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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節,一年僅此一日,是不死人最期盼的節日,當然這也是冥界使者還有緣塵閣最痛苦的節日。
冥界地歸:必須要在七月十五日子時,虛渝結界開啟之前,各路使者負責的部門需要整理出這一年裡的所有“賬簿”,統一彙集以後上交地界上級統一核實存檔。
而緣塵閣的主要職責,是助陰陽兩界地帶連同虛渝魂裡那些執念深重的亡魂還願化結,渡他們去陰間接受輪迴。
緣塵閣的“賬簿”主要記錄:這一年裡,來過多少還願者,成功還願多少案例,又失敗了多少,他們的最後歸宿是什麼等等一系列的清單,這些都是由江月夏負責統一彙集以後,由冥界使者出關時前來收取“賬簿”,回去帶給冥界功曹司(為閻羅殿秘書處,呈報陰司公文,傳達詔令)核查,核對無誤後方可無事。
否則,這一年的努力工作皆為白費,沒有工錢,也少不了冥界各個曹司以及冥王一頓持續輸出。
冥界地府也少不了卑微的打工魂啊。
緣塵閣此外還有一項規定,必須在核驗官到此之前,把閣院裡所有的還願者全部清走,不能留任何一魂,違章者,也罰。
竹禹風來到這緣塵閣六年裡,每逢這日都是如此度過的,畢竟,在這裡,就他一個人,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還怕疼的人,沒有幻術,就只會一些皮毛的三腳功夫,偷竊術算是他最能拿得出的看家本領了。
經過一陣子的大整治,月夏把這幾日整理好的“賬簿”遞給了老大過目,竹禹風和月笙則是清理了客房,一切準備就緒。
他們就等著夜幕降臨,結界破封,鬼門大開,一同迎接中元節的到來。
江月夏性子沉穩,處理事務也一絲不紊,這“賬簿”的任務交給他,巖鋮司自然也是放心的,而此時的月夏,突然想起還有個前幾日剛來求願的客人,此時還在閣樓上住著,他走到巖鋮司的面前,恭敬地說道:
“大人,南房那個老先生該怎麼安頓?”
“這事不必擔憂,今夜,他會走的!”
他們不約而同,一起將目光鎖向了二樓南房那間屋子的位置。
人間 襄渝縣繁華街道 七月十四。
“水燈,紙錢,還有爆竹都採購齊了麼,看看還有什麼缺的?”
一行人在街道上採購著明天中元節要準備的東西,這街上的行人,那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二孃點了點兩個小廝手中的物品說道。
阿生回道,“準備的東西和往年數量上差不多,媚姐還需要添置什麼嘛?”
媚二孃看著物品都準備差不多了,她和紫竹回過頭走在前頭,而阿生阿益則在後頭拎著東西緊緊跟隨著二孃的步伐。她突然意識到什麼,停下腳步,她說道:
“今年再多準備些吧,去前面看看。”
她們在前頭攤位又採購了些,準備差不多了,便返程回了醉苑樓。
醉苑樓大多都是在黑夜的場子里人煙成群,現平日白天的煙客少,今日的尤為甚少,這還沒有到晚上,就已經沒有了煙客,今夜也不會有人,因為這是醉苑樓的規矩。
“都知道明兒是什麼日子吧!這兩日都打起精神來,注意謹言慎行,不可觸了黴頭,今晚大夥兒各自打點好了就早點休息吧,養好了精神,明晚可有的忙咯。”
二孃簡單訓了幾句話,交待了一些行事安排,她作為這醉苑樓的老闆娘,大夥兒都早已習慣了她制定的規矩,這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底下的人沒有抱怨,也不敢抱怨。
因為媚二孃也是無奈所迫的。
二孃意識到這上官公子剛來不久,不清楚這樓院的事兒,她便單獨來到上官公子的廂房,簡單交待了一些事情,奈何說著說著,竟然牽連出一段陳年往事。
“什麼,唱戲?還是唱給亡靈所聽?”
上官延一肚子的不解,為何在這醉苑樓裡還有唱戲一說,這裡又不是是戲班子。
“媚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苑裡怎麼會有戲班子?”
媚二孃前來也是有事相求於上官延,面對她的請求,上官延也是不明其中原由,聽著滿是荒唐,給逝世之人唱戲,這可是為祭念亡故之人所唱啊,能如此做的,該是由戲班才人出演,為什麼在這醉苑樓,這煙花巷柳之地也會有如此的作風。
媚二孃見上官延如此一問,她也不兜著藏著,索性一下子都交代了原因:
“哎,我這裡哪有什麼戲班子呀?我在這裡待了數十年,向來都是歌舞曲目,琴瑟和鳴,從未有過唱戲之風,只因前幾年的那場變故,才有的這一出。”
“媚姐,可否告訴上官,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怎會這般如此呢!”
“是有人花重金要挾唱的,這三年來,每逢中元節這日,他就會從外邊帶來一批戲班子到這兒來唱戲,一唱便是一宿,戲班子只負責唱戲,他卻要挾我們伴同琴奏。”
“這往年都是由馮先生來擔任主奏的,前幾日突然跟我說,他今年要回鄉探親去。這位置就閒了出來,今日我來此,也是刻請上官公子你幫個忙,暫且應付一下”。
上官延神情一時有些疑慮,不知如何。
媚二孃看著上官延滿臉的惆悵,她想著還是將這件事的來歷說出來,早晚都是要被知情的,她毫無保留地說出了實情,上官延聽聞震驚不已,她的話語充滿了悲憤和無奈,而他感受到了二孃內心深處的痛苦。
“罷了,上官公子,我還是同你說個故事吧,我想你該知情的。”
“那是前些年的一場變故,一個由唱曲兒少年郎和富家公子引發的變故……”
那是三年前的臘月初五,那日的天氣較為寒冷,前幾日剛下過雪,還下得挺大,房簷上,街巷上,湖面上,到處都是厚厚的積雪,到現在還沒有化解完。
“說吧,你跟那個齊公子怎麼回事?為何要你去他府上唱曲兒?”
二孃喝著熱茶,天氣尤為寒冷,以來暖暖身子,那個才十五歲的少年郎此刻站在她面前正受著她的質問。
“媚姐,我……前幾日,我在前院正哼著曲兒打掃,不巧被路過的齊公子聽見,說我唱的曲兒好聽,之後他來過苑裡聽小生唱曲兒,被他賞識後才邀我前去的……”
媚二孃聽聞他的說辭,上下打量了這個少年一番,他不為所動,這才慢慢說著:
“這事兒有多久了?”
“三日,我就去過他府邸唱過三日。”
二孃見此,也不好繼續追問下去,她明白人會往高處走,如今這個少年郎找到了一個算是謀利的好出路,理應為他感到高興才是,但是不知她心裡在糾結著什麼,總覺得有些不好的事兒要發生。
“罷了,人各有志,我不做過多幹涉,你既有自己的主意,那就好好珍惜吧,不過,二孃也提醒你一句,聽聞那個齊公子是個紈絝子弟,也有些不好的傳言,你多加註意些,照顧好自己。”
“媚姐,我,我……”
“如兒,如兒!!!啊哈哈哈哈。”
媚二孃聽聞這個少年郎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什麼話要說,突然屋外有個發酒瘋的男子在後院裡瘋瘋癲癲亂竄,打斷了少年郎的話,她聞聲而去,留下這個少年獨自在這。
那個少年郎呆呆站在那裡,像是有些心事兒需要化解,奈何二孃沒注意到他。
傍晚時分,二孃去偏院,那裡是雜役小廝以及奏唱藝人的居所,她欲找姜先生過問一些事兒,卻見姜先生正訓斥著那個跪在地上的少年,她並沒有上前去打斷,見時機不太對,於是便回去了。
才過了兩日,不好的事兒便找上了門。
“啊,二孃,二孃,門口!?後門……”
“你們一天天慌慌張張的幹嘛?這個行態搞得我也緊張死了,有什麼事快說!!”
“姜……曉,姜曉,在門,門口……”
二孃瞧著眼前這個慌慌張張,氣喘吁吁的阿生,半天硬是逼不出一個字,嘴裡嘟囔著,真是沒用,便起身往後院門口那裡去,到了門口,只見那裡倚靠著一個衣衫穿戴整齊,頭髮卻散亂溼透,臉色蒼白正熟睡中的少年,湊近仔細瞧瞧,他沒有了呼吸,全身被積雪覆蓋,硬邦邦的,蜷縮在門口。
他死了,凍死在那夜滿天飛雪,寒風刺骨的冰天雪地裡。
他,走的很平靜,卻又不平靜。
“這,便是我見著他的最後一次!!!”
二孃說到這裡,臉上神情不禁帶有一絲感傷,她嚥了嚥了一聲嗓子,繼續說道。
“待那個少年郎安葬入土後,不過兩日,一群凶神惡煞的市井之徒突然闖入醉苑樓,氣勢洶洶,真像是要吃人似的。”
“媚二孃呢?媚二孃在哪裡?快出來!”
二孃聽聞其中的有一個小廝喚他,她急忙站了出來,“我是!”
在那群人身後走出了一個人影,長的倒是一表人才,風流倜儻,一副富家公子樣。
“齊公子?!”二孃震驚言。
“姜曉為什麼會死?他怎麼死了?”
他上來追問的那個人就是近來同他來往的唱曲兒少年郎,姜曉。
“小女子也不清楚,只是前幾日在門口發現了他的屍首,已經沒了氣,置放兩日便把他安葬了。”
齊公子見著,想著也問不出什麼結果來,他瞧著這四周,這個煙花巷柳的地方,好生熱鬧,而他卻自憤一氣!
“這就是你生活的地方嘛,很好。”
哼哼哼哈哈哈。
齊公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一聲輕笑起來,聽的現場人膽戰心驚的。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那天,他先出了五十兩定金包了姜曉頭七那晚的場子。頭七那日是正好是臘月十四,他跟我說以後每年的七月十五這晚,他也出一百兩承包全場過來聽戲,而且他會自帶一個戲班子來演出,要挾我們負責琴奏,具體是因為什麼,大夥兒都不太清楚。”
“我當時認為他瘋了,他便要挾我,如若不按著他所說去做的話,他就會把整個醉苑樓給置辦了,他恃強凌弱,我是沒得辦法,沒了這地兒,我不知道該去何處了,於是我答應了他,便照做了。”
“剛開始我們都是膽戰心虛,畢竟在這個陰氣沖天的日子,大家都怕會觸了黴頭,可這幾年下來,一切都相安無事,索性我們就當做什麼都不知曉,就按照他所說的辦,我們也不敢與他正面起衝突,久而久之,已經習慣了。這幾年裡,每逢七月十五,他都會來,坐在觀眾席靜靜地聽著曲兒,時不時光顧著四周,像是在等什麼人來了沒似的,神經兮兮的,好多人都不太理解。”
“再後來我也才明白,他這番用意,應該是為了祭念那個已亡故的少年郎吧。”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連傳言也沒聽到過,興許是我猜錯了!”
上官延聽聞著這些事兒,內心感觸言之:“這齊公子對這少年郎倒是挺情深意重的,興許就是為了祭念他吧。”
他晃過一想,“少年郎姜曉和富家公子齊……姜?姓姜,姜先生?二孃,他們?”
二孃見著上官延猜到一些明目,也不讓他一直猜疑道:“姜曉,姜先生,他們是父子,親生父子。”
他完全驚呆了,好像失語了一般,又好像麻木了一般,既說不出話,也沒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