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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約法三章
離敬笑容可掬的應酬著八方來客，敬酒是一律來者不拒，溫禮道謝，直到打發了滿屋賓朋，才被丫鬟們簇擁著回到了長璃閣。
他推開喜房的門，入目滿是豔紅，和坐在喜床上舉著團扇的新娘子。他一瞬間有些恍惚，彷彿回到了前世那次諷刺至極的大婚場景。
喜娘再次嬉笑著湊上前來，口中說著吉祥話，而這次離敬沒有再將她們都趕出去，而是眉目柔和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葫蘆巹，點頭示意喜娘繼續儀程。
新娘子玄色裙襬柔美端正，鳳冠上點綴著潤澤的東珠，與他印象中的別無二致，只是握著紈扇的指尖仍像那回一樣微微抖動，顯示出鍾思儀如今內心的不平靜。
她所等候的怒斥沒有響起，反而聽到了一道溫潤的聲音，緩緩念著。
“城上風生蠟炬寒，錦帷開處露翔鸞。已知秦女昇仙態，休把圓輕隔牡丹。”
初秋微風習習，穿透窗欞撩動床幔，外頭的蟲鳴聲亦漸漸熄弱。鍾思儀有些驚訝的睜大了雙眼，她明明記得這會兒的小哥哥已經將喜娘丫鬟全都趕了出去，還不停的言語羞辱自己，可……為什麼會是卻扇詩？
離敬看著鍾思儀握著扇子一動不動，眉心微擰，邁開長腿幾步到了鍾思儀面前，微微俯下身去，輕笑道。
“小娘子，是我詩唸的還不夠嗎？”
他的指尖搭在了紈扇的邊緣，緩緩將扇子推開，便立時看到了那張婀娜多姿的美麗臉頰。
他思之如狂的小姑娘，終於又活生生的嫁給了他。
離敬竟不知大婚之日的鐘思儀曾這麼美麗，更是懊悔當時怎麼還捨得去傷害她！
他壓下心底微微的輕顫，伸手牽起鍾思儀的手，領著她來到桌前的葫蘆巹旁，候著喜娘將兩半葫蘆瓢斟上了美酒。
而因他與前世迥然的反應而大腦發矇的鐘思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就渾渾噩噩的跟著他走到了桌前，更不知是如何一步步聽著喜娘的祝詞飲了同牢合巹酒，又行了結髮禮。
她只覺此刻如幻夢一般不真切，偏又是閨中之嚮往，忍不住便沉淪了進去。
離敬看著鍾思儀的髮絲落在她白皙的掌心，與他的結在一起，心裡當然是十分愉悅。
喜娘隨後把結好的青絲放入香囊裡，掛在了多寶柵旁，離敬的唇角至此更是壓不住的上揚。等到他喚過了少章，叫他領著喜娘丫鬟們下去領賞錢，鍾思儀才回了神。
看著離敬把門栓落下，再次轉身走了回來，她還在想，這下屋裡沒人了，他該……該是戲演完了，要發作了吧？
鍾思儀定了定心神，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停的給自己打著氣，那些諷刺與傷痛，已經經歷過一回了，沒有什麼可怕的！
她握了握拳，等著離敬叫自己滾出這個房間，然後她就可以掏出寫好的約法三章來，與他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
鍾思儀坐在床榻邊兒低低的垂著頭，聽著腳步聲逐漸靠近，繼而看到了一雙靴子出現在自己眼前。
離敬其實也有些激動，自從前世鍾思儀懷著孩子死去，他想她想的都快瘋了，這一世偏偏又忍了這麼多年，才能把小姑娘再次納為己有，他心裡的悸動只多不少。
可他沒有忘記鍾思儀對他的抗拒，耐著性子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軟膩的肌膚讓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指，繼而撫上她的臉頰，軟聲道。
“在想什麼？”
——想你何時將我趕出去！
這心裡的話鍾思儀可是沒膽量說出來，她也在回想著當年的場景，眼下她應該說的是要服侍離敬歇息，然後想去解他的衣裳，這才激怒了他。
“想，想服侍夫君歇下...”
鍾思儀憑著印象站起身來，仍像那回一般紅著臉伸手去解離敬身上玄色的外袍。
可她沒有看到，離敬原本噙著笑的眉眼中添了一絲幽深，在鍾思儀的指尖剛要碰到衣帶之時，他突然手臂一伸，攬著鍾思儀的腰肢將她拉到懷中。
兩人胸腹相抵，離敬的手掌扶在鍾思儀腰眼上按住她，掌心的溫度隔著玄衣的布料往裡滲透。
她身上的味道除了往日的暗香外，尚殘留著吉服上的熏製香氛，掌下的觸感是一片柔軟，在這樣疏月旖旎的洞房裡，離敬舌尖頂著腮勾起唇角，臉頰緩緩迫近了她耳邊，溫熱的呼吸拂過她透著紅暈的耳珠。
來了——想著這一世兩人之間到底沒有發生前世那般多的誤會之事，是以這婚禮有所不同許也是這緣由。
可到底這輩子還是讓他被迫與她成婚，依著離敬的性子是斷然不會真白白受了這虧的。思及此鍾思儀眼中還是不可控制的浮現了一絲懼色。
感受著他溫熱的氣息撲灑在耳廓上，似乎前世那諷刺的話語便要呼之欲出，她連忙伸手抵上他結實滾燙的胸膛，道。
“等、等一下——”
她的舉動，令原本壓抑了情感許久的離敬勉力拾了幾分理智，一雙桃花眸裡眼波微漾，看著面前的嬌妻忽而自懷中摸出幾份寫滿字的宣紙，有些疑惑的等著下文。
卻見鍾思儀似是有些緊張的長呼了口氣，面上浮現出豁出去的神情，開口道。
“夫、不對，是離、離校尉，我、我知道今日的婚事實非校尉大人所願，我、小女亦是惶恐，為小女家中所累讓您蒙受如此冤枉。是以、是以小女不會令大人為難的，特奉上此書以表誠意。”
見著他滿面訝然的接過那份約法三章看了起來，上書著她會配合離敬做表面夫妻，與她應付家中長輩，絕不會強佔三少夫人的位置太久，若他日離敬遇上心儀之人，亦會拱手將正妻之位讓出之類全是向著他的條文。
怕他以為是自己的緩兵之計，在他方才接過東西松開自己之際便後退了好幾步，臉上掛著討好的笑意，道。
“我、我明日就會搬出正房，一定會離得大人遠遠的，沒您吩咐一定不來礙眼...所、所以——”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飛速抬眸看了一眼離敬，又連忙低下頭囁嚅道。
“那、那個，要是大人無異議——我就讓下人進來伺候您梳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