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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聲戛然而止，許多人都朝他們這兒看過來，兩撥人僵持不動，服務生俯身準備把姜路這桌的酒搬到隔壁，就被黃毛攔下，黃毛推開服務生，收起笑容，
“姜路，你什麼意思，我好心拉你談生意，你就這麼不給面子？”
姜路插著兜，看看桌上的酒瓶，笑道，“我不負責拉投資，你要找就找白鶴他們去，今天我給我兄弟踐行，沒有喝到一半兒讓人挪桌的道理。”
黃毛窘迫地撓撓臉，氣上心頭，瞪著姜路，“你不就仗著你老子有幾個臭錢，得瑟什麼呀，今天我還就認準這桌了，你能怎麼著？”說完指著服務生鼻子，“你他媽看什麼！還不給我撤了！”
姜路猛地掰下黃毛的手指頭，眼皮不眨一下，“別嚷嚷，公共場合。”
他撒開手，朝劉熙和陳峰說，“坐吧，繼續喝。”
劉熙掃了眼桌邊一群氣勢洶洶的人，對姜路使了個眼神，姜路神態自若，得體地喝著酒。
黃毛氣不打一處來，推開服務生，身後那些人估計沒有狠角色，跟著黃毛去了別的地方，等人散了，陳峰和劉熙才鬆口氣。
陳峰：“不是大哥，你這剛啊，他們那麼多人，萬一動起手...”
姜路胳膊搭在卡座上，不屑道，“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碰我。”
劉熙嘆氣，“很難想象你之前和他們玩一起去。”
姜路笑了，舉起酒杯，“那就恭喜我迷途知返。”
酒杯碰撞發出的脆響刻在青春節點，姜路很後悔當初為什麼沒先遇到室友們，現在珍惜卻沒了時間，酒越喝越多，視線開始搖晃，那幫人在二樓卡座，吵得沒邊兒，就在姜路他們腦袋頂上。
陳峰嘖嘖嘴，抬頭看了看，“這幫人他媽屬喇叭的？跟邪教似的。”
姜路不在乎這些明晃晃的挑釁，和兩人喝著酒，不知怎麼的，他忽然問道，“黃肅研父母還來學校嗎？”
劉熙一頓，搖頭，“很久沒看到他們，學校應該花錢息事寧人了。”
姜路疑惑，“那可是人命，能用錢解決？”
陳峰撂下酒杯，“你還別說，我和導員他們喝酒嘮這個，你們猜猜這條命值多少錢？”
姜路沒說話。
“十五萬。”陳峰說。
“多少？”姜路震驚，“才十五萬？”
“你以為多少，百萬啊？”陳峰吃了個葡萄，“他父母都是打工的，十五萬夠他們養老了。”
“可那是...”姜路沒說下去，苦悶地喝了杯酒，劉熙見狀勸道，“大路，別合計這些，可能這個結果已經算好的了，咱們就是旁觀者，別代入太多。”
姜路點點頭，這時正好鴛鴦從後臺出來，身上多了個白襯衫，正好擋住胸口，隨意地站在臺上，扶著麥克開始翻動點歌板，隨著前奏響起，姜路不在聽校園八卦，而是全神貫注等著她開口。
鴛鴦的嗓音粗粒，像是上臺前抽了好幾包煙，但很有故事感，第一個音出來，周圍嘮嗑的人都閉上嘴，好奇張望著，在看到鴛鴦出挑的面容後，都放下酒杯聽起來。
姜路見狀很是欣慰，他和鴛鴦相比年齡差不了多少，但他下意識把鴛鴦當做妹妹，即使萍水相逢，他也非常珍惜這個人。
一首周慧敏的《最愛》結束，牆上的互動螢幕一下火熱起來，姜路掏出手機掃了碼，特意點了匿名，給鴛鴦送了十個花環，陳峰眯著眼望去，吹了聲口哨，“這是哪個大哥，花環一百一個呢。”
姜路放下手機，“不知道。”
“不過確實好聽。”劉熙看看姜路的臉，好像知道了什麼。
接下來不斷有人點歌刷禮物，氣氛活躍火爆，大家似乎都很喜歡這個新來的駐唱，直到螢幕上出現讓鴛鴦把襯衫脫掉的彈幕，姜路眉間一緊。
彈幕後頭跟著個上千塊的禮物，鴛鴦舒緩的眼眸突然僵滯，隨即握緊麥克，當做無事發生繼續演唱王菲的《如願》，就聽二樓傳來一聲響亮的口哨，姜路聽見黃毛的聲音，
“脫啊！要不我再刷一個？”
周圍卡座的人紛紛皺眉投去鄙夷的目光，劉熙小聲說，“他們也太過分了，人家一個女孩子。”
姜路沒吱聲，握著酒杯，看向臺上，鴛鴦顯然不能忽視那些粗俗下流的聲音，高音部分偏了曲調，身後的螢幕不斷蹦出禮物，已經刷屏了，都是黃毛他們弄的。
再一首結束，鴛鴦被叫去後臺，身影消失在姜路視線裡，他坐直身板朝後臺的門簾望去，臉上寫滿了擔心。
陳峰：“哎，那姑娘你認識啊？”
劉熙膝蓋碰了一下陳峰，示意他先別說話，對姜路說，“大路，要不咱們換個地方，這夥人就是奔著咱們，故意的毀氣氛。”
姜路收回視線，看看二人，“對不起，好好的踐行宴被我弄差了。”
劉熙和陳峰聞言釋懷一笑，陳峰爽快道，“只要朋友在，到哪兒喝都一樣，走吧，隔壁街有個川菜酒館，我一直想看看呢。”
三人正打算要撤，忽然後臺的門簾一動，鴛鴦重新走出來，白襯衫已經不見了，暴露性感的吊帶只能遮住關鍵部位，大片面板露在空氣中，肩頭大大小小的傷疤，和手腕上的針線讓眾人愣住。
姜路已經往外走，聽見周圍人的驚呼，回頭看去，僵在原地，他看著那些傷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鴛鴦沒有任何扭捏，毫不在意那些細碎的話語，坐在高腳椅上，說著感謝刷禮物的場面話，點下播放鍵，拿起麥克風，繼續著今晚的工作。
“我草...”陳峰揉揉眼睛，“這姑娘是跟誰打架了？下手這麼狠。”
劉熙：“不像是打架打的，看樣子是刀口，自己弄的。”
兩人抱著旁觀的態度站在過道，剛要走，姜路一言不合衝過去，邊脫下外套，在燈光下把衣物罩在鴛鴦身上，低聲說，“你們這兒讓點歌麼。”
鴛鴦瞪大眼睛看著他，眼中滿是感動和驚喜，輕聲道，“讓是讓，但是...”
“你先下去，把衣服穿上。”姜路說著，把人推下後臺，拿著麥克坐到中央，他今天裡頭穿的坎袖，去了外套露出兩條結實的胳膊，肌肉線條在燈光下格外明顯。
陳峰靠在一邊，對劉熙笑道，帶著佩服的眼神調侃道，“我預言啊，八十年之後要是道邊有搶劫的，姜路杵著柺杖都能衝上去。”
劉熙點頭，一併靠著，“你今天就這話說的順耳。”
兩人笑呵呵望著姜路，聚光燈下，姜路翻著點歌板，頭上都是汗，緊張地手抖，他一邊學著老爸應酬的模樣，邊安撫著底下的客人。
其實有這一出，客人們反而覺得有趣，更何況姜路是那種鄰家哥哥的陽光帥小夥，很養眼，於是大傢伙都鼓掌捧起場，除了二樓卡座的那些人。
“喜歡聽什麼？”姜路問完，就聽二樓摔了個酒瓶，全場霎時寂靜無聲，他緩緩抬眸看去，黃毛靠著欄杆，嚷嚷道，“姜路你裝什麼好人啊，口味也太次了吧，這種貨色你都上？”
有些顧客積攢了很久的佈滿發洩出來，罵了他們幾句，姜路忽然笑出聲，舉起話筒放到嘴邊，平靜道，“把你狗嘴閉上。”
陳峰吹了個口哨，“罵的好！”
周圍人也應和著。
黃毛抹不開面，帶著一幫人走下樓，把姜路圍在中間，一把搶過話筒摔倒地上，指著姜路罵道，“你再他媽說一句！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鴛鴦從後臺跑出來，還披著姜路的外套，擋在姜路面前，低頭準備道歉了事，黃毛一巴掌打過去，落空了，隨即肚子捱了結結實實的一拳。
黃毛疼得跪在地上，跟他來的幾個人都沒反應過來，姜路舉起高腳凳就要砸，劉熙及時喊住他，“姜路！放下！”
但已經晚了，高腳凳重重落在黃毛小腿上，下一秒發出令人膽寒的脆響。
黃毛嚎叫著縮成一團，姜路一把抓起他的領子，冰冷質問道，“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說！”姜路暴怒，手瘋狂抖動，揮起拳頭要砸，被劉熙和陳峰拉住。他倆廢了吃奶的力氣把姜路從黃毛身上拖下來，鴛鴦站在一邊檢查著姜路的手有沒有傷口。
外頭傳來警鈴聲，眨眼間從外頭進來三個警察，簡單詢問過後，來輛救護車，抬走了昏厥的黃毛，然後把姜路和陳峰劉熙，還有鴛鴦，以及黃毛身邊的人都拉到警局。
不過一小時，警局收到傷情鑑定，正要把姜路關進拘留室，上頭來了電話，然後開啟門，告訴姜路可以走了。
陳峰劉熙和鴛鴦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警察轟了出來，姜路後一步出來，幾人把他圍住詢問有沒有事，姜路含糊搖搖頭，他看著鴛鴦，有很多話要問，忽然被遠處駛來的牧馬人燈光晃了一下，下意識眯起眼。
黑色牧馬人來了個漂亮的甩尾，牧觀青跳下車，反手甩上車門，神情嚴肅，掃視一圈，目光稍稍在鴛鴦臉上停留，盯著姜路，“打贏沒。”
姜路點頭，“打贏了。”
牧觀青緊張的神色鬆弛下來，拍拍姜路，什麼也沒說，開車又走了，全程不過兩分鐘。
姜路站在風中凌亂，陳峰和劉熙一臉懵，飯局肯定吹了，畢竟剛從警局出來，誰也沒有喝酒的心思，約好下次再聚，姜路把二人送走，臨上車時劉熙有些擔心看了看姜路，“有事說話。”
姜路點點頭，望著車尾燈，在原地站了好久，鴛鴦走上前，自責道，“對不起。”
“停，”姜路看著她，“你沒有任何錯，道什麼歉。”
“我打擾了你們的酒局，還...”鴛鴦和姜路很像，她說不出什麼感性的話，於是直接道，“謝謝。”
姜路這會兒還想著牧觀青是怎麼知道他出事兒的，心不在焉擺了擺手，劫後餘生般長出口氣，問道，“你身上那些疤，怎麼弄的。”
鴛鴦下意識捂著手腕，低頭沒說話，就算她不解釋，姜路也清楚得很，從前他也打算做同樣的事。
“從拍完照之後，我以為你過的...還好。”姜路說。
鴛鴦甩了甩頭，好像要把所有煩惱都趕走，抬起臉看著他，沒再說下去，姜路也沒急著回去，陪鴛鴦回到狼籍不堪的酒吧，和老闆解釋好，賠了筆修復費用，他看見角落裡鴛鴦的襯衫，打算幫人家帶著，拿起的瞬間，從裡面掉出個小瓶子，
姜路沒多想，撿起來拿在手裡，低頭看了看，瞬間愣在原地，他腦中閃過幾個畫面，也是這樣的夏天，他捧著剛摘的野花，跑進臥室，母親坐在梳妝檯前，被動靜嚇了一跳，手裡的東西掉到地上，嘩啦啦滾到他腳邊的——就是這樣的瓶子，這樣的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