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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什麼？”
記者倨傲的態度讓老大爺扔下手中的木色棋子：“什麼小魚大魚，不認識，你們這些記者，向來不是最愛採訪中唔——”
大爺話沒說完，一隻飽經風霜的手陡然伸出，捂住大爺的嘴。
頭髮烏黑亮麗，但眼尾鼻翼兩側盡是細紋的大姐站在大爺的身後。
她邊緊緊捂住大爺的嘴，邊笑著打哈哈：“這人上了年紀了，忘性就大了，大爺連自家兒子都忘記了，更別說小余了。”
兒子？
他兒子早被活活打死了。
大爺沉下氣，伸手拍了拍孟秋的手，孟秋鬆開手，笑著拽著記者到另一邊的樹蔭下，邊走還邊說道：
“小余我知道，她就住我隔壁呢，我最瞭解她，來，我慢慢和你說。”
記者被拽了一下，有些嫌惡，一把揮掉孟秋的手，又掃了一眼，別的記者都抓了幾人採訪，還是順著走了過去。
孟秋被拍了手，也不氣惱，到了樹蔭下，也不詳說，只是急急躁躁地對著鏡頭整理衣服：
“哎，我這領子怎麼歪了？”
說著，她湊近鏡頭，一張滿是細紋的、乾燥起皮的面容放大在鏡頭前。
螢幕那頭彈幕陡然飛起。
[天啊醜死我了！]
[滾滾滾滾！]
孟秋猶然不知，對著鏡頭抬手左右摩挲著兩頰嘟囔：“我這是不是該塗點潤膚水啊？再畫個妝？”
記者一聽，登時有了不詳的預感。
不待他伸手攔下，孟秋立即轉身就跑，只留一句：“我回去畫個妝，等我啊！”以及樓下防盜門砰然關上的巨響。
記者狠得咬牙，四下巡視想抓住另一個目標。
什麼人都行，只要說出一點關於餘歌的事情，就是白的也能炒成黑的。
平民榜樣？
平民就不該有榜樣！
然其他的記者一樣碰了釘子。
一名開著三輪車的大姨面色茫然：“什麼魚？要買魚？”
突然，她兩眼放光，對著記者熱情激動推銷：“買什麼魚啊，哎喲，魚又多刺又難嚼，不如買我的楊梅呢！”
“我家的楊梅可新鮮了！只要50元一兩，物美價廉，貴族精……哎哎你別走啊！”
大姨眼疾手快地抓住記者，時而對著記者，時而對著鏡頭熱情地推銷，語速似子彈，口水快噴到記者臉上。
另一位夾著公文包腳步匆忙的青年也被攔下，拿著話筒對著鏡頭嚴肅道：“小余？我知道她！但是我要先宣告——”
“敬愛的領導們，我絕沒有故意遲到的嫌疑，請不要扣我的工資，我都是為了譯禮合眾國偉大的採訪事業，我是為了媒體……”
他的話沒說完，話筒便被旁邊的記者劈手奪回。
在晨光下準備練太極拳的老大爺猛然被鏡頭懟臉，偏頭側耳拉長聲音大聲問：“魚？你要賣我魚？”
記者耐心重複一遍問題，大爺這回聽懂了，把手合攏做喇叭狀大聲說：“我——不——吃——魚——謝謝你，小夥子。”
大爺說完，右腳一劃，雙腳叉開，雙手起式，行雲流水般打起太極拳。
親眼目睹這出鬧劇，彈幕上嘲笑一片。
[遠城區的人不是人吧？沒一個聽得懂人話。]
[這種低等人群，怎麼能成為陳教授助教？]
[前面的，她考上了上州大學，你～沒～考～上～她是助教，你～不～是～哦～]
[誹謗侮辱貴族，違反律法，已聯絡督警局。]
[略略略，有人破～防～咯～]
記者皺眉看著彈幕，揮揮手，攝像師會意地關閉直播間。
“沒辦法了。”記者看了眼通訊器，轉眼眺望遠方，“她在第三個紅綠燈那，我們追上去。”
攝像師問：“那位不是說不準涉及主幹道嗎？”
“現在已經鬧出動靜了。”記者冷笑道。“不拿點新聞出來，就是兩頭不討好。”
“那位不過是給陳與平面子，但他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平民學生，和整個議會作對？”
說完，記者帶著攝像師上了車。
其他的記者對視一眼，紛紛上了車。
簡陋居民樓外，恢復了以往的平靜，來來往往皆是人間煙火氣。
外牆光鮮內裡陳舊的居民樓內，少年才發出最後一句彈幕，直播間便突然關閉。
漂亮俊俏的少年嘖了一聲，邊隨手敲下一行行程式碼，攔截網路追蹤，邊不滿地抱怨：
“說又說不過，追又追不上，怎麼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啊？”
督警局內，溫柔的接線員安撫完對方的情緒後，熟練地將案件轉到網上督警部。
佈滿光纖的寬大屋子內，幾名網督人員看著螢幕上碩大的“略略略”三個字，面面相覷。
“怎麼辦？”一名網督人員尷尬問，“要上報給那幾位大佬嗎？”
“這種小案子……”一人出聲，話沒說完，幾人對視一眼，隨即默契地回到各自的電腦前，敲下一行回覆：
——已追蹤並處罰。
餘歌騎著腳踏車，狀似隨意實則謹慎地將腳踏車停在欄杆後，隨後四下巡視。
上州遠城區有著乾淨整潔的道路和建築外牆，這是貴族給予平民的一項福利。
既方便心血來潮的貴族外出遊玩，又能讓上班的平民，無法以交通為由請假或遲到。
綠燈亮起，餘歌收回視線，順著人潮騎向對面。
後方十多輛車急速行駛，車上人緊盯餘歌身影，對著通訊器那頭說了什麼，下一秒綠燈倒計時猛然加快。
正值上班高峰期，來來往往的人極多。
餘歌才順著斑馬線，騎過一邊馬路，綠燈陡然變紅，餘歌只能無奈地停在兩條路中間的行人緩停道上。
看周圍無人注意，她又覺著有些悶熱，索性將拉鍊往下，拉到鎖骨處，露出半張臉和脖頸。
餘歌仍戴著帽子，低頭時寬大的帽簷幾乎要遮住整張臉，她單手掏出通訊器，點開各大輿論平臺。
上州大學的論壇依舊風平浪靜，但另一個國民性輿論平臺卻很是喧囂熱鬧，餘歌連上兩條熱搜。
【新型歇後語：遠城區的人——愚昧粗魯】
【理性探討，這種環境下長大的餘歌，能否擔得起助教一職？】
餘歌看到第一條熱搜裡，熟悉的居民樓時，心跳陡然停了一瞬，隨即又看到孟秋姐的身影，心緩緩放下。
她看了幾眼，沒見其他異常，才將通訊器收起，身側便有人緩緩靠近。
“請問——”
餘歌看過去，一名明媚開朗的少女眼睛發亮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詢問：
“你是上州大學的餘歌嗎？”
少女話音落下，周圍人群的視線陡然投向餘歌，連同後方也多了許多炙熱的視線。
川流不息的車輛中，驀然多了許多車輛緩緩靠邊停下，一大群人下了車，向著餘歌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