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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盯著我做什麼？”扶搖坐在牛大嬸家的門檻上狐疑地看著那個時不時盯著她的白衣少年。
“有嗎？我只是在看桃花罷了。”李墨白連忙別過頭去，狡辯道。
“我們是不是認識？”扶搖努力地回憶著李墨白是哪家花樓的，但記憶裡完全沒有這樣的一個人。可是李墨白總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彷彿在哪裡見過。
“啊？沒……沒有啊。”李墨白心虛地回答。
“那你叫什麼名字？哪裡的人？”扶搖追問道。
“我？我叫……”李墨白眼睛一轉，計上心頭，“我叫遊裳，是金陵人。”
“金陵？鳳凰臺那裡的人？”扶搖頓時來了興趣，“那你為什麼來這裡啊？”
“我是來長安拜師的。”李墨白鬍言亂語。
“拜師？學什麼？學劍？”扶搖看到李墨白腰間精緻的短劍，挑了挑眉毛問道。
“自然。”李墨白點了點頭。
“長安的劍術大師哪裡有你們金陵的多，你要拜哪家的，是荒原劍劉章，還是齊雲八劍歐陽氏？”扶搖盤算著長安為數不多的劍術大師。
李墨白搖搖頭:“劉章莽夫一個，與其說他是劍客倒不如說是一個刀夫，劍術毫無美感。那歐陽氏的齊雲八劍恰恰相反，有太多花裡胡哨的無用招式，實戰的能力不敢恭維，實在上不得檯面。這兩者與金陵錢無為的無為劍，孟越的上弦月相比都要遜色太多。”
“看不出嘛，你竟然知道得這麼多，既然如此，那你來長安是要拜哪家高手為師？”扶搖追問。
“自然是拜李墨白為師了，聽聞他劍術無雙，還剛好要回長安。”
“李墨白麼？”扶搖想起大漠裡態度冷漠的黑斗笠，身上不禁一陣惡寒，“那個人性格古怪，況且年紀應該也與你相仿，怕是不會收你當徒弟的。”
“劍道一途，達者為先，你怎知他不會收我為徒？”李墨白反問道。
“嘁，自以為是。你若是拜師成功，那李墨白怕是能求著我當他徒弟。”扶搖語氣裡滿是譏諷。
“哦？”李墨白似笑非笑地看著扶搖，看得扶搖背後發涼。
這白衣少年怎麼也和那黑斗笠一樣古怪！
“不過那李墨白與我母……當今女皇不對付，說不好這次那李墨白要在長安和女皇大戰一場。你若執意拜他為師，怕是難免要被長安的官宦穿小鞋。”扶搖提醒道。
李墨白笑笑，站起身來，哼著《飛龍將軍凱旋歌》的小曲走開了。或許回了長安也可以逗逗這小公主打發時間。
扶搖看著李墨白離開，以為是自己的話刺激到了他，不禁為傷害純情少年脆弱心靈的行為有些內疚，不過隨即就釋然了:她也不過在陳述事實罷了。
忽地一陣微風吹拂而來，帶來一絲清涼，也攜來一陣桃花清香。伴著這陣風，黑髮與白衣隨風而舞。
“姑娘真是雅興。”是那桃樹下躺著的男人，此時他正雙手背在腰後，悠哉地走過來。
“大叔，你的腿腳原來……沒有問題啊。”扶搖驚歎於男人伶利的腿腳，但說完才發現話裡的不妥。
隨即從門檻上站起身來，向男人作揖:“多謝大叔的指點，我才能找到住宿的地方。”世人皆說扶搖公主蠻橫，對此她從不辯解，但如果說她無禮，那便是絕對的胡謅。最好面子工程的女皇怎麼可能會教養出無禮的女兒。
“哈哈哈，指點可是談不上，不用客氣，坐下聊，坐下聊。”
扶搖笑著點點頭。
“你是叫扶搖是吧，扶搖公主？當今女皇的女兒？”男人坐在扶搖的身邊，語氣慵懶，輕描淡寫地說，好像在談什麼飯後的家長裡短。
“你……”還沒有坐穩的扶搖一下子從門檻上滑了下去，一屁股摔在地面。但是被男人說破身份，還是引得她精神緊繃起來，手掌不由摸向腰間纏繞的銀白軟劍。
“別怕，孩子。”男人微微抬手，一陣清風吹拂而來，幾瓣桃花落在了他的掌心:“我和黃金宮裡的那位也算是舊相識了。當年便是我與她攜手相遊這桃花村，我喜歡，便留了下來，你母親不喜歡，便再也沒有來到過這裡。”
“喜歡？不喜歡？是桃花嗎？”扶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些，長相如此漂亮的大叔想來也不會是身材粗獷的北方離族，妥妥的以貌取人。
“是，也不是，說不清。”男人擺弄著手裡的桃花瓣，波瀾不起的眸子裡也泛起了漣漪，該是想起了什麼往事，“我那個侄子你應該認識了？”
“你說遊裳？”
“遊裳？”男人立馬反應過來，“對，沒錯，你感覺他人怎麼樣？”
“他？有些……怪怪的，不過人長得倒是清秀。”扶搖實在不知道怎麼去形容李墨白給她的感覺，那好像是一個有些執拗的少年。
“他剛好要去長安……辦事，讓他送你如何？”男人實在不知道如何形容李墨白此行去長安要做的事，而經過與李墨白的交談，扶搖也預設了所謂的辦事是拜師學劍。
男人接著說:“他在長安會住上一段時間，我也想麻煩姑娘能夠幫我照顧照顧他。”
“當然可以，您與我母親是舊相識，遊裳是你的侄子，我母親應該也會很願意替您照顧的……”扶搖突然想起先前李墨白要拜師的事，暗自後悔答應得太快，但此時反悔怕是也不妥了，她只能勉強地苦笑起來。心裡不免對李墨白和“李墨白”埋怨起來，為什麼李墨白非想拜師那個瘋子，為什麼“李墨白”要和自己的母親不對付。不難想到，當扶搖得知白衫少年與黑斗笠是一人後，表情會多麼的豐富。
男人滿意地笑了笑，“哈哈哈，那我就不打擾你了。”說完便站起身來，向桃花濃郁處走去了，只留下滿臉糾結的扶搖。
……
“呦，叔叔真是雅興。”李墨白自然是聽到了男人與扶搖之間的對話，所以特意將“叔叔”兩個字咬得很重。
“小氣鬼！”
“你和扶搖說那些話做什麼？”
“你在崑崙生活這幾年，也沒個人照顧你，回長安了自然要好好休息休息，找個貼心的姑娘照顧你的生活起居豈不美哉？”男人語重心長地說。
“她？她怕是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況且她是那武妖婆的女兒，得知我的真實身份，不在背後給我捅刀便不錯了。”李墨白反駁道。
“嘿嘿，姑娘嘛！”男人色眯眯地說，“你放心吧……”
李墨白知道這老狐狸肯定又在憋著什麼壞主意，可也知道必然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不再言語。但突然又好像明白了什麼:“你怕狄大人會攔著我，不讓我回長安？”
“那個老古板最是護犢子，三年前就因為我沒攔著你，差點讓你沒了小命，後來他到我這桃花村來撒潑，可憐了我的清靜。”男人可憐兮兮地說。
“你們倆本就是冤家，他數落你想來也夾帶了不少私心。”李墨白說道。
“算了吧，我倆？說明白就是難兄難弟一對罷了，畢竟愛上同一個女人，結果誰也沒能抱得美人歸……”說著，男人有些失落。
“抱得美人歸又如何？你走不出這桃花村，狄大人不敢踏足靜思居，我師傅臨終都還在唸叨著她的名字，老皇帝的碑文上都要刻上一句有關她的文字。她呢？青燈古佛伴身旁，千卷佛經徹夜讀，寺外桃花飛漫天，寺內芬芳早零落。等我報了武妖婆的仇以後，就去把她那個破寺廟拆了。”李墨白憤憤地說。
“一生愛一人，能遇見便不妄白活一場著，我們都願意耗盡生命去愛她，是她的幸運，也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福澤。”男人像是修行已久的老僧，淨說著禪宗的苦澀話。
“放屁！”李墨白翻了個白眼，“得不到才這樣說，要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你才不會說這自欺欺人的話。”
男人撇撇嘴：“得不到才要長長的思念嘛，畢竟現在還記得她的人不多了，我們記著才好讓她的故事不至於被徹底遺忘，我守著這桃林也是為了守著她的經歷。”
“噁心。”李墨白故意做出嘔吐的表情，“真是群傻子，人家都躲寺廟偷清閒了，你們還在這自作多情。”說著，李墨白一揮手，自手掌揮出一道真氣，頓時吹落一大片桃花雨。
“我的花！敗家孩子。”男人連忙跑向桃樹。
“你叫崔桃花，那我便摧桃花嘍。”李墨白壞笑著。
每刮過一陣風，都要下起一陣桃花雨。相遇時的朵朵桃花，是一輩子奮不顧身的愛，也是深夜裡痛徹心扉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