她又會使出何等手段?

蕙蘭的心瞬間懸起。

“爍兒?我的爍兒,還留在宮中,且就在她的掌控之下。萬一……”

蕙蘭猛地站起身來。

“不行,我必須立刻回宮,刻不容緩!”

一想到回宮,蕙蘭的心情驟然低落。

回宮後,她所要面對的,依舊是紛繁複雜的困擾和難以防備的爭鬥。

慕容復雖已口頭承諾,封她為蘭貴妃。

“然而,此後,我果真能心安理得、無所畏懼地做自已嗎?我真的敢告知眾人,我是鄧家二小姐鄧蕙蘭嗎?恐怕還是不能!

皇上或許會因多年前的救命之恩,寬容姐姐和爹孃。但雙胞胎姐妹互換身份,姐姐與外臣私奔,父母謊報妹妹的死訊,讓妹妹頂替姐姐進宮為妃……這一系列荒唐之事,豈可對外人道。

在不明真相的世人眼中,此乃膽大妄為、無法無天的欺君之罪。故而,我的身份,即便皇上了然於心。回宮以後,在太后及六宮嬪妃面前,也只能保密。

不然,若被居心叵測之人抓住這一破綻,不僅我會身陷險境,爹孃和整個鄧家也會受到牽連,更會有損皇上的聖名。”

蕙蘭正沉思著。

“娘娘……”

伴著一聲低弱的呼喊,她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思冰仍跪在地上,正惶恐地看著她。

她驟然意識到,自已只顧著考慮端貴妃,卻忽略了思冰正在主動領罪。

“三月初九那天,姐姐之所以能提前梳好和我一樣的望仙九鬟髻,竟是思冰走漏了訊息。”

蕙蘭心中難免惱怒。

思冰跟在她身邊許久,是個機靈的姑娘,可在關鍵時刻,卻經不住他人的三言兩語挑唆。

還有,她愛慕陳同,便直接送香囊送信,私相授受,委實有些自作主張。

相比之下,思菱就知分寸得多。她與陳同商議,求皇上賜婚。

此事幸而發生在船上,若是在宮中,被人當場拿獲,不單思冰要遭殃,連蕙蘭也會背上縱容下人、管束無方的罪名。

一直以來,在蕙蘭心中,思冰是個心思單純、快樂開朗的姑娘。入宮後,每當蕙蘭心中有疑惑,都會想辦法從她口中探聽。

然而,蕙蘭卻忘卻了,這樣的性格,亦是一把雙刃劍,既可為我所用,也會被他人利用。

蕙蘭默默地凝視著思冰,許久,方才冷冷開口:“本宮向來對你寬容,在本宮身邊,任你自由自在、直言不諱,不想,竟將你慣壞了。

跟在本宮這麼久,竟不知踏出醉心殿,便要多留幾分心眼……與人交談時被人有意套話而不自知,煮茶時被人偷偷下藥而不自知,就連本宮遭人暗算,也毫無察覺……你們可知本宮為何會落水?

只因聽到船尾有女子的哭聲,恐你二人遭遇難事,本宮才欲悄然前去檢視。汝等捫心自問,可否對得起本宮的關懷?

至此,蕙蘭稍作停頓,繼而言道:“莫非本宮誕下四皇子後,你等便有了依仗,開始驕傲自滿,掉以輕心了?莫要忘卻,後宮爭鬥永無休止,稍有不慎,恐連死因都不得而知!”

思菱神色一正,眼中含淚,俯身叩頭:“娘娘,此次確為奴婢疏忽大意,日後定當汲取教訓,倍加小心!”

而思冰,面對蕙蘭犀利的目光,更顯惶恐,低眉順眼,不敢再言。

見她如此戰戰兢兢,蕙蘭終究有些不忍,語氣緩和下來:“你與思菱,本宮一直視為心腹,望你等莫負本宮信任!”

屋內霎時寂靜無聲,蕙蘭只聞二人小心翼翼的呼吸聲。

自入宮以來,這是蕙蘭首次如此嚴厲地訓斥並提醒思冰和思菱。

此次之事,過於撲朔迷離。白元已死,目前的是非對錯,皆是蕙蘭自行推測,事實是否果真如此,卻無從證明。

本能而言,蕙蘭願意相信思冰和思菱不會害她,只是與她一般,出宮後,船上皆是平素相熟信任之人,故而放鬆了警惕。

然而,在選擇信任她們的同時,也要讓她們知曉,本宮並非愚鈍無知,亦不會一味善良,莫仗著本宮的信任,便肆意妄為。

須臾,思冰忽然低聲啜泣,淚如泉湧,道:“娘娘,奴婢……真的知錯了。此次途中,奴婢得知……娘娘的真實身份後,大為震驚,亦有些許難過,難過……您與思菱姐姐,竟然瞞著奴婢。

然而,那日思菱姐姐言,之所以不告知奴婢真相,乃是因奴婢口快心直,恐無意間洩露機密,壞了大事。彼時,奴婢雖略感傷心,但內心亦甚是愧疚,平素口無遮攔……委實不配得娘娘信任。

不過娘娘,奴婢對您,真的是忠心耿耿。您如何責罰奴婢皆可,只求莫讓奴婢離開醉心殿。奴婢日後定當謹慎行事,戴罪立功……奴婢真恨自已,與思菱姐姐相處多年,卻未習得她的沉穩縝密……奴婢,與思菱姐姐相差甚遠……”

言罷,她愈發哭得泣不成聲。

見思冰如此自怨自艾,蕙蘭自是明白她的心思,索性開門見山道:“毋須妄自菲薄,你與思菱,各有千秋,思菱沉穩縝密,你機敏伶俐。你二人,皆是本宮身邊最為重要之人,亦向來情同姐妹,本宮不願你們因陳同,心生嫌隙,有了隔閡。

故而,今日趁此機會,不妨坦誠相待說個明白。思菱與陳同兩情相悅,本宮會親自懇請皇上,為你們二人賜婚。至於思冰,便徹底斷了此念。本宮亦會留意,為你覓得一位如意郎君……這世間的好男兒,並非僅陳同一人。切莫執迷不悟,耽誤了自已!”

思冰停止哭泣,眼睛微紅地看著蕙蘭,沉聲說道:“娘娘放心,奴婢那晚聽到思菱姐姐和陳侍衛的談話後,便已徹底死心……奴婢不會嫉妒思菱姐姐的,只會衷心祝福他們!”

思菱也滿臉通紅,語氣誠懇地說:“娘娘,奴婢已經跟陳同說過了,想在娘娘身邊多待兩年……您放心,奴婢自有分寸,回宮後,定會謹遵規矩,不會做出格的事。至於思冰,奴婢一直將她當作親妹妹,不會因此而與她疏遠!”

蕙蘭點點頭,揮手示意她們倆退下。

思冰和思菱離開後,蕙蘭緩緩走到窗前。

暮色蒼茫中,浩浩蕩蕩的江水,一望無際,奔騰不息。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無端想起李後主的詞:“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門響,蕙蘭回過頭,看到是慕容復進來了。

見蕙蘭倚窗而立,他微微一怔,隨即快步走過來,沉穩地攬住她的肩膀,語氣溫和地說:“怎麼一直站著?也不躺下好好歇歇!”

蕙蘭對他微笑,嘴裡說著“臣妾不累!”但聲音裡,卻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幾分疲憊。

慕容複審視著她的臉色,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背,低聲問道:“蘭兒,你……有心事?”

蕙蘭心裡一暖,正要說話,他卻突然扳過她的身子,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他抱得那麼緊,彷彿害怕她會突然消失一樣,抱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蕙蘭抬頭看他,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蕙蘭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令人心碎的疼惜和深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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