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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之珩抬腳繼續往前走，“沈哥早在一個多月前就注意到了？”
也就是他去心理諮詢室的時候。
他是怎麼做到每一個問題都精準踩在沈雋沒有準備到的點上的呢？
沈雋腦海裡最先浮現的其實是那天路之珩請他吃飯時懨懨的神情。
雖然到現在他都不知道緣由，但他總覺得或許跟路之珩的心結有關。
“最早應該是你請我吃飯那次。”
那也是路之珩回倫敦以來唯一一次進琴房。
沒想到竟然那麼早。
穿過蜿蜒的木橋，岸邊蘆葦飄蕩，青翠的垂柳墜枝於湖面，波瀾微起。
一如他現在不平靜的心。
“沈哥，我……”
路之珩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這個疙瘩在他心中盤踞了太久，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
沈雋輕聲喚他，“之珩。”
他甚少會打斷別人說話，“我只是想幫你，而且你極有可能不需要我的幫助。”
說到這，沈雋笑了一下，帶著點無可奈何的意味。
如果路之珩拒絕他的話，他確實不能強求。
“所以你沒有義務告訴我原因。”
因為是我一廂情願。
沈雋不想探究路之珩的心結，最起碼不是現在。
如果可以，希望他是在成功邁過去這道坎之後。
在路之珩願意的時候，跟他聊聊這段不怎麼美好的經歷，他會很樂意傾聽。
如果他不願意，沈雋也不會多問，他沒有揭人傷疤的愛好。
但對於現在對路之珩來說，把過往的經歷講述一遍無異於再承受一次痛苦，這和沈雋的初衷相悖。
沈雋一襲長款駝色大衣，寬大的槍駁翻領平鋪於胸前，米白色的高領毛衣半束著他修長的脖頸，暖色調更襯得他神情柔軟溫和。
路之珩和他對視，男人眼尾微彎，長睫難掩他眼底的關心。
江南三月的春水都不及他眸中的波光瀲灩。
溫柔得不像話。
路之珩心下一軟，沈雋是真的很尊重他的意願。
“可我今天就想說，”他帶著點耍賴的意味，“沈哥就勉為其難聽聽吧。”
沈雋怎麼拒絕得了，“好。”
拾階而上，開闊平坦的綠茵映入眼簾，一抬頭就是純淨淺淡的藍天白雲，像極了動漫中才會出現的場景。
搖曳的花叢中立著一塊木牌：Take It Easy.
放輕鬆。
“是因為鋼琴。”
開了一個口，後面的話就容易多了。
“我因為一些原因沒辦法一個人待在琴房，也不想在許多人面前為他們演奏。”
“後者純粹是不想，前者是不能。”
“至於不能的原因，很抱歉，我暫時沒辦法告訴你。”
“我還沒有解開這個結，沒有跟它和解，所以我說不出口。”
“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即使是這樣，你也願意幫我嗎？”
路之珩當然感激沈雋伸出援手，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全然相信沈雋，也不會把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若真有這麼容易就告知於人，Michaela也不會一年半了還沒幫他解開心結。
能說這麼多已經是他的極限，除了原因，都說了。
沈雋沒有猶豫，“當然。”
他在一無所知的時候都在想如何才能幫他，現在路之珩說了，他更沒有後退的理由。
路之珩雖然猜到了他會是如此反應，但親耳聽見和親眼看見，還是感觸頗深。
在路之珩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沈雋就注意到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了。
鋼琴。
他竟然忘了，路之珩的母親是享譽盛名的鋼琴演奏家。
但是路之珩從來沒有說過自己學過鋼琴，無論是跟他還是跟陳夫人，聊起興趣愛好，也從來不提此事。
母親是鋼琴家，兒子就一定要會彈鋼琴嗎？
當然不是，這樣想就太慣性思維了。
就像沈雋小時候也專門請了老師來教，他以為路之珩最起碼學過，只是沒有走這條路而已。
卻沒想到問題會出在這裡。
路之珩不知道沈雋的思維已經發散到外太空了。
“至於沈哥說的請你吃飯那次，在前兩天剛好不信邪進了琴房，但結果不怎麼理想。”
他輕描淡寫。
“心情不怎麼好，連帶著影響了狀態。”
所以路之珩才會說早兩天請他吃飯就好了。
只是沒想到沈雋會這麼敏銳。
聽到這裡，沈雋忽然有些慶幸，當時自己答應陪他一起去Chatsworth散心，又有些懊惱自己怎麼沒更細心一些，多問兩句。
轉念一想，以兩人當時的關係，他就算是問了，路之珩也不會跟他說實話
“沈哥稍等一下。”他拿出手機在螢幕上點了幾下。
“OK，”他把手機塞回口袋裡，看著沈雋，“那我們明天就去見Michaela，可以嗎？”
“嗯？”
“她說她明天上午有時間。”
“當然可以，”沈雋頷首，欲言又止，“你……”
你不打算問問別的嗎？
“沈哥，”路之珩相當瀟灑的擺擺手，“我不是那種不識好歹的人。”
*
路之珩站在琴房門口，鑰匙被他鎖進了保險箱，許久不曾拿出來。
他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他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人，父母和姐姐都不知道，哪怕是宋予矜也不知道。
若不是沈雋無意間撞見了，路之珩也絕不會讓他窺見半分。
Michaela之前也提過要跟路夫人談談，他拒絕了。
他不想讓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人插手這件事，包括另一位當事人。
但今天沈雋提出要幫他的時候，他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防備，而是想抓住沈雋這根救命稻草。
原來他也是想有人拉自己一把的嗎？
路之珩不知道。
他也不確定自己這一步走的對不對。
在黑暗中踽踽獨行太久，他對外界的幫助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他少有舉棋不定的時候。
不在乎的事情當然可以一笑了之，說放下就放下。
真正在意的東西都被死死壓在心底。
路之珩勸自己，試試看吧，萬一呢。
反正，為了防止自己反悔，他讓沈雋明天一大早就來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