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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遠山的雲層被染上血一般的紅色，厚重又刺眼。
白箋聽從吩咐，一路小跑來到承陽殿，殿門口，姜茂正按照楚曜塵的吩咐送兩名官員出宮。
“李大人，宣大人好走。奴才就不遠送了。”
“姜公公客氣。”
目送著兩個穿著暗紅色官袍的大臣走遠後，姜茂打著拂塵，交代殿內外的一干人不要多說多話。
“今日辦差都給我安分些，別在皇上面前亂晃，都給我把腦袋好好揣著。”
“是。”眾人皆點頭稱是。
姜茂擦著汗，說來也奇怪，明明中午從長樂宮回來的皇上還好好的，甚至還樂呵呵的，明顯心情是不錯的。不過是見了兩個大臣，也不知是因為什麼，竟然讓平日不動聲色的皇上砸了滿殿狼藉。
他從跟著皇上開始，便沒見過如此模樣的皇上，方才一個冰冷的眼神掃在他身上，實在是令人膽寒。
抬頭望了望天空，血色的夕陽掛在雲層之上，分明透著些莫名的涼意。
姜茂在殿門口打著轉，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讓楚曜塵吃東西。
轉頭大老遠便望見了白箋的身影。
“姜公公，我家娘娘遣我來請皇上去長樂宮用晚膳，還請公公通報一聲。”
白箋有些猶豫，還是將話說了出來。
“誒呦，白箋姑娘，你簡直就是我的救星啊！”
姜茂一聽，這口氣忽然便鬆了下來，如今裡面皇上龍顏大怒，他連話都不好說，恐怕皇上這樣的情緒，也只有貴妃娘娘能治。想起皇上從長樂宮出來滿眼笑意的模樣，姜茂當即不帶絲毫猶豫推門進了內殿。
“皇上，貴妃娘娘身邊的白箋說，娘娘想與皇上一同在長樂宮用晚膳。”
姜茂忙不迭跪下，內殿一片狼藉，書頁和奏摺的碎片散落一地，在他腳邊還有些明晃晃的茶盞碎片。內殿他們根本不敢進，以至於到這個時候依舊是難以入目。
姜茂低著頭，小心翼翼等著上位者的答覆。
只聽見臺上之人深吸一口氣。
“替朕更衣。”楚曜塵走下龍椅，一句話出口還是淡淡的，卻比幾個時辰前暴怒的聲音好了許多。
這話的意思便是去了，姜茂懸著的心瞬間安定下來不少，迅速起身上前進了偏殿替帝王更衣。
一刻鐘後，一身淺藍色常服，頭戴玉冠的楚曜塵大步走出承陽宮。
跟著的白箋見著皇帝得臉色似乎比起晌午離去時有些變化，卻也不敢在帝王面前多言，且姜茂那句話也有些別的意思，白箋來不及琢磨，便聽見姜茂的呼喊聲，只得低頭跟著皇帝浩浩蕩蕩的隊伍回了長樂宮。
與此同時，皇帝用膳的訊息也傳到了後宮眾人耳裡。
嫻妃撫摸著那塊玉珏，長眉一挑。
“你是說皇上下午生了好大的氣，這會兒又心平氣和去了長樂宮用膳？”握緊玉珏的手瞬間使力，指尖瞬間泛紅，墨色瞳孔緊盯著底下來報的霧蓮。
“此事是真是假？”
霧蓮跪坐在地，眼底藏著一絲微不可見的恐懼，顫聲道。
“不會有錯，是御前伺候的人說的。皇上方從承陽宮離開沒多久。”
嫻妃直起身子，手指鬆了氣力，摩挲著那塊玉石，秋風入殿，清香滿屋，這味道，不似花果百香清新，更不似香料調製的濃重氣味，反而雅緻清淺，好聞的很。
霧蓮不知主子是從哪處尋來的香料，放在主子平日隨身佩戴的玉珏之上，那妖紫色的翡翠玉石，似乎也因為這清香，染上一絲妖異，誘人的很。
“你下去吧，本宮自己一個人想想。”
準備帶我話並沒能說出口，霧蓮走出門時，鬆了一大口氣。和當日她在長街之上與寧貴人說話的樣子相比倒是大相徑庭。
棲茗宮，何璇小心翼翼的在記賬簿上寫下最後一筆，忙丟了筆，不顧形象地一把癱倒在主位上。賬簿之上，清撰的小字寫的極好，其實比起孟家書香世家，何家的底蘊只會更深些，只是一般人想起便只記得孟家老太師名揚萬里的風骨英姿。
“雲帆！快快快，把我的書拿過來，我前兩日才託哥哥給我從家祠中找來的，你放哪了？”何璇打手四處尋摸著，沒找到東西，於是翻身下地，開始在內殿道出翻找。
“娘娘，您別找了，奴婢給您放在書架頂上了。免得您一看就是好幾個時辰，連賬本都忘了核查。”雲帆端來一杯茶水，看著自己主子踩著小几往上伸手拿書的模樣有些好笑。
何家百年，出的進士能人比上孟家怕是過無不及。只是少有人知道，除了表面上的書香門第之外，何家還有一支，一直潛心研究各種奇門相術，何家一脈大多的術士都喜好自由，不喜束縛，雲遊四方幾十年見不上一面的也有。
打小何璇便喜愛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纏著自家二叔一學就是好幾年。無奈自家爹爹何家家主的身份，她只能像那些大家閨秀一般，做著同所有人一般的事，唸書習字，直到嫁進宮裡。
她那些被迫表現出來的賢良淑德都是與父親提前商量好的條件罷了，只有這樣，父親才允許她繼續同二叔學東西。
誰知，一裝便是十幾年，何璇不僅學會了各種官家技能，還把自己裝進了宮裡，何璇長嘆一聲。
“害，以後那些山川異域，只能從書上看了，雲帆你說我過得多苦啊！”
雲帆自小跟在她身邊，連名字都寄託了何璇對自由的嚮往。雲帆雲帆，雲遊萬里，千帆過盡萬重山。
何璇不由得給自己鞠上一把辛酸淚。
“娘娘您別看那個了，剛才內務司的人又送來了好幾箱賬本呢！”
雲帆將茶水遞到她手邊，托腮坐在了案桌旁，何璇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
她小心翼翼檢查了一遍手上畫著各類機關的書，頭也不抬。
“先擱那吧，那個，我明日去找楊沐幫我看去。正巧她這兩日病著，我還沒去看看她。”
雲帆難掩笑意。
“主子您到底是去看靜貴妃娘娘的呢，還是想去找機會碰上太后娘娘的呀！”
被戳中心思，何璇老臉一紅，輕咳兩聲。
“你這個小丫頭，還編排起你主子我來了是吧！我告訴你，明日家裡的點心可不分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