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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走了過來，拿起醫用手電筒，用手輕輕翻了翻周易乾的雙眼，仔細觀察了片刻。然後，轉過身來，面對著家屬，也是一臉的詫異﹕“我說過，我們醫院的眼角膜移植術尚無失敗的先例，就我的檢查來說，我認為手術是成功的，他甚至沒有排斥反應，眼睛恢復得也很好。”思索了片刻，他繼續說﹕“就我所知，在全國各地眼角膜移植術中，也有極少數失敗的例子，但那是因為角膜排斥反應太厲害所至，但周先生是沒有排斥反應的，除非是––”
“是什麼﹖”周易坤急問
“究竟是什麼原因﹖”方莉也問
“別慌﹗”醫生擺了擺手，出於職業道德，也岀於對醫院和病人的負責，他極盡可能拿自已的醫學知識向大家解釋著，“也有幾例罕見的例子，是病人岀院後半年甚至一年才逐漸恢復了視力，可能是角膜受傷太嚴重的關係。大家儘管放心，周先生的視力隨著時間和繼續來醫院複查，是完全能夠恢復的﹗”
“恢復﹖”周母有些仍然灰心地說：“但願吧！”
“放心吧﹗我可以保證﹗”醫生信誓旦旦。
“你的保證還能信？”方莉雖然心裡這麼想的，嘴裡卻道：“那多長時間可以出院﹖”
“一到兩週就可以岀院了。”
醫生走後，方莉仍然垂頭喪氣地坐著：“我現在不知道應該不應該再相信醫生的話了！老周呀，你說如果易乾好不了！以後不還得繼續生活在黑暗中？這可怎麼辦呀！這可怎麼辦呀！”
說著說著方莉竟然哭了，也許受到她的感染，連那從不掉淚的父親眼睛也溼潤了！方父拉著方母的手，含著淚說：
“方莉，你說的這話，我也心裡酸酸的，唉！你說吧，以前沒有希望吧也還好 這一旦有了希望再失望打擊太大了！”
“醫生的話我咋就不敢信了？！”方莉哭著繼續說：“沒手術的時候他還信誓旦旦的說今天拆了紗布就好了！可是你看看！可是你看看！這就是他說的好了？讓等？等到啥時候？”
“媽，別哭了，”周易乾走了過來面帶微笑地說：“為了我，你得開心起來好好的生活，回去的時候我還指著你做我的柺杖呢！還有……還有……以後家務活恐怕我也幫不了啥了！”
站著在一邊的易坤更吃驚了，簡直是悚然而驚，仰著那滿是好奇而又困惑的小臉，她喃喃自語：“天哪！怎麼反了？”
“什麼反了？”這句話周易乾倒是聽到了笑著問。
“你——還笑的出來？你一點不難過？”易坤恐怖的問 ，哥哥該不會是受刺激腦子出毛病了吧！反了！真是反了！按照正常人的反應不是該他哭天喊地父母在一旁安慰？
“有啥好難過的！我只是本來就對這手術沒抱啥希望，你們忘了？我一直不願做手術的，是你們堅持讓我上手術檯的！我也是醫生，我的病情我會不清楚？車禍造成的傷害如果只是角膜本身，這個手術應該沒問題。但是，如果眼睛周圍的組織還有傷害那就是不可逆的！”周易乾一本正經的再次笑著面對眾人：“我勸你們最好別信那個醫生的話，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的！好了！我不勸你們三個了，你們趕快回家！我跟我老婆還有話說呢！!”
“他的話好像也有道理！媽 ，爸，你們就別傷心了！你看哥都無所謂！走了走了！不對啊 ，哥，手術前醫生不是說你只是角膜受損……”
回答她的是“碰”地一聲關門聲，周易乾把他們三個關在了門外？
病房裡,雨嫣悄悄地走到周易乾身邊,眾人都散去了,不！確切地說是被周易乾趕出去了！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了,輕輕地她握住了背對著她站在桌邊,扶住桌沿的手。
感覺到掌心溫度的周易乾,轉過頭來,她看著他,卻發現他失明的眼裡飽含笑意。易坤真沒說錯 ，他一直笑啥？
“小豆芽﹖”
“什麼﹖”
“我又失明瞭呢﹗”他的嘴底露出了一絲苦笑,哦！易坤大概是看錯了，他是苦笑！她們剛剛一定都是眼花了﹗手術雖然沒有失敗,但卻也並不能說成功了,他的眼裡怎麼會有笑意呢﹖有的只能是淒涼的痛苦的苦笑。
“我不是又失明瞭﹐我是從來沒有看到過光明﹗”他似乎很難過,“你不會忍心拋下我不管吧﹖你會嫌棄我嗎﹖”
病房外面起風了呢﹗已是晚春時節,正是狂風亂舞的時候,風吹著哨子把玻璃吹得噼叭直響。於是,她轉過身想去把窗戶關起來。
“喂小豆芽,你於什麼﹖你真的狠心拋下我嗎﹖你忘了你說的話了,你說過要做我的眼睛的﹗我不管,你要負責﹗”周易乾竟然摸索著追到了窗戶邊。
半年至一年,醫生是這麼說的吧？,她還有半年的時間在他身邊。看著外邊被狂風吹拂的樹葉,以及樹葉中夾雜的隨風起起伏伏﹑飄飄忽忽的一團團柳絮,她覺得自已猶如這柳絮一樣可憐,不知道下一刻會飄到何方,不知道半年後的亊情究竟如何﹖半年後她能做到讓他愛上她，離不開她嗎﹖為什麼還是沒有自信呢﹖
“小豆芽,你真的想拋棄我了﹖你真的想像這風中柳絮一樣無情麼﹖”他在她耳邊指責。
“啊﹗”她只顧沉思,竟不知他已經摸到了她的身邊,“我哪兒有說過要走啊﹗不對,你怎麼知道窗外有柳絮﹖”
“窗外有柳絮嗎﹖”他瞪著一雙吃驚的眼睛說﹕“我只是根據季節亂猜的,居然猜對了﹗”
“我不會離開你的,從前不會,現在更不會﹗”她深情地看著他說﹕“我不想我們成為那首詩的下一句‘聚散兩無情﹗’”所以,我會努力的,她想。還有半年的時間,希望又回到了她的臉上,她一定用這半年的時間,緊緊抓住眼前這個男人的心,他是她最最心愛的丈夫﹗也必將是她一生的依靠。輕輕的，她抱住了他，把自已的頭倚向他寬闊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