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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我不能相信自己還活著。
葳蕤的燭光將馬車照得並不真實，更像是通往地獄的扁舟。
我唇角乾裂，口中乾澀，馬車顛簸讓我胸口的傷撕裂般疼痛起來，像是一把刀反覆在我胸口上切過。
我疼得忍不住呻吟時，聽見了齊衡的聲音：“你果真不怕死。”
我無法動彈，卻能聽見車內書籍翻頁的聲響，我已是性命垂危，他竟還能看的下書去。
見我不說話，齊衡難得沉默了半晌。
好一會我才聽到書籍合上的聲響，齊衡低沉又惑人的聲音響起：“該如何是好呢？你已經死了。哦，或許本王應當說宋國鳳命加身的公主宋辭已不復存在。”
我驚詫不已，胸中氣息更是停滯，不由自主的嗆咳起來。所以…從一開始他就知曉了我的身份，卻依舊作壁上觀。
我驚覺自己忽然變成了他茶餘飯後一個有趣的玩物。
“我為何還在此？”我明明記得他一腳將我踹下了馬車。
“重要嗎？”齊衡起身坐過來，馬車寬大，似並不是出發前的那輛。
他漆黑的瞳孔深邃如漩渦，面上並無什麼情緒，只是緩緩道：“本王救了你，你拿什麼報答本王？”
我蠕動了唇一時間竟是找不到任何籌碼當做交換，只能道：“王爺不是吃虧的人，救我定是已經將我的價值打算好了。”
“本王喜歡聰明的人。”齊衡挑起我鬢角的髮絲摩挲了一會才道：“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又坐了回去聲音含著些冰渣：“你以為宋國的新君會放過你嗎。”
他頓了頓又說道：“本王不是菩薩，不救無用之人。”
“所以呢，王爺救我是為什麼？”不知為何我有些氣結，語氣也不太好，雖是齊衡劍走偏鋒讓我出了城，可我胸口的傷勢卻並不輕。
“過幾日你便會知曉。”似是懶得再搭理我，齊衡微挑了眉卻沒有流露出殺意。
我咬住下唇疼的冷汗直冒，微曲了手指扣住馬車的榻邊道：“以宋瑞的性子，我不可能出的了城。”
“現在才好奇此事嗎？”齊衡耐心全無將手中的書扔到一邊，稜角分明的臉上嘲諷漸深：“還是你覺得本王是在誆騙你？”
這已是他心情不悅的前兆，他的眼中閃著幽深的光芒，眸子如一抹旋渦。
我別開目光去，覺得這齊衡多少有些躁鬱症，哪怕是一句話都能成為點燃他情緒的火苗。
眼下我雖是傷重，可哪怕有著一雙好腿也無法逃命，恐怕這也是他的算計之一。
想到此我倒是鎮靜了許多，我哀嘆一聲：“現下宋國公主宋辭已死，我又來路不明的上了王爺的船，自是要問清的，莫不是王爺一個不高興便將我殺了，豈不白費了王爺的一番力氣。”
齊衡的眸光一頓，倏而斟了一杯茶水遞與我的嘴邊道：“喝了本王與你細說。”
我盯著茶杯半晌，終是將茶水一飲而盡，若是他不想留下我的命，我眼下也不可能再開口說話。
他似是十分滿意我的態度，面色也溫和了幾分：“本王與宋國的新君道，本王最是鍾愛皮囊姣好的女子，哪怕只剩下一具屍體也多有不捨。”
我一口茶水沒能下得去，嗆的面色癟紅，胸口的傷撕裂著又溢位些血來，溫熱一片，疼的我皺眉呻吟。
齊衡見狀拉下臉來，虛眯了眸子道：“本王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
我微磕了眸子仔細的咀嚼了這話，方才悟出齊衡這是在諷刺宋瑞胡編亂造我為死囚一事，想來當時宋瑞的面色應是黑如鍋底，卻也不好發作。
他見我沉默，放下了茶杯才道：“新君宋瑞什麼來歷？”
此話一出我微僵了身子，唇齒間泛起苦意來，我緩慢道：“一個外姓王爺而已。”
“本王是問，他的弱點。”
這一句讓我將將鬆懈下來的神經又是繃的緊實。
這句話看似是隨口一問，但若我答得太細，難免讓齊衡懷疑宋瑞與我是一頭的，以此做局。但若我問無所答，卻又顯得太過刻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之舉。
真真讓人費神，齊衡的字裡行間中句句都是陷阱。
我脖頸後方泛起熱意來，滾燙的汗水自背心氤氳，我悠悠的開口：“大約是恨我的父皇讓他自小沒了爹孃。”
齊衡微眯了雙眼，覺得我的話答非所問，但也並未敷衍。
良久他開口問道：“所以，鳳命一說是確有其事，還是棋局之子？”
繞了一大圈，想來這才是齊衡的目的。
我斟酌著開口道：“信的人便是棋，不信的人便是不信。至少......我不信。”
齊衡並未發表任何的看法，他只是嗯了一聲才道：“此去齊國山高路遠，少則十天多則半月，你便留在本王馬車休整。”
齊衡不可能如此好心，連日的相處也讓我摸清了些他的性子，若他忽然對我格外的好，那便是我要遭殃之時。
我頭疼不已，眼下傷重起身都已是困難了，這人竟還在此時與我算計。
我累極了也不想多問，左右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多慮只會讓人自亂陣腳。
齊衡見我未有出聲也不再言語，只是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就算我未有直視，也能感覺到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我睡了一天一夜，醒來之時已是第二日的黃昏，馬車顛簸著入了一座城池。
眼下還在宋國境內，此城隔著上京城約摸百里地，是一座人丁興旺的小城，名為豐城。
豐城的地理位置優越，背靠青山，面朝清河，一年四季屬春季最為宜人，是不可多得的休養之地。
馬車進城之後便停下了，齊衡微磕的眸子輕啟，外面傳來雲瀾的聲音：“王爺，客棧已預訂好。一間上房，一間丙字房。”
我微微蹙眉，想起後方的馬車還有兩名女子，但齊衡只定了兩間房，一時不知道他是何意圖。
我來不及問，齊衡已是將我攔腰抱起，面上的神情卻清淡得讓人懷疑我在他眼中只是截木頭。
雲瀾撩了馬車的簾子，見到此狀微微抽搐了嘴角卻未敢說些什麼，只道：“王爺仔細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