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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回籠的時候，路之珩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家門口了。
“珩珩回來了呀，”剛好趕上午飯，路夫人站在門口等著他，她身著一襲淡藍色收腰長裙，長髮挽在腦後，神色溫柔。
路夫人向路之珩伸出手，“好久不見我的寶貝兒子了，快過來給媽媽抱一下。”
路之珩機械地伸出手跟她抱了一下，然後進門。
路夫人看兒子這副迷糊的模樣，不由得笑出了聲，捏了捏他的臉，“這是還沒睡醒嗎？那珩珩是想先睡一會兒還是先吃飯？”
“飛機上睡夠了，”路之珩搖搖頭，邊上樓邊說，“媽，你先吃飯吧，我去洗漱一下就來。”
涼水撲在臉上，水珠順著鼻尖和下巴滴落，路之珩徹底清醒了。
他撐在洗手檯上，擰著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鏡子裡的他隨之露出一個嚴肅的表情。
他是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一口氣睡十個小時。
航班抵達的時候，沈雋把他叫醒，他整個人都是懵的，迷迷瞪瞪地跟在沈雋身後，沈雋做什麼，他就做什麼，沒有半點自主意識。
現在回想起來路之珩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睡傻了？
睡一覺把腦子都睡沒了？
那位沈先生倒是個好人，不但沒嫌棄他，還問了他一句家裡有沒有安排人來接，他說有，還把手機拿給沈先生看，上面有司機發的資訊。
所以，應該是沈先生把他送到車上的？
路之珩記得自己好像還問了一句，“沈先生，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他本來想問的應該是：有沒有人來接你？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但是腦子不太清醒，嘴瓢了。
沈雋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他好像笑了，“多謝，會有人來接我。”
“好的，那……沈先生，再見。”
“再見。”
饒是路之珩再心大，也覺得多少有點尷尬了。
他忽然想起來上大學的時候，宿舍有個兄弟，能從晚上十一點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一點。
當時他還納悶，怎麼會有人這麼能睡。
那兄弟怎麼說的來著？
越睡越困？
他不理解，怎麼能越睡越困呢，不應該越睡越精神嗎？
但是他在飛機上的這十個小時裡，斷斷續續的睡，睡了醒，醒了睡，每次清醒不過幾秒鐘，一扭頭又能接著睡。
被叫醒之後，腦子周圍就跟圍著一層厚厚的霧一樣，迷濛不清。
他這回是深切的體會到了，“越睡越困”這四個字是真的，那位兄弟也是半點都沒有騙人。
只是驗證謊言的代價有點大。
他在一個僅有兩面之緣的、剛認識的、勉強可以稱之為朋友的、陌生人面前，現場表演了一下什麼叫做“迷糊”。
路之珩忍不住腳趾摳地。
唯一能讓他感到安慰的是，他和那位沈先生不算熟悉，也沒有留下聯絡方式。
沈先生看起來就是穩重成熟且靠譜的成年男人，肯定不會把這種事情亂說。
所以只要見不到沈雋這個人，他就不會回憶起這件事。
但是，有了前車之鑑，路之珩也不敢輕易肯定他倆以後不會再見面，畢竟上一個Flag立了不到三天就倒了。
而且沈先生這次還幫了自己，要是真的還有機會再見面的話，路之珩覺得他還是要好好道謝一下的。
畢竟沈先生是個好人。
順便再解釋一下自己當時只是睡迷糊了，真的不是傻。
＊＊＊
另一邊，顧長流看著坐在副駕駛上的沈雋，忍不住叨叨，“我剛才看見你的時候你在那傻笑什麼呢？
遇見什麼好玩的事了？跟我分享一下？讓我也樂呵樂呵。”
“好玩的事情沒遇到，但是遇見一個很有趣的小朋友。”
沈雋想起來路之珩迷迷糊糊的樣子，不由得輕笑一聲。
他也是沒想到，路小少爺能把自己睡迷糊。
睡眼惺忪的跟在他身後，毫無防備心，讓幹嘛就幹嘛，一點也不怕沈雋把他給賣了。
眼神迷濛，頭髮也亂糟糟的，像是某種毛茸茸的小動物。
時隔幾年，繼醉酒之後，他又見識到了傻得冒泡的小少爺。
該說不說，還挺可愛。
“小朋友？”
顧長流嘖了一聲，長眉一皺，生動演繹了什麼叫做嫌棄。
“我最討厭小孩兒了！
人類幼崽只有在不哭不鬧的時候才能稱得上是乖巧可愛，哭起來就全都是魔鬼！
他們一哭，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顧長流說著，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此小朋友非彼小朋友，但沈雋也不解釋。
顧長流問他，“你這幾天住哪？酒店還是我那兒？”
“先去醫院看看小恪再說。”
“輕微腦震盪，醫生說再觀察幾天才能出院，”顧長流知道他擔心，就把情況如實說了，“沒人告訴你嗎？”
沈雋微沉的語氣綴著些擔憂，“我知道，但我得親自去看一眼，不然我不放心。”
顧長流感慨，“親兄弟也就不過如此了吧，你們感情是真好啊。”
“本來就是，”沈雋說，“我是他堂哥，又從小一起長大。”
“我還是你發小呢！”
顧長流總能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展現出勝負欲。
“我們倆不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嗎，怎麼沒見你這麼關心過我？”
沈雋無語，瞥他一眼，“你難道想要這樣的關心？”
沈恪是因為被人追尾了才進的醫院，你顧長流現在可是正坐在駕駛座上呢。
“不了，謝謝，我不想，”顧長流立馬反駁，“一點兒都不想，想不了一點兒！”
沈雋和顧長流到醫院的時候，沈恪正躺在病床上發呆。
見到他倆，沈恪面露欣喜，“二哥，你回來了？顧哥也來了？”
說著，就要下床給他倆倒水。
“好好躺著，還能讓你一個病人伺候我們不成。”
沈雋將他按回去，認真打量一番，見他面色還不錯，才算放下心來。
“有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吃的好睡的好，生龍活虎，能跑能跳，還能現場給你打一套軍體拳！”
沈恪一臉期待的看著沈雋，“所以我能提前出院了嗎？公司還有一堆事要處理呢？奶奶的生日禮物我也還沒挑呢！”
顧長流“噗”的一聲就笑了出來，“沈恪啊沈恪，你怎麼年紀輕輕就成了個工作狂呢？”
“不能，”沈雋一口回絕，“身體最重要，聽醫生的話，老老實實躺幾天，沒問題之後再出院。
公司的事有的是人管，奶奶過生日你去不了也沒關係，比起這個，她老人家更在意的還是你。
你就好好休息，別的不用管，奶奶年紀大了，別讓她也跟著擔驚受怕。”
“顧哥，你還說我呢，你看看我二哥，”沈恪哭笑不得，“也就比我大了三四歲，明明是我哥，卻比當爹的還操心。”
顧長流已經在啃蘋果了，順手也拋給沈雋一個，“你就知足吧，你哥可是一下飛機就來看你了，連飯都沒吃，行李還在我車上放著呢。”
“顧長流你洗手了嗎？”
沈雋接過，又問沈恪，“別聽他胡說，我在飛機上吃了東西的，小叔小嬸呢？”
“我早兩天就把他們攆回去了，我就是腦袋有點暈，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不用在這陪著我。”
沈雋還要再說什麼，顧長流打斷他，“行了行了，你讓他好好休息就成。”
他又把沈雋手裡的蘋果拿出來放回桌子上，對沈恪說，“我帶你哥吃飯去，你有什麼事直接打我電話。”
“好，二哥再見，顧哥再見。”
＊＊＊
路之珩飛快的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洗完澡，換了身寬鬆的家居服，下樓吃飯。
以前上小學和初中的時候，一家人都是一起吃飯，後來姐弟倆上了寄宿制高中，就只有週末才能一起吃飯。
路之瑾參加工作以後，都是和路總在公司吃午飯，如果路夫人有演出的話，可能就沒人在家吃午飯了。
路夫人已經吃完飯了，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見他下樓，就把電視關了，陪他一起坐在餐桌旁。
“怎麼洗這麼久呀，還好我讓阿姨等了一會兒才把菜端出來，不然等你過來，菜都要涼了。”
路之珩能怎麼說呢，因為他要需要平復一下尷尬的心情？
好在路夫人也只是隨口說一句，並不指望他回答。
路夫人比較注重養生，吃的清淡，另外讓阿姨給路之珩做的菜都是他平常喜歡的。
路之珩坐下吃飯，聽著路夫人說兩句平日的趣事，時不時回應兩句。
忽然，路夫人不說話了，盯著他仔仔細細看了看，問：“這次回來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啊？”
這是他們母子倆對話裡經常出現的一句。
路夫人對兒子的生活不會多加管束，但也希望他能找到一件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
路之珩放下筷子，把東西收拾到廚房，漫不經心道，“上班唄。”
路夫人一聽這話就知道他在胡扯，“除了工作，還有別的嗎？”
“沒有別的，”路之珩扭頭，很認真的看著自家母親，“沒有時間做別的，打工人很忙的。”
這話說的可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
路夫人對此習以為常，“那要是不上班呢？”
“跑步游泳打球射箭下棋，”他從廚房出來，每說一個詞就伸出一根手指，“一天一個，週末休息。”
說到最後，路之珩舒舒服服的窩在了沙發上。
路夫人佯裝生氣，伸手就要去拍他的腦袋。
路之珩一動不動，嘴裡卻說，“打頭會長不高的。”
路夫人抬起來的手放不下去了，最後落在他的肩膀上，“你都二十三了，還長呢！”
“二十三竄一竄，”路之珩露出一個得逞的笑，“何況我還沒過今年的生日呢，萬一我能竄到一米九呢。”
路夫人都被他給逗笑了，“你就算是再竄，也不可能一口氣竄十厘米吧。”
真當自己是竄天猴呢！
“媽，您說話要嚴謹，最多九厘米好麼，”身高這種東西可不能含糊，路之珩誓死捍衛，“我淨身高有，哪來的十厘米？”
“少貧，”路夫人不跟他掰扯，問起他的學業，“你不是夏季學期結束之後就可以畢業了嗎，怎麼還要再上一個學期？”
“這是我自己選的選修課，”路之珩給自己找了個靠譜的理由，“就當是完善一下知識體系。”
“行吧，你有自己的計劃就好。”路夫人問清楚情況，放下心來。
至於他什麼時候畢業，畢業之後要做什麼，能不能進公司工作，什麼時候進公司工作，那都是路之珩自己的選擇。
路夫人雖然時不時會問問他的打算，但最多也就是問問，向來不會插手干涉。
畢竟他們創造財富是為了讓自己以及後代能夠活得更加自由，而不是被財富所禁錮。
路夫人起身上樓去睡午覺，走到樓梯又轉過身，“說起工作，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
聽到正事，路之珩坐直了，“您說。”
這也就是為什麼路總會放心把專案交給這個看起來不著調的兒子，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家兒子決定接手去做，就一定會認真對待，負責到底。
“這次你負責的專案的合作方是CNS，檔案資料你爸今晚應該就會發給你。”
“CNS？我好像有點耳熟，”路之珩想了想，不確定的問，“我姐之前是不是跟他們合作過？”
“沒錯，聽你姐姐說合作還挺愉快的。”
“那看來對方確實很不錯。”
他姐對工作要求有多嚴格，他是清楚且親身體驗過的，都快到吹毛求疵的程度了。
能讓她滿意，怕是得面面俱到才行。
路夫人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跟他解釋道，“畢竟掌權人是南邊的沈家，老牌清貴，素來講究為商之道。”
“哦，沈家啊，沒聽說過沈……” 路之珩頓住了，沈家？
沈？
好巧不巧，他這兩天剛見過一個姓沈的。
他隱約有一個猜想，“已經……確定是CNS了？”
“對，細節都談的差不多了，這幾天應該就要籤合同了，”路夫人說，“到時候你可以跟那位小沈總認識一下，你們年歲相當，交流起來應該會很順暢。”
謝邀，但是我們可能已經……認識過了。
在飛機上，沈雋打電話的時候是說了一句“簽完合同就回去”吧？
他應該沒有聽錯，也應該不會記錯。
跟誰籤合同？
跟路氏嗎？
吃飯前他還想著下次見面跟人好好道謝，沒想到機會來的這麼快。
路之珩順便打聽了一下，“那位沈總為人處世怎麼樣？好相處嗎？”
路夫人想了想，“這位沈恪小沈總是這兩年才調到京市的，勢頭很猛，是個很有衝勁的年輕人。”
路之珩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叫沈恪？”
沈恪？不是沈雋？
“是叫沈恪吧，你姐姐是這麼說的，怎麼？你認識？”
“不認識。”倒是剛認識一個叫沈雋的。
路之珩搖搖頭，又癱了回去。
看來是他想多了，也是，哪有這麼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