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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婚的聖旨來得突然。
“小姐，信，奴婢偷回來了……”
孟安漪莞爾一笑，“動作真快，明兒讓廚房給你做五隻烤乳鴿。”
纖月僵直著身子，看著孟安漪一氣呵成的拆開信封，鋪開箋紙，蘸墨舔筆，照著重寫了一封。
“小姐，您真要把世子讓給三小姐嗎？”
孟安漪握緊了筆，跳動的燭火映在眸中，有些灼熱。
隨後快速寫上落款——孟安瀾。
“小姐，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一個月前，邊疆傳來捷報，皇上隨後便賜婚鎮國公府世子時無端和兵部孟侍郎千金。
只是孟家有兩位小姐，眾說紛紜。
時無端現下正隨太子出征，皇上身邊的布公公到府中傳話，請孟家小姐務必給世子回封信。
孟安漪頓了下，看著她模仿孟安瀾筆跡添上的那句。
[我等著你成這天下第三人。]
全府上下謝完皇恩，又是日日叩謝孟家祖先和各路神明。
孟安漪知道，皇上賜婚只一個可能，是時無端向皇上求的，他為著兌現兒時對她許的諾言。
纖月按著桌上的信，不甘道，“小姐，世子這麼好的夫婿，整個上京定找不出第二個，這是小姐您自己的婚事，姨娘她也有思慮不周的時候……小姐，要不然您再想一想？”
孟安漪長吁一口氣，重新牽起笑容，“娘自然會有思慮不周的時候，可娘是這世上對我最好之人，我年紀尚小，閱歷尚淺，我聽孃的便是。”
“小姐，自從慧姨娘來了府上，老爺就不常來，慧姨娘是夫人的人，您有沒有想過，姨娘不讓你嫁給世子，是為了討好夫人，近而討好老爺？”
孟安漪騰地一下站起來，握起拳頭重重打在纖月胳膊上，帶著慍怒，“不准你這麼說我娘！”
纖月捂著胳膊，氣呼呼地轉過身，“奴婢也是為小姐好，以後奴婢什麼都不和小姐說就是。”
孟安漪折起信紙，站起身偏頭笑嘻嘻地對著纖月做鬼臉，“纖月，我就輕輕打了你一下～你生我氣啦？”
纖月轉過身子，掉落兩滴淚，所有人都說小姐作為庶女刁蠻跋扈，行事乖張，可哪一次不是三小姐挑頭裝無辜，小姐反擊還要被荷姨娘責罰，受了多少憋屈。
好不容易有個好的婚事，當日布公公來府上，小姐蹦跳著去同荷姨娘分享喜訊，卻被姨娘潑了冷水，不準回信。
況且，小姐生母，荷姨娘本就是一個不擇手段爭寵之人。
孟安漪轉到纖月面前，見著她流淚，忙替她擦拭，柔聲道，“好纖月，你別哭啊～我不是故意打你的。”
“小姐～奴婢沒有生您的氣，就算小姐讓奴婢死，奴婢也心甘情願。”纖月帶著哭腔。
孟安漪輕言哄著，“小哭包，鎮國公府是龍潭虎穴，富貴是富貴，但我一個小庶女，嫁進去以後能不能活著都成問題，娘是為我好。”
“小姐，您那麼聰明，世子能記得你們的一時戲言，定心悅小姐得緊，您不也常常打探世子的訊息，您不喜歡世子嗎？”
孟安漪淡淡回道，“喜歡，也不能當命用。”
纖月漸漸止住了哭泣，“那世子日後若知道您騙他……”
“不會的，女大十八變，我和三妹妹長得相似，等他幾年後回京，只會記得給他回信的三妹妹。”
纖月不甘，小姐明明喜歡世子的，眉頭緊鎖，“小姐，您這樣也是在騙世子，騙他娶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孟安漪不安地抿唇，又撩著耳鬢的碎髮，“皇上賜婚，難道抗旨嗎？”
況且，三妹妹一心想攀龍附鳳，孟夫人早看上時家的門戶，時無端的人才，苦於孟府門第之隔。
“小姐，您未來夫婿怎麼辦？”
“上京男兒那麼多，到時娘會替我選個極好的～”
孟安漪看著纖月拿著信件去物歸原主，悵然若失的趴在桌上。
喃喃自語，“就是兒時短暫的情義，孟安漪，又不是非他不可，不過長得清秀些，爬樹厲害些，比她會說大話些……”
搖搖頭，“說大話是壞毛病！如此兒郎，一抓一大把。”
想起娘在孟府的一切，心又定了幾分。
娘是被父親強佔的，懷了她。
娘原有個做仵作的夫君，外公只是一個知府，孟夫人是娘進府後才嫁到孟府，孟夫人的父親是兵部尚書，娘只能讓出正妻的位置。
她雖是名義上的庶出，衣食卻比嫡出的三妹妹好上幾分，外人都道父親寵妾滅妻，娘這個小妾用盡手段。
但娘對父親用的一切手段只是為了她，娘說，在孟府，只有讓父親心裡一直有她，才能有她們娘倆的容身之處。
更多的，是孟夫人這個當家主母故意為之，娘和她推脫不掉。
她和時無端在宮中相識，當時新平公主要挑選伴讀，孟夫人一副受盡委屈地模樣，推了她進宮，其他與孟夫人交好的夫人鬧了起來，傳到皇后娘娘耳中，這才讓她和三妹妹孟安瀾一同入宮。
娘和她說，只要她在，在孟府，孟夫人便傷不了她。
但鎮國公府不同，鎮國公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嫡親妹妹，他們這樣的門戶是攀不上的，即便攀上，國公府與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娘未明說，但她心裡明鏡似的，無非是今後繼承大統的腥風血雨。
她悄摸看了許多話本子，話本子中的小姐違抗父母，為了愛情殉情……看時覺著感動，可過後想想，娘在她心中才是第一位。
而且，男子若真愛小姐，怎麼捨得讓小姐死。
只有娘不會騙她，愛她。
荷姨娘四更時來了孟安漪房中，替她蓋好錦被後靜靜坐在一側。
孟安漪不似平日裡睡得四仰八叉，雙手合十扶在耳盼，蜷縮成一團，眼尾沾著紅意。
荷姨娘低頭撫摸著她的耳鬢，眼眶溼潤，“漪兒，委屈你了。”
她一直在隔壁廂房，纖月出門後攔下纖月看了信件，孟安漪不過金釵之年，她怕她捨不得時無端。
更怕她會護不住她……
對於時無端她一無所知，鎮國公府的宴席，孟府從未收過帖子，聽老爺說，斥候帶捷報入宮，皇上隨後就下了賜婚的聖旨，並未經過國公夫婦。
單就他人遠在邊境，即便心儀安漪，卻不顧安漪的處境，靠著戰功直接請旨賜婚，他便不是一個能為女子考慮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