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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膽包天！你晉爺爺再來就是帶著傢伙了。”晉白碗後背硬生生捱了十幾棍，他揹著瘦小的王吉明朝東面奔跑，還不忘說幾句狠話。
“白碗哥，我腿是不是斷了。真他孃的疼。”王吉明抱著頭，腦袋嗡嗡的。
“沒事，大長老會給我們做主的，真君會顯靈的！”晉白碗唾了口唾沫，一口氣跑了五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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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府
“一群廢物！”孔二爺罵罵咧咧的回房了。
孔濤捂著頭，就近坐了下來。看孔二爺走了，一群下人護院才敢圍了上來。
“濤叔，你沒事吧。”
“沒事，二爺是氣急了。把王斌弄回來吧，別灌出人命了。”
“誒。”
“今晚打起精神來，只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去曲阜送信的人出發了嗎？”
“濤叔，已經去了。騎的快馬。府衙那邊也去了。”
孔濤點點頭，卻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濤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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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狗日的孔家這麼狠？吉明腿都斷了！”
“大長老，咱們動手吧！”
“媽的，晉白碗，那麼大的憨熊！你連個人都護不住！”
“這不給真君爺爺丟臉嗎？我們還怎麼自稱是真君爺爺的徒孫！”
“給你的你都收不回來，活該受苦受窮一輩子！”
藍教這邊群情激憤。
烏木鐵青著臉，聽到民情洶湧，拿著長生木振臂一呼。
“真君不會看著我們被欺負的！咱們都去找他孔家講理去！”
“走，跟大長老一起！”
“對，真君一定會照顧我們窮人的！”
“真君爺爺是咱們窮人真正的仙人，不能給真菌嘖嘖丟臉！”
浩浩蕩蕩，五千人走了最後五里地。
人群后面，張遠也清楚了發生什麼事了。但他一點也不奇怪。世家大族都是摳門鬼，怎麼可能因為一個神仙什麼的就把吃到嘴裡的吐出來。
何況孔家先人可是歷朝歷代都尊奉的衍聖公。
“怎麼辦？張哥。這看樣子真的要打起來了。”劉宇恆歪頭看向張遠。
“見機行事，不行就跑。我看著餘川孔家肯定也跟曲阜孔家報信了，餘川府衙不用問，兵馬肯定在路上了。咱們情況不妙就找機會往山裡跑。”
“那牌牌呢？”
“我的劉典史嘞！今天晚上我們是跟著衝撞孔府，不是郊遊！衝撞衍聖公的後人你還沒跟王刺史上報，這已經相當於投敵了。咱們拿軍牌死的更快，普通泥腿子還能只殺首惡，脅從不問。你一個拿禁軍牌子的遇事不報，直接延誤軍情。你是貪圖禁軍那幾兩銀子的棺材還是貪圖那破銅牌能換錢？”
“媽的，燙手山芋。我還以為是護身符呢。”劉宇恆低聲罵道，他的銅牌塞進了鞋底，一路上磨的生疼又捨不得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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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事參軍林蘇苦著臉帶著80名衙役上路了，守備將軍韓藝博冷笑。
“你們府君真是實心用事，五千青壯用80衙役50騎兵去討伐。”
“將軍別說了，再說我都想逃跑了。”
“還真去打啊，聽我的，你就帶人離得遠遠，就喊——餘川府知府周江語在此，不得聚眾鬧事。如果有人來追你就帶人跑，人走了，你再帶人去喊。孔府就是人死光了你也別管。喊到天亮，基本那災民藍教啥的都散了，你再去孔府裝模作樣救救人，有死的你就帶人挖坑埋了，寫個祭文。沒死人丟了東西的你就錄個口供。明天中午帶幾個孔府的人回去。你不也完成了？”
“將軍真知灼見啊，林某學到了！”錄事參軍林蘇茅塞頓開。
“無妨，韓某從大頭兵升到守備不光靠三節給上官送禮，也是靠著巧幹狠幹。有時候這上官為了脫責，有意給你派個必死的差事，你不去還不行。那你就得巧幹。出人出力不能出事，否則全是你的事了。”韓藝博冷笑。
“你們這府君可不是好東西，本來事情都是他惹得。他抱著韓相爺的大腿吃香的喝辣的，出事了也有人撈，弄不好還能憑這事立個功呢。”
“聽說是那異人什麼太上真君顯靈弄出來的田契，周大人也不能得罪孔府，任誰恐怕也無能為力吧。”
林蘇替周江語辯解。
“那也沒見他上奏提那異人真君的事，地方官遮遮掩掩，跟丞相勾肩搭背，對皇上胡編亂造。惹了皇上不高興，上了天子的案頭的名字，不是要升就是要貶。再加上手底下的知縣也管不住，都知道他言偽粉飾。整天道貌岸然，陰惻惻的。看著吧，有他好受的。你都被推出來送死了，還提他說話。要是真打仗，錄事參軍得聽韓爺爺的軍令，不是他黑心周！”
韓藝博不悅。
“將軍息怒，將軍息怒。下官混口飯吃，哪敢替誰說話。”
林蘇連忙道歉。
“哼。前面應該是孔府了吧？”韓藝博指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莊子。
“將軍明鑑，正是孔莊。”探子正好回來。
“什麼情況了？”韓藝博問道。
“亂民已經把莊子圍了，似乎在對峙。亂民大概3000人上下，沒什麼行伍佈陣，但多是青年人，氣勢洶洶。”
韓藝博挑眉看了眼林蘇。
林蘇呆若木雞。
“林大人，你也聽到了。3000青壯，氣勢洶洶。俗話說得好，不怕武夫糾糾，就怕民怨洶洶。人家一人一句都能把咱們淹死了。我這騎兵都被調走了，餘川府沒兵了，50騎兵要是都折了，我這守備也到頭了。剩下的路你自已走吧。咱先走了。”
韓藝博一個呼哨，五十騎兵一陣風的跑了，只留下80名衙役臨時拼湊的民勇大眼瞪小眼。
“林大人，咱們怎麼辦？”
許久，衙役裡一個人問道。
“喊話吧，就按他說的那樣喊。”林蘇無力的擺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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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想幹什麼？！”孔二爺睚眥欲裂，手持長矛站在內宅的高牆上，向下面喊話。他身邊的護院、僕人、丫鬟嚇得縮在一起。
“孔家當家的，我們就要個說法！為啥打我們的人？王吉明腿讓你給打斷了。他還沒成親呢，他以後要是落下殘疾了，怎麼養家餬口？我們也有田契，憑什麼不給我們地？”
藍教三十六天罡裡另外一個天罡莊國昌喊話道。
“腿斷了我可以賠錢！那田契哪來的？這我怎麼認？我祖上篳路藍縷才有這三百多頃地，你一開口要有我一百頃？天理何在？”孔二爺舉著長矛大喊道。
“你祖上篳路藍縷？這餘川府誰不知道這萬畝地都是隱田！誰不知道你孔二爺巧取豪奪！誰不知道你欺男霸女、醉生夢死！誰不知道你災情如火時候囤積居奇！你家後院還藏著幾碗糧食騙來的小丫頭吧！”烏木站了出來，低聲呵斥。
聲音雖輕，但也傳到孔二爺耳朵裡。
“誰？誰在辱我孔室？”
“在下便是原孔學門下，今真君弟子烏木。”
“你也讀過四書五經，怎敢辱門敗戶？數典忘祖？”孔二爺氣道。
“孔康明！你才是辱門敗戶吧。衍聖公教得你囤積居奇？教的你欺男霸女？聽說你還收了一個濟南的娼妓？到底誰辱門敗戶？孔康明，今日你寫下文書，我們把田地交割，保證對你秋毫不犯，否則我便替衍聖公清理門戶。”
烏木長生木“劍”指三丈內牆上的孔二爺。
孔二爺孔康明氣的渾身發抖。
“好，你要文書是吧。你可敢一個人上來跟我在衍聖公堂前談及此事！我看是你那裝神弄鬼的真君會不會在衍聖公前出現！我和你談，衍聖公和你的真君談！”
烏木不假思索的應道：“這有何不敢？你懸下吊籃我上去便是！”
“大長老不可啊！似這種豪門大戶都是奸詐之徒，去了只怕有去無回！”
“大長老，我去吧！我跟他談！”晉白碗粗聲道。
“不行！就那個烏木！你不是真君弟子嗎？你要是敢讓他人代替你也是沽名釣譽之徒？你那真君我看也是野神妖孽。”孔康明急聲道，他在上面聽得清楚。
“烏某全家老小都死在逃災路上了，死在了官府盤剝，死在了你這等大戶的壓榨之下。烏某孑然一身，死有何懼？若不是真君，烏某也是這路上一抔黃土罷了，你這樣的紈絝又知道什麼？放下吊籃，我上去會會你，也代真君拜訪下衍聖公。”烏木哼聲冷笑。
“大長老，你若去便帶上我，我晉白碗皮糙肉厚，他孔家卵蛋殺不透我，我護著大長老，也見見這鳥東西的煙生工。”晉白碗拍拍胸脯，叫道。
“能談就談，怎麼說話的！皇帝見了衍聖公都得上香敬拜，你個粗鄙之人怎敢折辱我祖！”孔康明咬牙切齒，卻又色厲內荏。
晉白碗不服氣道：“皇帝老子給飯吃我就給賣命，老子一路逃難，皇帝家的水一口沒喝到，倒是真君爺爺給了兩塊乾糧、一瓶聖水，老子才爬到餘川府。你那鳥玩意的煙生工在哪裡？我呸！”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怎得不知貞節二字？衍聖公撥亂反正，定下綱常倫理。你這種山村匹夫怕是不知何為國家大義！”孔康明譏諷道。
陸傑離孔康明僅一步之遙，他想著下面的亂民再怎麼大膽，無非是為了一口吃的，領頭的人之前還是儒學弟子。到時候衍聖公堂前一拜，孔府折損點糧食這也就過去了。他才不信真是為了什麼一萬畝地，真給了，這群亂民敢收嗎？田地又沒有腿，跑又跑不掉，等官府大軍一到，還不是作鳥獸散。
陸傑眼珠子滴溜溜的轉，想到這是一次離飛黃騰達最近的機會，自已親孃當時在二爺房裡作丫鬟，自已才有機會混進護院吃酒喝肉的，也不知親孃當時被折磨多少夜。這次怎麼也得更進一步。看看能不能混上下一個管家，也改成孔姓！
陸傑當下有了主意。他看了看其他護院、下人都嚇得縮成了一團，唯一堪用的濤叔也被一茶盞打成了昏厥（腦震盪）。二爺自已一個人粗紅著脖子跟下面對罵，正需要幫助啊！
他一股膽氣瞬間湧上來了，對著下面破口大罵：“你這粗漢，一看就是有奶就是孃的貨！有什麼資格敢跟我們二爺嘶吼！我們孔家名門望族！哪朝哪代帝王不尊敬著？你們無恥無義不忠不信，也配罵我們孔家！你們那個真君，我呸，誰知道哪裡來的雜耍的。”
孔康明一個人對罵正覺得疲憊呢，陸傑的加入讓孔康明心裡有些感動。他剛舒了口氣，仔細看了，原來是護院陸傑，哦，他娘是當年那個大屁股丫鬟，奶子也大，床上挺浪的，沒想到她兒子這麼忠心。這事了了，就收他做義子吧。
“世修降表的孔家也知道忠義禮智信啊。孔康明，你有這樣的忠僕真是家門大幸。聽說蒙古人來的時候貴府還出家眷陪侍，果然有禮。”
烏木好歹讀過書，本不想諷刺孔家的，聽到對真君出言不遜，實在受不了了。
烏木話音剛落，孔康明氣的眼前一黑，差點沒摔倒。
“少廢話，吊籃放下來，我跟白碗上去，偌大的孔府不會怕我們兩個亂民吧？還是說三百頃的餘川孔府連個吊籃都找不到？”烏木道。
孔康明身形晃了晃，差點沒穩住。陸傑趕緊扶著。
孔康明揮揮手，有氣無力道：“放，放吊籃！”
他扭頭又對扶著他的陸傑說道：“你不錯，有膽識。此間事了跟你娘說，你以後叫孔傑了，我便是你義父。”
陸傑當即跪下叩頭。
“起來吧，孔府危難時刻，就出了一個陸傑，你們！”孔康明恨鐵不成鋼的指了指其他下人。
“傑兒，起來吧。有空叫你娘來我房裡敘舊。”
這話說的似是無禮，陸傑也不知敘舊還是“敘舊”，但他為了那更大的前程，咬了咬牙道。
“義父，家母年邁不能成行，舍妹與家母年輕時頗像，我讓舍妹去找義父代為傳話。”
孔康明連說三聲好。“他們上來帶去衍聖公堂前，我先去一步燒燒香。”
“義父慢走，這有孩兒在這。”
孔康明一走，陸傑頓時表露了興奮。
幾個相好的護院圍了上來。
“陸哥兒，你真是好運啊。”
“嗯？！”陸傑皺眉。
“孔哥兒！以後提挈提挈兄弟幾個啊。”
“好說，以後不要跟我表現的那麼熟。”陸傑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