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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到林之瑾的電話之後，路之珩考慮了兩天，還是決定去上班了。
他的選擇沈雋自然都會支援，但這次他問了一句：“路叔叔在信上說的工作是什麼意思？”
早在看到那封信的時候沈雋就想問了，只是當時路之珩的情緒不太穩定，他暫時把這個疑問壓了下來。
路之珩把他和路總的談話內容告訴了沈雋，猜測道：“他大概是覺得我動機不純，或者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
說到最後，他自已都笑了。
“我贊同後者，”沈雋也笑，“你原本的計劃是什麼？”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我都要聽。”
這人好貪心。
“環遊世界，遊覽大好風光，直到某一天死在旅途中。”
路之珩站在窗邊，陽光灑落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他伸手虛虛地抓了一下，指間空蕩蕩。
沈雋起身，走到他身旁，把手插入他的指縫間，十指相扣。
“很符合你的風格。”
浪漫、隨性、自在。
他話鋒一轉：“接下來該說真話了。”
路之珩反問：“你怎麼知道這是假話？”
沈雋笑而不語，靜待他的下文。
“進公司，可能待個兩三年，等宋予矜拿下宋氏，我就辭職。”
路之珩知道自已不是個賺錢的料，他名下的財產都是林之瑾在打理，投資收益很可觀。但想要憑此幫宋予矜，還不夠，想要撼動一個集團，資金人脈哪一項都不能少。
宋予矜不一定真的需要他幫忙，但在塵埃落定之前，路之珩要成為他的後盾。
沈雋定定的看著他：“宋先生對你很重要。”
路之珩眼下的臥蠶彎成一枚小月牙，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偏愛：“沈先生也是。”
是跟宋予矜不一樣的重要。
沈雋明白他話中的未盡之意，沒有為此爭風吃醋，“辭職之後呢？”
“去有需要的地方做志願者。”
幸運的話，一直待在某個地方做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敢稱之為救助，更像是他的自救，不幸的話，或是宥於疾病苟延殘喘，或是被炮彈殘骸擊中，死在硝煙戰火中。
融入這片土地的塵煙之後，他名下所有的財產都會按照遺囑捐贈給慈善機構，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沈雋默默握緊了他的手。
“但是現在，前半部分不變，至於後半部分，”路之珩看向他，眸光清澈而坦誠，“我有點害怕死亡了。”
以前孤身一人無牽無掛，就覺得怎樣都無所謂，死亡即解脫。可來這人間走一遭，總要為世界作點貢獻，才算不白活一回。
多少有點理想主義了，甚至還有些自私，但不妨礙他就是這麼想的。
沈雋擁住他，在他耳邊嘆息道：“我也怕。”
他無比慶幸自已當初主動往前邁了幾步，一點一點走進了路之珩的生活裡，成為他的牽絆，把他留在了這人世間。
＊
路總說到做到，路之珩隔天就收到了調令。
他和沈雋工作日早上一起出門，上班期間路之珩偶爾會給他發騷擾資訊，吐槽工作有多無聊。
週末就和三五好友一起相聚遊玩，或是兩人蝸居在家裡獨處，悠閒而充實。
某天下午，沈雋在工作室練字，路之珩抱著平板對某個曲譜做刪改。
等他改完，沈雋也擱下筆喚了他一聲：“阿珩，想不想學繪畫？”
上次路之珩醉酒時說過想學這個，但或許是一時興起，又或許是忘了，總之後來沒再提過。
沈雋一直都記著。
“我在這方面可是一竅不通，”路之珩來了興致，想起了某個遺忘已久的稱呼，“沈老師包教包會麼？”
“嗯，我儘量不辜負路同學的信任，”沈雋給他畫了一個相對靠譜的餅，“有什麼想畫的嗎？”
“你。”
這個回答好像太過簡略，路之珩又補充了一下：“以你之前送給我的那張為例。”
他問：“難度大麼？”
“還好，”沈雋想了想，中肯評價道，“可以先從基礎開始學。”
“看來這會是個漫長的過程。”
好在路之珩也不是急於求成的人，兩個人在一起做什麼事情都是有意思的，慢慢來，不著急。
＊
人如果一直生活在幸福中就會忘記時間的流逝，這是當下路之珩狀態的最佳寫照。直到和沈雋一起去參加晚宴的路上，他才意識到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夏洛克繼任Doyle家族的宴會在今晚舉行，兩人盛裝出席備了厚禮前往祝賀。
坐在車裡，沈雋一下一下的捏著他指尖處的軟肉，察覺到他在跑神，將他的手攏在掌心裡，“怎麼了？”
窗外的霓虹街景一閃而過，在夜幕中連成一條模糊的光帶，像是閃著光的歲月長河，璀璨奪目。
路之珩感慨道：“時間過得好快。”
豈止是他，沈雋也有同感，兩人相處的這段日子就像開了倍速一樣，“唰唰唰”地往前跑，但他並非無知無覺，也沒感到可惜，反而很慶幸。
因為他們在流過的每一寸光陰裡，都留下了獨一無二的刻度。若是往後都能這樣和他一起走下去，直至躺進墳墓，才算不枉此生。
＊
宴會仍在城堡裡舉行，隨意掃過一眼，商界名流、政界新貴在廳內穿梭，觥籌交錯，談笑風生，Doyle家族在他們這個圈子裡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Alice跟木和也在結束了蜜月之後前來赴宴，路之珩還見到了Doyle家族其他幾位眼熟的面孔，但直到宴席散場，他都沒有發現阿瑟頓和查爾斯的人影。
“他們試圖搞小動作，”夏洛克輕描淡寫，並沒有當回事兒，“被父親關起來了。”
連這麼重要的場合都沒能出席，看來這兩位整出來動靜應該不算“小”。
天色已晚，幾人跟夏洛克寒暄了兩句就告辭了，作為最晚離場的賓客之一，兩人婉謝了他安排的侍者，沿著來路往回走。
轉過一個拐角，一條幽靜的走廊映入眼簾，澄黃色的壁燈在夜色中安靜地亮著。
來的時候有侍者帶路，周圍還有別的賓客，大家邊走邊寒暄，他沒來得及仔細看就進了宴會廳。
熟悉的場景出現在眼前，路之珩的目光落在走廊的某一處，“沈哥，我想起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當然，是他有印象的那一次。
沈雋牽著他的手慢慢往前走，“故地重遊，感想如何？”
“不可思議，”路之珩把他們倆相識相知的過程回顧了一遍，“很神奇，緣分真的很奇妙。”
誰能想到他兜兜轉轉最後會和沈雋在一起了。
路之珩忍不住嘴角上揚。
“這是我遇見你的第三次。”
看到他的第一眼，沈雋最明顯的感受是覺得很巧。
然後就是某種莫名的、不可抑制的驚喜從心底往上漫。
他最開始以為那是“他鄉遇故知”的喜悅。
“你當時一直盯著我看，我以為你認出我了。”
說著，沈雋鬆開他的手快步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又轉過身和路之珩相向而行。
同一條走廊，同樣盛裝出席的兩人，像極了他們初遇的場景。
當時路之珩衝他笑了一下，一個友善而禮貌的笑容，全無故人相逢的熟悉。那時沈雋就有預感，他可能已經被遺忘了。
後來在飛機上發現小醉鬼真的不記得他了，沈雋多少還是有點失落的。
但這次，錯肩而過的時候，他忽然握住路之珩的手腕，“這位先生，我喜歡你，請問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
路之珩佯裝驚訝：“好巧，我也想這麼說。”
沈雋笑著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兩人攜手繼續往前走，轉頭就看見走廊的另一側站著一位身材高挑的女郎。
對面的Alice睜大了眼睛，驚訝的掩著嘴，臉上是大寫的三個單詞：Oh My God！
這位向來優雅得體的淑女現在腳下步履生風，踩著八厘米的恨天高“噔噔噔”的走過來。
“Lu,，Shen，你們……”Alice如炬般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過，最後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我為你們獻上最誠摯的祝福。”
路之珩毫不意外地從她臉上看到了一種名為“姨母笑”的表情。
沈雋：“謝謝。”
“不過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了，怎麼沒告訴我一聲，”她往後退了一步，捂住心口，“我們還是不是朋友了？”
路之珩紳士地把手臂借給她挽著，安撫道：“親愛的Alice，我保證我們絕對是最要好的朋友。”
他和沈雋在一起的時候，這對新婚夫妻正度蜜月呢，他挑這種時候把訊息告訴他們也太不合時宜了。
“Lu真體貼呀，”Alice唇角揚起一抹完美的假笑，“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額，”路之珩和沈雋對視一眼，不確定道，“今天？”
她笑得更甜美了：“你不如等你和Shen結婚了再告訴我。”
路之珩：“…………”
好在Alice也只是開玩笑，她看向沈雋，“Shen，你介意由我把這件事告訴木和嗎？”
她大概是想用這個訊息逗逗木和。
看見她臉上狡黠的笑，沈雋瞭然：“當然不會。”
“那我走啦，”得到了想要的回答，Alice衝他倆擺了擺手，“有時間的話把你們的故事講給我聽，一定很浪漫。”
聽了她這番話，沈雋若有所思，他邊走邊問：“浪漫嗎，路先生？”
“第一次見面就告白，”路之珩回頭看了一眼剛才他們倆站的地方，調侃道，“一見鍾情啊沈先生，用romantic的最高階形容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