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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從此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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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祺綏緊趕慢趕,還是在車隊回到酈城之前追上了,上官翊提前打過招呼,眾人都當晏祺綏從未離開過車隊,也沒什麼調虎離山的出逃之事。

只是嘉客,看見晏祺綏,一副血海深仇的模樣。

雪天路滑,大雪擋路,原本當天就能到達的路延緩到了第二天。

一入城門,宮裡早早安排人在迎接。

“臣侄參見皇叔,涼州之事茲事體大,皇叔妥善解決父皇很是欣慰,臣侄也敬佩不已,皇叔此行辛苦,臣侄奉父皇之命特來迎接皇叔回京。”

北鄢太子上官則笙身著明黃色華衣,披著厚實柔軟的狐青裘,身後一眾宮人嚴整侍立,氣勢儼然。

晏祺綏從馬車裡出來,臉色微白,從容不迫地走到上官則笙跟前拱手回禮:“陛下有心了,一路顛簸,宮裡皇叔就不去了,替皇叔代你父皇請罪,天冷,太子快回去吧。”

上官則笙聽說過八皇叔的性子,早有預料,但真正被拒絕,臉上還是有些停滯,隨即又想起父皇交代的話,轉而笑臉相對,點頭稱是,客套幾句。

晏祺綏轉身要上馬車,卻被上官則笙攔住。晏祺綏又回身看他,上官則笙靠近一步,仰頭貼近晏祺綏耳邊輕聲說:“二弟年紀小,做事不知輕重,皇叔莫要計較,臣侄和父皇回去會好好教導,臣侄代二弟賠個不是。”

晏祺綏掩住眼裡的詫異,溫聲道:“自然。”

上了馬車,由太子一行人跟隨,浩浩蕩蕩排滿酈城大街。

景王府和凌王府不在一個方向,到了岔路口就要分道揚鑣,太子回宮也早在上個路口與他們分開了。

嘉客從馬上下來,白雪映襯的銀色面具愈發明亮,他走到晏祺綏的馬車前,說道:“殿下,昨日是我們王爺婚宴,您帶諸位兄弟一塊到王府喝杯喜酒吧,一路舟車勞頓,也不急這一時回去。”

晏祺綏端坐在馬車裡,臉色蒼白,車簾被風揚起一條縫明目張膽湧進來,他虛握著拳抵在唇邊,極力壓抑著喉嚨裡要咳出來的帶著腥味的東西。

“……喜酒就不喝了,代本王向你們王爺道聲賀,祝他與王妃……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許是風太大了,嘉客似乎沒有聽見晏祺綏的話,積雪已然凝成堅冰,久久融成一滴,啪嗒一聲,打在路面,濺成細碎的水花。

沒了樹葉的和鳴,風一點也不溫柔,摧枯拉朽,行色匆匆。

晏祺綏的馬車已經駛遠了,車軲轆碾碎冰渣的聲音仍清晰可辨,碎得徹底。

寂靜的景王府覆了一層更寂靜的雪,寬闊清幽的別苑像蕭索的荒地,屋簷下的簾幕顏色素淨,栩栩如生的雕花攀援在門上。

晏祺綏一回到王府徐正帆就來了,他是奉皇命來的,賀瓊依並不疑心,放任二人在寢殿裡問診。

徐正帆一身深藍色的官服,冠冕也沒摘,形色間有些匆忙,一看就是下了朝就過來的。

晏祺綏倚靠在軟榻上,臉色如雪色慘白,英俊的容顏毫無精神,細長勻稱的手指攥著軟榻的扶手,青筋凸起。

徐正帆把過脈,神色凝重,一再嘆息:“殿下此番傷及根基,難保舊疾不會復發,微臣稍後給殿下開個方子,殿下可千萬按時按量喝。”

“謝太醫,勞煩了。”晏祺綏止不住地咳嗽了幾聲,呼吸沉重又無力,徐正帆連忙伸手幫他順氣,生怕他咳出來什麼觸目驚心的東西。

晏祺綏緩好呼吸,四肢無力地倒到軟榻裡,臉色白得不像個活人,唯有胸膛忽高忽低的弧度讓人知道他還有氣息。高挑堅實的身軀此刻脆弱得像門外沒有熬過嚴冬的枯死的植株,風吹即折。

徐正帆連忙取來紙筆,抖落墨滴寫下藥方讓人下去熬藥。

“殿下入涼州之前,茗香茶樓裡那個說書的已經讓咱們的人解決掉了,如今又來了一個,是否需要……”

徐正帆處理完晏祺綏的病,開始談此行的真正目的。

“不必了,先前以為幕後之人對我身份有疑,想要藉此試探,現在想來不過是推我出來與凌王抗衡罷了,不必理會。”

在去涼州時晏祺綏就想明白了,他沉寂這麼多年無人問津,莫名其妙就成了眾矢之的,說是巧合他是不信的,事關身世他又不敢大膽去查,本想靜觀其變,沒想到手下的人動作這麼快直接把人解決了。後來皇帝要他接任赴往涼州,茶樓裡又接續他的“故事”,這幕後之人想來就是皇帝了。

儘管上官翊沒空,皇帝大可以派責任之內的大臣亦或太子皇子去,偏偏派他這個“無名小卒”,太刻意了。

如今的北鄢,只要上官翊想,顛覆皇權謀權篡位根本不在話下,上官翊遲遲不動,皇帝想必心如擂鼓,為了穩住地位自然要積攢自已的勢力或瓦解上官翊的勢力,當然後者難度過大,成不成功先不說,被上官翊報復的可能性極大。

派自已的皇子,都不夠上官翊玩兒的,皇帝應該還不想斷子絕孫,所以“上官惺”是最好的人選,成功了“上官惺”也是半個自已人,輕而易舉拿捏,失敗了也算除掉了一個眼中釘,雖然這顆釘子不顯眼,但不代表以後不會硌著人。

好像還有哪裡不對勁,晏祺綏忽然想起太子那句耳語,他說涼州之事是二皇子操縱。

上官則陌從來不遮掩對上官翊的惡意,連他這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閒散人都知道。

皇帝為什麼放任上官則陌這麼做?

是寵溺過度,還是故意讓上官則陌往上官翊的刀尖上靠近?

“徐太醫,你覺得陛下是更喜歡太子還是更喜歡二皇子?”

晏祺綏沒頭沒尾的一個問題砸過來,徐正帆都懷疑是不是病糊塗了,思索一番應該不至於,回答道:“太子殿下沉穩有擔當,陛下一直養在膝下悉心教導,對太子是寄予未來儲君的厚望,二殿下聰慧有膽識,外頭流言蜚語雖多了些,但二殿下命苦,生母淑妃娘娘家族沒落,癔症也時好時壞,陛下疼惜寵愛過甚也是人之常情。”

徐正帆沒有給出明確答案,但字裡行間都偏向於對上官則陌更寵愛一些。

不只徐正帆,北鄢上下都這樣認為。

今日在城外,太子主動說明涼州之事的幕後之人是上官則陌,他原本疑心事情不簡單,但他只是代上官翊接任,事情也有一個順理成章的前因後果,根本不需要再解釋,要解釋私底下跟上官翊解釋就罷了,這樣破壞上官則陌名聲的事還專門告訴他,實在是令人費解。

可如果說,他們是故意為之,那就說得通了。

將來太子登基,新帝上位必然把昔日表面情同手足的兄弟視如爭奪皇權的洪水猛獸,巴不得一個比一個死得更快更慘,就像如今的皇帝和凌王。彼時新帝雙手定然不好沾血,壞人還是要他們當皇叔的長輩們來做,先是放任上官則陌在上官翊面前作死,又是虛情假意在自已這裡給上官則陌記一筆賬,這簡直就是想將上官則陌趕盡殺絕。

或許他們更希望上官則陌儘快觸到上官翊的逆鱗,才“容忍”上官則陌一次一次挑戰上官翊的底線,畢竟上官則陌死在上官翊手上他們才能清清白白。

他一直以為上官翊不處置上官則陌是礙於長輩身份或是念及骨肉親情,原來是他早已看透一切,憐憫這個單純小朋友吧。

後來又下了好幾場雪,山川遠黛被潔白覆了又覆,哪天稍微暖和點兒,房前屋後,雪融化的水就如斷了線的珍珠,接連不斷地從瓦上滾下來,撲在青石板上開出一朵又一朵小花。

雪消停了好幾天,難得見一次太陽。

除夕臨近,萬人空巷,熱鬧非凡。

店鋪推陳出新,精緻稀罕的商品琳琅滿目,各色美食飄香十里讓人垂涎欲滴,大街小巷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行人紅光滿面,笑容洋溢。

伸手往錢袋子裡一掏,銀子一遞,今年年夜飯上又多了一道菜。小孩兒手裡舉著糖葫蘆又吵著爹孃要買年糕,無論平日裡孩子有多頑皮,此時父母都格外寵溺,不僅年糕要買,糖果也要來幾斤。

茗香茶樓

“那年秋獵,景王殿下的馬在獵場受驚在密林裡肆意賓士,眼見前方就是萬丈懸崖,在這千鈞一髮的危機之時,凌王殿下正巧趕到……”

還是原來的故事,原來的雅間,不過講故事的人換了一張面孔,陪上官樂諳來聽故事的也不是從前那個。

故事終了,眾人鼓掌喝彩。

“公主,臣送您回宮。”蕭延今日調休,就被上官樂諳叫過來了。

“不回!”上官樂諳嚴詞厲色地反駁,在蕭延還沒反應過來自已哪裡又惹這個祖宗生氣了的時候,上官樂諳已經出雅閣去了。

蕭延擔著禁衛軍統領的職責,事務繁多,他們相見也只能是靠運氣。好不容易蕭延休沐一日,上官樂諳又冒著被父皇母后責罵的“風險”約蕭延來陪她聽書,結果這個榆木腦袋倒上趕著催她回去。

蕭延不知道上官樂諳這麼多小心思,他只知道回去晚了,公主私自外出會被陛下發覺,那時公主又要受委屈了。

上官樂諳氣不打一處來,蕭延真的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嗎?

宮裡已經在傳皇帝要送她去東尋和親了

即便只是傳聞,加上她也不信對她百般寵愛的父皇會忍心送她於千里之外。

她從前無憂無慮,甚是喜歡逗老實又不苟言笑的蕭延,若是她都要嫁給別人了蕭延還是這麼木訥又無動於衷的話,那他們之間從未捅破的薄薄的窗戶紙恐怕就會如城牆般堅實難摧。

“哎!你這人怎麼回事?”

上官樂諳腳步快,心裡又揣著事,稍不留神在出茶樓大門時撞到了人。

公主傲嬌慣了,匆匆回頭一瞥,見人沒什麼事丟下一句道歉的話就走了。

蕭延趕來時正好這一幕,見上官樂諳頭也不回地出門,自已連忙趕到方才被撞到的小姑娘面前誠心誠意拱手道歉。

姑娘年紀和上官樂諳差不多大,生得一雙好眉眼,一身淺綠色的棉絨外裳把人襯得清麗嬌美,如青山上白雪也掩不掉的綠意。

姑娘目光呆呆望著蕭延的臉,試探道:“蕭延?你是……蕭延哥哥?”

蕭延對上姑娘的目光,腦子裡一處蓋了灰的記憶慢慢開啟。

蕭延原是徐州人士,十歲那年徐州遭了一次鋪天蓋地的洪災,洪水淹沒了莊稼,沖毀了房屋,捲走了一條又一條活生生的命。

蕭延在那場天災裡失去父母雙親,那段時日與其他無家可歸的倖存者顛沛流離,等著朝廷的援助救濟。

他餓了好幾天,奄奄一息,似乎只要一閉眼爹爹孃親就能抱住他。

他不知自已又暈在了哪個角落,再醒過來時,躺在一處簡陋的木棚裡,燈火晦暗,周遭是和他一樣骨瘦如柴,面如菜色的難民三三兩兩相依偎著,眼裡是對生的渴望與對死的順從。

“哥哥你醒了!這是我爹爹熬的藥,快喝吧,喝了就能好起來了!”

一道明亮稚嫩的聲音穿過耳膜,鼻尖被清苦的中藥味縈繞,蕭延抬眸看向面前比自已略小的姑娘,又把目光移到缺了一個口的土碗和端著它的細小的手上。

後來,蕭延知道,小姑娘名叫陳雨珊,父親是位大夫,母親早亡,還有位在唸書的哥哥。

父親帶著她遊歷四方,懸壺濟世,一是為了治病救人全了自已的醫者仁心,二是攢錢供哥哥上學,唯願來日哥哥考取功名。

他們不是徐州人,聽聞徐州慘遭澇災之噩耗特意趕來救助。

到徐州之後,陳大夫同當地醫者一起救治倖存的災民,為朝廷的支援爭取時間,也給想活下去的人生的機會。

蕭延就是在那時與陳雨珊相識,後來朝廷派來的太醫和救援物資送到,流離失所的難民也被分配到了各地,他們短暫相識了一個多月。

後來蕭延有幸入了禁衛軍,也曾不抱希望地去找尋過陳家三人的訊息,回報恩情,可惜世間之大,蒼山泱水,音信難尋。

沒想到竟在這裡重逢。

“雨珊妹妹!”蕭延楞了半晌,才十分驚喜,但眼下不適合敘舊,蕭延偏頭,目光穿過層層人群去看不知所蹤的上官樂諳。

“雨珊妹妹,我眼下有急事,咱們改日再敘!”

蕭延說完就用手撥開人群,匆匆忙忙追出去了。

街道人如蜂湧,茗香茶樓又佔據優越地理位置,一出門就是三個岔路口,蕭延四下望一眼,朝左邊方向去了。

上官樂諳不是真的要慪氣,馬上除夕了,東尋使團快到酈城了,說不定,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單獨相會。

當她回頭要等蕭延時,蕭延停下了。

她便不再猶豫,不想等他了,直直穿過人群,腳步越來越快,離蕭延越來越遠,要去哪她也不知道,也不想回頭去看蕭延追上來沒有。

他們都不知道,出了茶樓之後,只是那一瞬的猶豫和選擇,便從此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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