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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再見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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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園還是那座後園,白牆灰簷,歪脖垂柳,滿園墨香,不落一片樹葉。

學堂的四扇大門敞開,除了朱錦傑兄妹,還有幾個本家的朱姓子弟坐在竹製的書桌前,他們的正襟危坐,看起來更像是裝出來的,因為楊老先生今天的心情不大好。

他剛剛十分嚴厲地責罰了一個朱姓子弟。

老先生看上去又老了一些,和平時一樣精神萎靡,坐在書案前,微垂著腦袋,眉毛長得蓋住了眼睛,不論老先生的眼睛是睜著還是閉著,朱家子弟們也總能感覺到有股冷颼颼的目光從身上掃過。

方凌三人進到後園時,老先生的眉毛挑了一下,進到屋中,朱錦泰大大咧咧地坐到書桌後面,朱錦山則象徵性地向老先生問候了一聲。

方凌躬身行禮,楊老先生面無表情,上下打量方凌,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說了一聲:“很好!”

方凌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就沒接話。

他看向楊老先生那雙躲在眉毛後面的眼睛,忽覺得很陌生,遠不是以前那個一心討好主家,勢利得有些猥瑣的先生了。

讓人意外的是,朱錦泰兄弟倆屁股還沒坐穩,就被楊老先生叫到一邊罰站,這兄弟倆遲到是經常的,但被責罰,卻是從沒有過的事。

兄弟倆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以至於忘記了辯解,這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十分折面子的事,尤其還當著方凌的面。

楊老先生不緊不慢地說道:“方凌,朱家家主待你為上賓,可這裡是後園學堂,到這裡就要守好本份,你可明白?”

方凌再次行禮道:“學生明白。”

楊老先生用鼻音“嗯”了一聲,卻不明言方凌可以落座。

朱紫珊看在眼裡,心裡很不高興,心想,先生今天是怎麼啦?她擺著小手讓方凌坐在她旁邊,楊老先生冷眼掃了一下,沒有說話算是預設了。

方凌坐在那裡顯得有些拘謹,有點後悔和朱氏兄弟來後園,好在楊老先生咿咿呀呀地開講了一篇道論。

儘管方凌不喜歡楊老先生迂腐而又生硬的講解方式,但學堂裡的感覺,他彷彿又回到碧蓮峰下的那間竹舍。

一陣淡淡的體香傳來,方凌遁著味道看向朱紫珊。

只是那一瞥,宛若秋雨的季節。

他看到小姑娘明眸皓齒,長長的眼睫毛微微上翹,映著窗外的亮光,她脖子與耳廓上顯現出一層細疏的絨毛。

朱紫珊轉過頭向他莞爾一笑,兩人的目光短暫接觸在一起,方凌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胸口有些緊,面頰有些熱。

方凌慌忙低下頭,耳中忽傳來一聲冷笑。

這是一個成年人的聲音,略顯老態,但方凌覺得這不像那位老先生的的聲音,可是學堂中除了楊老先生,就是他們這些少年了。

他動用神識,向四周探查,頓時愣住了。

他看到的楊老先生是另一副面容:面色陰桀,眉毛下的那雙眼睛中充滿了狠毒,五官猙獰,絲毫不是楊老先生的樣子。

方凌抬起頭看向坐在前面的楊老先生,楊老先生一如之前的樣子,坐在那裡好像睡著了。

“這是怎麼回事?”

方凌十分詫異,他眼中看到的與他神識感知到的顯然不是一個人,畢竟他只有十三四歲,幾乎沒有任何閱歷,自然不會想到易容易顏術。

在他眼裡,楊老先生即便缺少應有的師德,但仍是一位教書先生,可神識看到的顯然是另外一個人啊!

突然,他的視覺變得恍惚起來,楊老先生的身影中有一些模糊的虛影和重影,他揉了揉眼睛,進而感到自己的神識像被在抽離,有些不受控制。

那團虛影像墨汁滴在水中,漸漸擴散成為了一團不規則的濃墨,隨後中心出現一個旋渦,瞬間,旋渦就形成了鋪天蓋地之勢,把方凌吸扯進去,身陷旋渦之中的方凌像一葉浮萍,顯得渺小而無助。

他眼前是黑色的濃霧,伴隨著重壓般的窒息,令他在虛空中感到陣陣暈眩。

虛空?他忽想起自己仍應在學堂之中,那麼身體所置的這個“虛空”,應該僅是神識中的幻覺,同理,眼前的濃霧、旋渦、以及感受到的窒息與暈眩,都不應該是真實發生的。

他這樣想著,心中就鎮定了下來。

四周仍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周圍原來的景物,有一瞬間,他已經清晰地感受到屁股下面那面硬梆梆的椅子了。

他判斷自己可能受到了某種神識攻擊,那種旋渦的吸扯,應該是某種吞噬他神識的手段。

他努力看清身處黑色旋渦中的自己,一團耀眼的綠光,在那片濃黑中炸開,黑色的濃霧,就成了破敗的棉絮,絲絲縷縷,難以成團。

一聲鷹唳,響徹在高遠無邊的虛空之中,也激盪著他的心扉。

“暗金?”

隨即,他想到這既然是神識幻覺,就不可能真的是暗金來了,而且這個時候,暗金也沒有任何道理會出現在這裡。

想起那隻任性而又高傲、刁蠻而又頑皮、極通人性的遠古天鷹,方凌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掛起了微笑。

“它現在哪裡呢?可還好嗎?”

想到這裡,方凌雙手一展,挺胸一聲長嘯,那團耀眼的綠光化成一把利劍,刺向無盡的虛空,直至化成一抹淡淡的清光消失,被震散的已如破敗棉絮的黑暗,一片片地燃燒起來,從空中滴落。

“嘩嘩啦啦”一陣桌椅散架的聲音。

學堂中的朱家子弟一個個頭暈眼花、極其狼狽地頓坐在地上,桌面和椅子腿散了一地。

太突然了,那聲長嘯他們聽得十分清晰,就發自學堂裡,可他們不知道那聲長嘯是誰發出來的。

朱紫珊隱約能聽出來是方凌的聲音,但她實在不明白這是何故。

方凌的眼中,四周漸漸清明起來。

最先站起來的是朱錦山,他吃痛地揉著屁股,又用力搖了幾下腦袋,消除了耳中的嗡鳴,又十分警覺地環視了一下,看到方凌面前的書案也散架了,卻像沒事人似的坐在那裡,再看看自己和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們,一個個頭髮凌亂,衣衫不整,哪還有半點大家子弟的模樣?

“先生?”

朱錦山一聲驚呼。他的驚呼帶有些許的嬉笑。

楊老先生平日裡用的那面檀木書案,仍威嚴、厚重地立在原處,但上面的書卷與筆墨已不知所蹤,檀木書案後面也不見了楊老先生。

朱錦山之所以驚呼,是因為他站著,所以看到了楊老先生。

老先生的白髮很亂,像被雷電擊過似的,根根豎起,且根根彎曲,衣衫上有許多像是鞭炮炸開的破洞,他的鼻孔在流血,曲曲蜒蜒的浸溼了鬍鬚,滴到胸前,或許因為很痛,他五官曲扭,有些走樣。

坐在地上的孩子們首先看到的是一隻顫顫巍巍的手從那面檀木書案後面抻出來,一顆熟悉卻又陌生的腦袋從書案後面露了出來,顯得十分無吃力,之後是一口熱血噴了出來,灑在了書案上。

靜了好一會兒,楊老先生終於從書案後面站了起來,手指方凌,滿口血紅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來話,張了一會嘴巴,便獨自掩面扶牆而去。

方凌把朱紫珊等人扶了起來,眾人懵懂糊塗了好一會兒,一邊跟在方凌後面收拾散架的桌椅,一邊議論開來。

“那是先生嗎?”

“我看不像啊!”

“肯定是先生,只是先生怎麼突然變成了那個樣子呢?”

“可能是修行中出了差錯吧。”

“先生是修行的人嗎?”

“我也不知道啊,他修行不修行的,反正我又不能修行,只跟著先生讀書。”

“怎麼回事呢?”

“誰知道呢?”

“不會是犯了瘋心病吧?”

朱錦山靠近方凌,小聲地說:“方凌兄,先生剛才為何指著你說不出來話呢?”

這也是方凌在思考的問題。

那位“楊老先生”想用邪惡的吞噬之法吞噬他的神識,卻被反噬,那算是咎由自取,他也知道楊老先生不喜歡他,可他們之間無怨無仇,為何對他痛下殺手呢?

是朱家的安排嗎?應該不是,朱家能說話主事的都還在青石小院裡呢!那麼,只能說明這個人可能不是原來的楊老先生了。

“你和先生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

朱錦山斷定道。他再看向眼前這個和他幾乎同齡的少年,想起從早上到現在兩次莫名其妙的變故,心中忽升起一陣不安,甚至有些難以名狀的恐懼。

方凌說不清楚這一點,化解當時險境的,是那團突兀出現的綠光,直到現在,他仍能感覺到由胸前向周身擴散的那種透體的清爽,他那聲長嘨不過是本能反應罷了。

他暗自思忖:“那人究竟是誰?為何要以楊老先生的裝扮出現?”

當然,他諸多的疑惑中,最關心的則是那人的修行境界。

他修行時日雖短,或許是他確有過人的天賦,也許是他對法則有著另類的掌控,他的修行不能以常人而論。

自修行以來,他所接觸的人並不多,對他傳業授道的楚孤斷把他領進了修行之門,暗金半真半假與他的打鬥,使他對修行開始有了真正的嚮往與期待,朱洪鼎父子對他的試探,則讓他意外地感悟到了五行之外的法則。

再有的就是那隻白狐、雪娘以及這個冒牌的楊老先生了,不論他身陷怎樣的困境、險境,最終他都能以非常的手段化解。

他是幸運的,但也必須承認他天賦異稟且心性堅韌。

如果說楚孤斷是行雲流水般的柔韌,朱洪鼎父子是開天裂地般剛猛,雪娘是落水無音般的園林雅緻,那麼這位“楊老先生”則是黑暗中的泥濘與沼澤。

那種汙濁之感讓他極為不舒服,也因為他的不爽,最終冒牌的楊老先生的衣服上被炸出許多破洞,淌了兩行鼻血也吐了一大口血。

他究竟如何受的傷,傷到何種程度,方凌也太清楚,好像與那一瞬間發生在他身上的不為外人所見的異象有關,看情形,這位冒牌的楊老先生受的傷應該雪娘受的重多了。

其實,不論白狐、雪娘,還是這位冒牌的楊先生,他都不是有心想傷他們的。不過對於已經發生的,他則淡然面對,並無悔意與內疚之感。

他本心向善,人既惡於他,那就自成因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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