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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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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在啟祥宮的日子並不好過。

上輩子她養尊處優慣了,只有受冤進冷宮的日子算吃了些苦,可當時她身邊有惢心,大多數活計都是惢心幫她乾的,自已並沒做什麼活。

重活一世成了自已最看不起的魏嬿婉,又被送到啟祥宮受苦。嘉妃依著皇后的意思,本就不會對她多好,蠟燭香爐一舉就是一整夜,宮中其他宮女太監的衣服也不送去浣衣局,只點名道姓讓櫻兒來洗。

偏她不太會幹活,什麼都做不好,捱打捱罵更是常事。

這一日,嬿婉正提著桶水準備去後院洗衣,正撞見純妃和嘉妃在門口敘話。

上輩子,她和綠筠關係極好,既有潛邸的親密,又有一通撫育永璜的情分,純妃該是一個實心眼兒的好人。

若是讓純妃看到自已在嘉妃宮中受苦,她大概也能為自已說上句話吧?嬿婉想。

她提著桶過去,衣袖隨著動作褪去一分,露出紅腫的手腕來。她故意表現的踉蹌,想著經過純妃身邊時純妃定會不忍,卻不曾想純妃見到她時竟十分不悅地皺起眉頭,更是翻了個白眼。

“給兩位娘娘請安。”嬿婉提著桶,戰戰兢兢地跪下,卻聽見純妃問嘉妃:“這丫頭怎麼在你宮裡?”

嘉妃不解:“怎麼?姐姐認識櫻兒?”

“櫻兒?”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純妃面露疑惑:“她不是叫嬿婉嗎?從前在我宮裡伺候過永璜。”

“從前她是叫嬿婉,我嫌繞口,改成櫻兒了。她從前是花房的宮女,得罪了皇后娘娘,來我這兒受調教的。”嘉妃說著,橫了跪在地上的嬿婉一眼。

嬿婉哆哆嗦嗦的,不敢出聲,只把希望寄託在了純妃的慈悲心腸上,卻見純妃冷笑一聲,沒有絲毫避諱,直接在院子裡冷下臉,拉住嘉嬪的手囑咐:“那我就要提醒妹妹了,這個丫頭很不安分,要是皇上來了,可千萬別讓她在前頭。”

“你以為,她是怎麼離了鍾粹宮去了花房的,是海蘭發現她勾引皇上,我便打發了她。”

純妃話音落下,啟祥宮院內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看向跪地的嬿婉,她何曾受過這般不懷好意的注視,只覺得熱氣上頭,一張臉紅成了柿子一般。

上輩子,海蘭確實曾和她說過魏嬿婉勾引皇上的話,卻不知是如何勾引的,如今純妃又說,倒讓她有些好奇。

她想,既然能夠在魏嬿婉的身體裡重生,那能否調動魏嬿婉的記憶呢?

嬿婉低著頭像只鵪鶉,她努力回想,總算找到了一點在遇到皇上的記憶——

一次是在送大阿哥去尚書房後遇到了皇上,嬿婉被皇上叫住:“朕記得你是純妃宮裡的。”

當時的嬿婉唯恐驚擾了皇上被知罪,只小心翼翼回話:“奴婢是伺候大阿哥的,送了大阿哥去尚書房,便往御花園走回鍾粹宮,不是有心要打擾皇上的。”

皇上笑笑,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叫嬿婉。”

“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這一日,魏嬿婉總算明白了自已名字的含義,又得了皇帝的鼓勵——

“出身上三旗,身份不算低,你雖然家道中落,卻也要知道,門第的高地,長輩留下來的不算,是要靠自已去爭的,爭出一副好門第。”

“你雖是個弱女子,若能一路向前,自然也可以。”

帝王無心的一句話,給了當時的魏嬿婉十足的鼓勵。

窺探嬿婉記憶的烏拉那拉氏想,當時的魏嬿婉,定是幹勁十足,覺得未來的一切皆是坦途。

卻因海蘭的一句“勾引皇上”被打發去了花房,更因自已那件姚黃牡丹衣被迫改名換姓,在啟祥宮受苦。

上輩子的自已是真的找不到機會搭救魏嬿婉嗎?不,並不是。

只是在看到魏嬿婉的慘狀起了惻隱之心時,海蘭又和自已說,曾親眼看到魏嬿婉勾引皇上。她便將自已這份惻隱之心抹去,更是為凌雲徹感到不值。

再後來,魏嬿婉成了皇上的女人,她便更加厭惡。

原來魏嬿婉一切悲慘的開始,竟是因為海蘭,因為自已。

重生的烏拉那拉氏還來不及慚愧太多,便被麗心揪著耳朵拉倒了院子中央,啟祥宮上上下下都在等著看嘉妃如何懲治這個敢勾引皇上的有罪宮女。

耳邊充斥著“賤婢”的斥罵,嬿婉跪倒在地,頭頂傳來嘉妃慍怒的聲音。

“以後,啟祥宮上下,誰都可以調教櫻兒,只是不許傷了臉,不許給她好衣服穿,不許好吃好喝,更不許皇上見了她,聽懂了嗎?”

院中眾人皆俯首稱是,嘉妃心滿意足的進了殿,嬿婉至此開始了在啟祥宮的悲慘生活。

整日吃不飽,穿不暖,總管總是給她安排幹不完的活,宮裡任何一個奴婢受了主子的氣,更是可以雙倍報復在她身上,三天兩頭不是鞭子就是戒尺,嬿婉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只有臉色看著蒼白。

有些時候好容易做完了活回到房間,四面透風的房間裡只有一碗餿飯,床鋪溼噠噠的,不知道誰又在她的被子上潑了冷水,灌了水的棉被如千斤重,又冰冷刺骨,擺明了就是不讓她在床上睡。

眼淚大顆大顆滾落在餿掉的飯中,嬿婉啜泣著,竟覺上輩子在冷宮的生活也不錯。

總比在啟祥宮受盡折磨的好。

這一日,麗心遣她給嘉妃洗腳。

經過了這些日子的磋磨,上輩子那些所謂的體面和自尊早被她拋諸腦後,烏拉那拉氏已經完全習慣了魏嬿婉的身份,她每日所求,不過是不再受到這些人的毒打,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她仔細地給嘉妃洗腳,為她抬起腳擦乾時,聽到嘉妃問自已:“本宮的足美嗎?”

她從不知,嘉妃是這般自戀的一個人。

可此時此刻,抱住自已最要緊,她強忍著心頭不適道:“美。”

“你啊,就只配伺候本宮的腳。”嘉妃輕蔑一笑,在麗心的攙扶下進了寢殿,燕婉本以為今日的折磨就此結束,她心中大喜,端著洗臉盆往外走。

沒想到一旁候著的貞淑突然發難,抬手一推,尚有溫度的洗腳水潑了嬿婉滿頭滿臉。

“舉著蠟燭守夜。”說罷,貞淑轉身出了寢殿,徒留嬿婉一個人舉著蠟燭跪在寢殿外,蠟油滴了滿手,她只覺得絕望。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上輩子的令妃為何會說自已有苦衷了。

報應不爽,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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