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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濟寺。
方丈禪院內。
“智慈大師,小時候就是爺爺常說大師佛法高深,小時候給我批命,情深不壽。我曾經不信,如今我卻是信了。”
沈長林跪坐在一個長白鬍子精瘦大師面前。
林珍坐在禪院外煮茶,看著屋內相對而坐的兩人,臉上閃過悲慼之色。
她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自從得知蘇巧巧出車禍後,他就像丟了魂一樣。
一直渾渾噩噩的過了兩年,整個人無端老了幾歲,外表看起來比年齡更大的,明明他也才28歲不到,許多人在他這個年紀都還沒有孩子。
後來他爺爺看不下去,親自將他叫到書房,兩人在書房談了一整天。
再出來,沈長林才恢復了以往的精神。
不過到底還是和從前不一樣了。
比以前更深沉,更沉默寡言。
那雙眼睛裡重新燃放的生機,不是為自已燃燒,而是為了蘇巧巧。
茶水翻滾。
霧氣蒸騰。
林珍執起茶壺將水倒掉,添水再煮。
眼中不由閃過迷茫。
她已經不年輕了,可是昨天晚上,沈長林過來,找她談話。
“媽,如果有條件,你和爸再要個孩子吧。”
“長林!你是要幹什麼!蘇巧巧走了,難道你也要丟下我們嗎?可你想過沒有?你是什麼感受,我和你爸就是什麼感受!”
沈長林當時是什麼表情?
林珍恍惚,好像被她刻意忘記了。
“媽,不是的,我只是......希望有個人能陪陪你們。”
.......
禪院內。
香爐的焚香清幽淡雅。
智慈大師將手中的念珠纏在手上。
“唉!”
這一聲嘆氣幾不可查。
“長林,我和你爺爺是多年的老友,你應該知道你爺爺的事情,為什麼還要走他的老路。”
“智慈大師,或許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是凡夫俗子,而大師是得道高僧,爺爺看不透,我更看不透。”
“你想從我這知道什麼?你爺爺應該都跟你說了。”
智慈已經是一個百歲老人,但是那雙眼睛清澈見底,滿眼都是佛家所說的慧光。
溫和,智慧,看透世事。
沈長林想到自已的來意,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智慈大師,佛說:愛情是種遇見,遇見也是種緣分,我想知道,怎麼才能再次擁有這樣的緣分。”
“那你應該也知道,一切有為法,盡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這或許就是你們緣分的終點。”
“智慈大師,我來就是想問問,佛法奧妙精神,有沒有什麼再續前緣的?”
“阿彌陀佛。”
智慈大師將手中佛珠放在桌上。
“長林,你看這些珠子,你覺得它們有生命麼?”
“長林愚鈍,還請大師賜教。”
“說起來,你的名字還是你爺爺找我起的。”
沈長林垂頭靜聽,智慈大師佛法高深,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
“一個木頭的生命,是脆弱的,是孤獨的。可一座森林的生命,是可持續的,是龐大的。”
沈長林在心底反覆琢磨智慈的話。
“大師的意思,我要站在更高一個層次看待蘇巧巧的生命?”
“不止如此,你也要將自已當做森林。”智慈大師點點頭,“我從前就說過你有慧根,可惜命中帶劫。”
沈長林面上不由閃過欣喜,不是因為智慈的誇獎,而是智慈的話裡暗藏著他需要的資訊。
“還請大師明示。”
“你聽過佛陀弟子阿難的故事嗎?”
“五百年的修行,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
“不錯,緣分是一種修行,如果你願意以虔誠許願,那麼你想要的終究會在森林中的某棵樹裡實現。”
某棵樹?
成全他人。
不對,他人就是我自已。
沈長林慢慢捏緊拳頭,不由嫉妒那個有可能成為樹的自已。
“你可要想好了,一旦開始,那就不能放棄,可以將寫有蘇姑娘的字條放在你做得善事裡,一善一年,即便你做了,也不一定有結果,你還要做嗎?”
......
告別智慈後,沈長林又多了幾項必做的事情。
每天把自已關在書房內練字。
有時候寫名字,有時候寫得是他想對蘇巧巧說得話。
每一張都帶著他滿滿的虔誠和思念。
每年都要做數不清的好事。
以及,經常去蘇巧巧的墳前送花,說話。
四十歲的生日。
沈長林是在蘇巧巧的墳前過得。
“巧巧,我今天過生日。”
“你會不會煩我?只要是叫得上名字的節日都能看到我。”
“其實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我夢到了我們一起上了高三,又考上了一個大學,結婚生子,有一個女兒特別漂亮。”
沈長林頭靠著墓碑,臉貼著蘇巧巧的照片,冷冰冰的石碑帶給他的是別樣的溫暖。
“巧巧,其實我很早就認識你。小時候小叔叔總會給我看你的照片,說你的事情。”
“你特別乖,特別懂事,不過我很不服氣。”
“但是打臉來的很快啊~”
說到這,沈長林輕笑一聲。
“結果有一天,我病了,然後那一天我接到了你的電話,聲音乖乖軟軟,光聽我就相信小叔叔說得話了。”
“你真的好可愛,面對我一個陌生人,還會安慰我,明明你自已一個人在家也很害怕。或許就是那個時候,我開始期盼聽到你的訊息。”
沈長林越說聲音越小,頭一點一點,慢慢靠著石碑睡了過去。
夢裡是他和蘇巧巧的幸福生活,這是他唯一的念想。
*
“先生?”
“先生,你怎麼在這睡著了?”
沈長林被一個老人家叫醒,此刻天已經昏暗。
他慢慢站起身,因為腳麻踉蹌向前。
“我還不能倒,我還要積攢緣分,佛陀弟子阿難化身坐橋五百年只為一個回眸,可我貪心,我想要和你做更多更多的事情,我還要活得久久的,為我們積攢更多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