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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盡頭響起長號角的聲音,噠噠的腳步聲緩緩響起,越來越近,聲音越來越大。
為首的是一具棺槨,上面繫著一朵大白花,後面依次跟著的是相同樣式的棺槨,長長的隊伍一眼看不到盡頭。最前面的女人舉著白幡,在高塔底停下。
沙啞的聲音響起,“此戰險勝,傷亡慘重。”
周圍的人默不作聲的在長街裡認人,看見自家人在幫忙抬棺的最好,要是沒看見也只能落寞的回家去,等著結束後他們送棺來。
吳山的吉薩走到領頭女人前面,滄桑的臉上劃過淚痕,伸手拉過對方的手,指節粗糙遍佈大大小小的傷痕,“好孩子,回來就好。”
將人拉自已身邊,吉薩提高音量對著人群說話,“天熱,各家有序回家去,死活總是要歸家的。”
人群裡有人期期艾艾的哭,傷感的氛圍瀰漫開來,人群散去,個個街口都空下來。
小黑拉著章魚隱蔽在巷子裡,悄悄的打量著外面。吉薩讓剩下的人將死者棺槨抬回各自家裡去,完事後再回家去。切記不要談論戰場上的事情,以免讓家人擔心。
說完吉薩將鼓手們聚集在一起,連同領隊的女人,小聲的交代著,小黑和章魚離的遠,聽不見,見人都散開了,也就離開了。
高塔上的男子直愣愣的站在鼓面上,望著漸漸空無一人的街道,眼淚無聲的往下掉。
領隊回來的不是他家的,而是副將,這隻能說明他家的已經化作棺槨群的一員了。吉薩吩咐完事情就走了,副將站在底下,抬頭喊著,“快回家去,一會就要下雨了。”
男子跪坐在鼓上,也不聽,副將看他傷心的樣子也不好說什麼,直接離開了。這個男子是誰她並不在意,或許是某位士兵的祖父,每次戰爭後殉情的人也不少,早就習以為常了。
吳山是個常年陰雨綿綿的地方,吉薩說這是山神聚居的地方,山神悲憫萬事萬物,總是流淚,所以吳山總是陰雨不斷,這樣大的群喪,山神一般會降下大雨,表達自已的悲憤。
雷聲交錯,大雨落在吳山,哭聲不絕,大雨又落進人的心底。
高塔上的人淋著大雨,在雷聲中叫喊著,人們沒空去聽他在喊什麼,山神也是。
一夜的大雨也不能洗刷心中的苦痛,天空的烏雲倒是散開來,日光毫無保留的撒在每一處,山神也許是想溫暖大家吧。
說來奇怪,來到這裡的外人都會被賦予新的身份,小黑倒沒有,章魚只好帶著小黑去了章家。
章家的姐姐早在大部隊回來之前就傳來了死訊,在家裡看見棺槨倒是不奇怪。章家人早就安排好了靈堂,長明燈照著屋裡亮堂堂的,一直點了七日。
當下正值炎夏,不便將屍體久久停放,於是第二日一早,章魚就被主父叫去了,章父讓章魚抱著靈位走在棺材前面,披麻戴孝的送棺去了。
章家大女兒去戰場的時候才成年,也未成婚,雖在前幾天走了個禮婚,終究是不好讓人來作鰥夫,只好免了這親,又送了不少禮才平下去這事兒。
章家除了章魚就沒有其他小輩了,只好讓他來做這些事兒了。
路上同樣送葬的人很多,浩浩蕩蕩的,漫天的紙錢像雪花飄揚,街道都看不清原來地磚的顏色。
一切都回到正軌已經過去半個月了,章魚帶著小黑住在章家,整日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做。倒是章父忙著替他找人家成親。
章魚沒懂他這是什麼意思,大姐姐才去世多久,就這樣張羅喜事,是不是太快了。
同樣這樣做的不只是章家,小黑帶著章魚出去見了程白和秋青陽,他們兩家也是如此,程家還能理解,高門大戶,最是在意子嗣,本就只有程白一個孩子,這次家中也無喪,張羅也是很正常的。
倒是秋青陽家裡很是奇怪,家中母親剛剛去世,又還有妹妹在家中,並不著急這種事情啊。
四個人坐在茶樓裡,沉默著喝茶,秋青陽心中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關於這兩個人的記憶自已一點都沒有,為什麼他們和自已很熟的樣子呢,說的話自已也聽不懂。
那天小黑威脅自已妹妹那一幕還歷歷在目,回家後發現妹妹依舊是那個粘人的樣子,完全沒有要吃人腦花的可怖情況。
這一連串的事情整的他頭大,一邊是救過自已的人,一邊是有著生活記憶的家人。秋青陽不知道怎麼面對這樣的局面。
這裡面到底藏著什麼秘密呢?
程白看他愁眉不展的樣子,心下了然,但是他不打算跟秋青陽解釋,他要做的事情還沒成功呢。程白舉起茶杯,不動聲色的向小黑看了一眼,輕輕的搖搖頭。
章魚看秋青陽那便秘的表情就覺得好笑,想奚落幾句,卻被小黑一把打在後腦勺上,“狗嘴吐不出象牙。”
章魚氣的牙癢癢,猛灌了一口茶水,卻被嗆住了。
小黑給他順氣,還不忘罵他蠢。
程白問小黑,“你覺得最近的事兒是為了什麼?”
“不知道,總感覺不對勁,先看看吧。”
小黑這話不假,只是一家人這麼做可能沒什麼,這樣大規模的反常就有點不對勁了。正想著,外面的街道喧譁聲傳進來,章魚率先跑到窗邊看,外面一群人打起來了,吵嚷的很是大聲。
為首的兩個青年被各自拽住,氣勢依舊囂張。
“徐家小姐原先就跟我阿哥定了親,你在這攪和什麼?”
對方面色不愉,嗤笑罵著,“什麼叫攪和,你們這是違背吳山祖訓,自古哪有女子上門的?簡直胡鬧!”
“你粗陋,這你情我願,關你什麼事兒?跟山裡的長手猴一樣,粗鄙!”
“徐阿姐與我自小相識,待我如胞弟親厚,阿姐最是知禮守節,怎麼突然答應去你家上門做堂下婦,定是你家欺她阿母阿姐戰死,家中又無其他姊妹,想絕她門戶,這難道不可恥!”
兩人爭論著,旁人都拉不住,又廝打起來。
章魚扭頭看著穩如泰山的三人,興高采烈的喊他們來看,外面打起來,這是什麼鬼熱鬧。
秋青陽默不作聲的站起來,湊過去看,他早就想湊熱鬧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在程白麵前總覺得自已不應該像章魚一樣咋咋呼呼的。彷彿心中有一個小人在規勸他,不能比程白差。
下面的兩個人不像一開始那樣文明的對罵了,話越發髒起來,身上也是多了許多的髒汙。
程白看著小黑,“不去看看熱鬧?”
小黑搖搖頭,“去了不就顯得我沒你沉的住氣”
程白舉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笑罵了一句有病。自顧自的站起來去看熱鬧去了,小黑指節在桌面敲打,嘴角向下繃住,很是無奈的表情。
兩人又打了十幾分鍾,各家來人給抓了回去,這事兒才平息下來。熱鬧沒了,四個人也不知道聊些什麼,坐了會就各自回家了。
章魚走在前面,小黑走在後面,正是下午涼快的時候,街道的小攤販多起來,夏天的出攤總是晚上熱鬧些。
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劇本,人人都是npc,這樣小意溫柔的時光,這樣人間煙火的街道,有賣糖葫蘆的老大爺也是很正常。小黑盯著對面緩緩往這邊走的大爺,心中暗暗倒數。
5、4、3、2...
1!
“黑子,這糖葫蘆看起來不錯誒,來一串不?”
小黑看著前方回頭看著自已的章魚,陽光撒在街道上,撒在正走過來的糖葫蘆大爺上,明明公平的灑在這街上的每一個地方,卻唯獨撒在他身上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