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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沒有月亮，陰沉沉就連每天閃爍明亮的星星也沒有，似乎看到人世間即將發生原始的一幕感到了羞澀，躲進了厚厚的雲層。
深夜的江面水天一色，不是白天那種湛藍澄清，而是漆黑一片。遠處的燈塔顯得極其微弱，就像夏日王朗在鄉野裡看到的螢火蟲。
空曠江面上黑沉沉的感覺並沒有讓兩個人害怕，王朗和陳曉玲甚至希望夜再黑點再長點，因為他們要做很多事。
腦中雖然暈眩著依舊感覺到要做點什麼，心中癢癢的，就差那麼一點點，於是兩個人貼得更緊，似乎要融為一體。
王朗記得陳曉玲的臉經常被江上的風吹顯得有點粗糙，可靠在上面感覺和看起來截然不同，竟然很嫩，嫩得像豆腐。
陳曉玲掙扎了一下。
船板很乾淨，王朗沒有絲毫猶豫就把陳曉玲放倒。
摟抱和壓的感覺完全不同，王朗更加感覺到陳曉玲的堅韌不拔。
陳曉玲腦中微微清醒了一下，伸手推王朗：“不行。”
“怎麼不行，伸手不見五指，沒有人看見。”王朗喘著粗氣。
沒有男人會在這時候停下來，就像飛馳的列車，前面就算是懸崖也無法停留一秒，寧願粉身碎骨。
陳曉玲又掙扎幾下，緩緩閉上眼，放棄抵抗，也可以說她根本不想抵抗，耳中只有王朗的呼吸聲，粗而急促。
還有另外一種聲音，陳曉玲很熟悉，熟悉得有點害怕，下意識收攏發散的思維，再次凝聽，聲音增大了一點，更加清晰，她的身體立即僵硬了一下，翻身把王朗推到一邊，坐了起來，驚訝地叫道：“不好，大浪。”
“不會吧，這麼巧。”王朗沮喪地念叨一句，緊接著跳了起來，一陣嘩嘩的聲響迅速迫近，有風猛然吹過，浪濤撲面而來，把兩個人打得在船板上滾了幾滾。
“快，進船艙。”陳曉玲拉著王朗衝向船艙，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對著王朗大聲叫道：“你先進去，我把另一個鐵錨扔下水，不然船會有危險。”
船上有兩個固定的大鐵錨，白天風平浪靜，一個就可以了，還有一個還放在船板上。
陳曉玲大步衝到鐵錨前，用力拉著鐵錨上的纜繩，鐵錨很重，加上風浪夾擊著撲向船板，用了吃奶的勁才把鐵錨挪動一點，整個船在風雨中搖搖晃晃。
“我們兩一起來。”王朗緊跟著陳曉玲，伸手拉住纜繩，腳下搖晃著，身上風吹著，頭頂浪打著。
兩個人咬著牙奮力拉著鐵錨，一步，兩步，三步，終於靠近船舷，同時吼了一聲，鐵錨噗通一聲進入江水中。
“快撤。”陳曉玲大叫一聲，叫聲剛落，又一個江浪鋪天蓋地，衝上船板後一個迴旋，席捲著陳曉玲向江中拋去。
王朗離得很近，陳曉玲飛起的一剎那，伸手抓住她的腳腕，用力下拉，可是，人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是那麼微弱，微不足道，不僅沒有拉回陳曉玲，王朗也跟著向江水中飛了過去。
江浪撲打著身體，全身散了架一樣疼痛，整個人被壓進水裡，喝了一口水。
王朗急忙屛住呼吸，用力把陳曉玲拉到身邊，鬆開她的腳腕，旋即摟住腰，拼命向上浮動，衝出水面，長長呼吸一下，旁邊的陳曉玲也發出一聲長長的呼吸聲，王朗微微鬆口氣：“你沒事吧。”
“沒事，我經常在江上游泳。”陳曉玲大聲回答，緊接著兩個人都閉上了嘴，另一道江浪又撲了過來。
江面上黑漆漆一片，兩個人拉著手卻不知道向哪，只能任由江浪撲打，忽沉忽浮，起起落落。
兩個人都會游泳，但是無論泳技如何好也經不住浪花的撲打，體力漸漸虛脫，每一次上浮都很困難。
陳曉玲畢竟是女孩，開始還有力氣和王朗一起上浮，後來完全是王朗拉著她在江水中上上下下。
“鬆手吧，王朗，不然我們都得死。”在一個浪頭過後的間隙裡，陳曉玲大聲叫道：“你一個人保持體力，還能有機會。”
“別廢話，保持體力。”王朗吼了一聲，手臂更加用力，抓住陳曉玲，擔心這丫頭一時衝動掙脫。
風在江面上肆意吼著，浪花不停撲打過來，就像惡魔的手掌，一下接著一下，不把人拍死決不罷休。
王朗感覺身體越來越重，雙腿就像綁著沙袋，不停地向江中下墜，他體會到了死亡的氣息。
這樣在茫茫江面流動，死是無可避免的，旁邊的陳曉玲已經不再出聲，不知道是不是昏過去了，王朗依舊緊緊拉著她，是因為一條生命，也是因為一種依靠，放開手一個人他會更絕望，會死得更快。
一道微弱的光線在眼中閃過，王朗精神一震，是燈塔的光，在左前方不遠。
藉著浪花撲打的力道用力向那邊游過去，一點點靠近，終於，手指觸控到燈塔冰冷的杆，雖然刺骨的冷卻代表著一種希望，燈塔杆很粗，手臂攏不住，幸好旁邊有一根細一點的柱子，好像是測量水位的東西，王朗伸出手臂攏住，另一隻手臂攏住陳曉玲的腰，雙腿盤旋鎖在柱子上，背對江浪，讓呼吸流暢一點。
然後看著陳曉玲黯淡光線下的臉頰，大聲叫了兩句，陳曉玲虛弱地答應一聲，王朗鬆口氣，聲音嘶啞：“你還活著。”
陳曉玲沒有回答，腦袋晃了晃，緊緊貼在王朗的肩頭，過了一會兒，聲音低弱：“冷。”
深秋的江水原本就涼，極度的疲倦的時候，衝打在身上，有種刺骨的寒意，聽到陳曉玲的聲音，王朗也打了個寒顫，心中的寒意增加了幾分，他用力摟著陳曉玲。
兩個人的衣衫已經被風浪吹打得散開，有的地方不知被江中漂浮的什麼東西刮過，撕得七零八落，王朗胳膊上還留下幾道血痕。
兩個人貼在一起，接觸面幾乎是赤裸，此時沒有絲毫情慾，只有一種對溫暖的渴求，陳曉玲迷迷糊糊伸手摟住王朗的腰，把腹部和胸口擠壓在王朗身上，兩個人立即感覺暖和了一點。
但是，人的能量畢竟有限，風吹著，浪打著，那種溫暖的感覺慢慢減弱，手腳開始麻木僵硬，陳曉玲仰臉望了王朗一眼，腦袋低垂趴到了王朗肩上，昏了過去。
風還在吼，浪還在打，沒有任何停息的徵兆，王朗無力地仰臉望著天空，燈塔的光在漆黑的夜空裡留下一個很慘淡的光暈，似乎也能經不住風吹浪打，搖搖欲墜。
生命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王朗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在大自然面前頑抗是徒勞的。
風浪依然在繼續，越來越強勁，王朗卻再也支撐不下去了，疲倦和寒冷讓他的神志變得飄渺，無力地仰臉望著漆黑的天空，殘存的一點意識就是用力抱緊陳曉玲，用力再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