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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家的兩頭豬今晚不會餓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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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的烏雲黑沉沉地壓下來,又濃又重掛在半空,像一大群失去方向的烏鴉黑黢黢撞成一團,低得彷彿伸手就能夠著。

天好像隨時要塌了一樣。

高聳入雲妄想捅破蒼穹的尖銳石山跟濃重如墨的烏雲之間留了條亮得直晃人眼的銀邊,像把滲著寒光的利刃橫於天地。

在雷聲的慫恿下,烏雲還時不時伸幾根亮白色的閃電,彎彎曲曲婀娜多姿對山頂發起不太正經的撩騷,有種分手沒分乾淨,耦斷絲連欲擒故縱的曖昧。

荒涼的小山丘上,有位白衣少年腰身壓得極低,正專心致志清理身邊半人高的荊棘、雜草,汗水洇溼了潔白的襯衫,映出他有些單薄的腰背。

少年姓雲名輕。

他身前有兩座很舊的墳冢,沒有墓碑,就像兩堆土包,隱在雜草叢裡邊,顯得孤寂落寞。

墳包里長眠的是雲輕的父母親。

他拔乾淨周圍的荊棘、雜草,荊棘丟在不遠處的亂石堆上,雜草收拾成兩撂放在墳前,一會可以帶回家曬乾當燒火的引子。

做完這一切,雲輕起身抬起胳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虛脫般長呼口氣坐在雜草堆裡邊,曲膝抱腿,下巴搭在膝蓋上,清亮烏黑的雙眸一眨不眨,靜靜注視眼前的兩座墳包出了神。

頭頂暗流湧動的雷鳴閃電和即將到來的傾盆大雨被他視若無睹。

直到雨點像小石子似的一點一點打在肩背、頭頂、還有腳背上沾了泥漬的白鞋上時,他才緩緩開了口,聲音輕如呢喃,許是擔心驚擾已經長眠很久的雙親,“爸爸媽媽,我考上大學了,明天……明天我就要帶爺爺離開這裡去很遠的地方唸書。”

雲輕深吸口氣,極力抑制自已的情緒,微微揚了揚嘴角,想給墳裡的親人展露個笑臉,最終他只是揚了揚唇角,眼淚便已奪眶而出,他趕忙把頭埋進膝蓋,削瘦的雙肩微微顫抖,雙手扯著褲腳,指節泛白發抖。

“我沒有給你們丟臉,我考了全市第一,跟省第一隻差了分。”剛剛稀稀疏疏的雨點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密集拍打在身上的時候,他才再次抬起頭,眼眶發紅,“那所大學很好,知道家裡的情況,特意給我和爺爺安排了一間房,我可以帶爺爺過去勤工儉學。”

大雨灌進眼睛,又澀又疼,雲輕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爺爺……只是……要很久才能來看您倆了。”

雲輕緊咬下唇,待那股濃重的酸澀過後才開口:“如果你們想念我跟爺爺,就在夢裡見見我,露臉的那種,還要跟我說說話,讓我……看看自已的爸爸媽媽長什麼樣,聽聽你們喊我的名字,我......我很乖,每天過得很努力,如果可以的話,來夢裡叫我一聲乖娃子......真棒.......好嗎?”

呢喃至此,泣不成聲。

雲輕經常夢見自已的父母,夢裡父母的臉總裹著層迷霧,從來沒看清過,他們也不說話,光站在霧裡朝他揮手,然後慢慢消失……

家裡倒有張爸爸的黑白照,掛在家徒四壁的堂廳,是爸爸在入伍時軍隊裡拍的檔案照,這張唯一的照片最終變成了他的遺照,成為這位風華男子過早英逝之後留存在世間證明他來過的唯一憑據。

十四年了,雖然爺爺很用心保護這張僅存的照片,卻也奈不住歲月光景久遠,照片由於環境潮溼的緣故,已經起了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潮點,爸爸的笑臉有些不太看得清楚,從輪廓可以依稀瞧出端倪,爸爸有張很帥的笑臉。

媽媽沒有照片,聽村裡人說外公外婆不讓掛,因為他們不承認這個女婿。

嫌爸爸家裡窮,他們瞧不上。

外公外婆也確實沒有來家裡看望過他這位外孫,倒是逢年過節,爺爺會買些東西讓雲輕捎給住在鎮裡的外公外婆。

只是爺爺並不知道,每次雲輕送過去花掉爺倆攢兩三個月生活費買來的東西,都被倆老當著雲輕的面扔了出去,隨即哐噹一聲把防盜門給關上。

雲輕打記事起就沒踏進過外公外婆的家門。

為了不讓爺爺擔心,雲輕沒敢跟爺爺說這些事,次次送完東西都會在鎮裡逛一會再蹬著家裡唯一的大件——二八槓腳踏車回家,笑著說外公外婆收了禮物可開心了,還做了滿桌子豐盛的飯菜給他吃,說這些的時候,正長身體的他餓得前胸貼後背。

如果爺爺問他吃了什麼,雲輕就把自已路過鎮上飯店門口貼的選單名字挑好聽的念給爺爺聽。說完還像只意猶未盡回味無窮的小饞貓,撒著嬌讓爺爺改天也給他做!

爺爺聽了總是憐愛的笑笑,眼裡泛著水光,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揉揉他的小腦瓜子:“乖娃子。”

父母因救落水兒童雙雙離世時,他才不到兩歲。

父母的模樣在他心裡一點印象都沒有。

打記事起,身邊就只有爺爺一位親人,奶奶在爸爸十七歲的時候因病過逝,爺爺在經歷壯年喪妻中年失子的挫骨錐心之痛後,曾經扛過槍參加過越戰的錚錚鐵漢,一夜白頭,看起來比同齡人滄桑很多。

儘管生活像只殘酷無情的冷血惡魔,鮮血淋淋吞噬爺孫倆一個接一個弱小而平凡的夢想,雲輕也從未見過爺爺愁緒滿臉萎靡不振的樣子。

爺爺在他面前,總是一副積極樂觀的慈祥笑臉,迎向他的目光噙滿希望,堅定且勇敢。

像位披著戰袍衝鋒陷陣的勇士,在獵獵寒風中迎戰每一場從天而降的災難!無往不勝!

每當雲輕遇到困難時,爺爺會拍拍他的肩膀給他加油打氣,“往前走,有爺爺呢!”或者說:“勇敢點,爺爺在呢!”

爺爺在,家就在!

……

雨越下越大,似乎沒有停下來的念頭。

這場暴雨,是今年入夏以來的第一場雨,一來便下得如此無法無天酣暢淋漓,似要洗盡籠罩在世間的所有汙濁。

老天爺今年夏天脾氣比往年奇怪,像個得了抑鬱症鬱鬱寡歡的垂暮老人,不聲不響往人世間撒下一層撕都撕不開的鬱悶。

從入夏開始,伴隨而來的便是無邊無盡的悶熱黏膩,除了人和動物時不時有氣無力的動一動軀體表示自已是個活物之外,其他一切跟按了暫停鍵似的,連絲風都沒有。

可能是天氣的緣故,活在這個有點山窮水盡意味的貧瘠小鎮裡邊很多人都顯得不太友好,時時處在陰沉聒噪且易燃易暴的狀態,隨時等一根雞毛或蒜皮從天而降引爆充斥在肉體裡、隱匿在血管內、鑲嵌在骨縫中無處渲洩的戾氣!

山窮水盡的小鎮卻有個好聽還帶點仙氣的名字——瀾溪鎮。

瀾溪鎮轄區內有個窮得率性且突出的村莊,和小鎮一樣有個跟它形象氣質非常不搭調的名字叫入雲谷,常年有云霧繞在山腰而得名。

入雲谷是真正的險山惡水之地,除了常年雲霧繚繞,卻罕見的沒有一丁點兒仙氣!

整個村莊被拔地而起的穿天石山層層疊疊重重包圍,山腳下高高低低倔強的生出一些大大小小的山丘,連塊平整點的地都沒有。

連通外界的只有一條砂石鋪成堪堪能過一輛小汽車的路。

村裡一窮二白,幾乎常年見不到一輛正經的小汽車,家裡有輛摩托車或小三輪就了不起了,大部分都是靠驢子馱著農作物出鎮裡賣了換點日用品。

村裡四十幾戶人家分散在每一塊巴掌大的小平地裡邊,人口不算多,但因為分得散,整個村的範圍看起來倒挺大的。

由於地域限制,村裡要想種口糧食出來,都得在小山丘裡刨半天石頭才能撒幾顆玉米粒下去,村裡的人被生存的壓力壓得喘不上氣!

沒人願意抬頭吸那口仙氣!

年輕人大部分早早輟學進鎮裡或縣裡打工掙錢,很少像雲輕和趙剛這樣讀完高中還往上讀的年輕人,村民們等不及自家孩子學成歸來再賺錢,只要有人肯收,他們恨不得生出來就推出去賺錢。

這些半大小子周未回來村裡便將浸淫在骨子裡的虛榮釋放出來,叼根劣質香菸拽得二五八六彷彿接了馬雲的位置似的在村子裡揚武耀威!

雲輕自小就生活在這樣的村子裡,走得最遠的地方就是瀾溪鎮,因為他在那裡上學,成績還很優異!

上個月高考成績出來當天,爺爺養了一整年的兩頭肥壯土豬被人下藥毒死了!

兩頭土豬爺爺養得很用心,孫子學習成績好,上大學的學費全指望它倆了。

想起兩頭土豬被毒死的場景,雲輕記憶猶新。

那天上午他去鎮上段老師家查完成績,下午成績放榜後他頂著烈日正在後山採野扶桑葉做豬食的時候,住在離他家不遠的趙剛滿頭大汗跑上山找他,也沒說什麼,就是叫他趕緊回去。

趙剛家是四十幾戶村民裡邊對爺孫倆沒有惡意的唯一一家,父母善良,時不時接濟一下他們,但大家都窮,也幫不到哪裡去,逢年過節做了好吃的給爺倆捎上一碗,需要什麼生活用品,上集市的時候幫他們帶回來等等一些小事。

其他人除了為難他們還帶上莫名其妙的惡意,總喜歡在背後耍陰落井下石,具體什麼原因,雲輕也不清楚。

趙剛性格開朗為人仗義,能說會道,大學畢業實習完,在大城市找了家不錯的公司,剛回來準備休息幾天正式上班,聽說雲輕考了這麼好的成績,很為他高興,決定多呆幾天送他去學校。

回來沒幾天,人立馬曬黑好幾圈,暴熱的天氣誰都扛不住。

此刻穿著大褲衩和工字背心的趙剛像從水裡撈出來還沒控幹水的蔬菜,水靈靈的。

雲輕一手拽住桑葉枝條,一手往竹簍子裡摘枝條頂端的嫩葉片,抬頭就給趙剛一個陽光明媚的笑臉,明眸皓齒特別好看,“剛子哥,怎麼了急成這樣?你看我馬上摘滿兩竹筐,我家倆頭豬今晚可以吃一頓飽飯了。”

桑葉拿回去切碎,放些土豆番薯一塊燜熟,兩頭豬吃得可歡實了,雲輕每次見它倆吃得那個吧嘰響,都忍不住咽口水!

趙剛被雲輕這個突如其來的乾淨笑臉晃了神,他揚起胳膊一揮,擦了擦腦門上跟水簾一樣往下淌的汗。沒敢對上雲輕清澈透亮的雙眼,目光落在兩筐綠油油的桑葉上面,“小輕,別摘了,先回家吧。”

邊說邊拿起立在桑樹杆上的扁擔,撈起竹筐上的繩子掛在扁擔兩頭,蹲身就準備挑擔子走人。

雲輕鬆開拽住桑樹枝條的手,往趙剛臉上打量了一會,小心翼翼開口:“剛子哥,是出事了嗎?”

趙剛抬眼剛好對上雲輕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透亮,嚇得他趕緊撇開視線,“也沒什麼事,回家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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