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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秋。
1928年,國共內戰,對峙開始。
天氣開始轉涼了,程歲寒在楓樹下站著,靜靜看著滿樹鮮豔的紅。
瑟瑟涼風讓程歲寒打了個寒顫。
“秋天了……四年了。”對啊,都四年了,你還會回來嗎?
“怎麼辦?我要嫁人了……可你還不來。”
“你一封信都沒有來過……為什麼?”心裡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抑制不住的委屈上了頭。
“……”在樹下蹲下來,程歲寒將雙手放在樹幹處,輕輕地啜泣。
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
“丫頭回來了?”阿爸開心地整頓她的嫁妝。
二老難得這麼高興,自己也不好表露出什麼。
“阿媽……”程歲寒抬頭看著她,嘴唇蠕動了一下。
“啊?怎麼了?”阿媽抽空看了我一眼隨後又忙起來。
“沒什麼。”我打算走開。
停下來。
“清松哥……他還回來嗎?畢竟……畢竟我馬上嫁人了,怎麼說他也算是兄長。”
“還沒有收到他的回覆,不過已經給他寫信過去了。乖乖你先回去休息啊,聽話。”阿媽輕輕抱了我,眼神無比慈愛看著我。
“媽……我能不嫁人嗎?”再也止不住的淚水:“阿媽我不想嫁。”
“我也不想啊。”阿媽也止不住哭出來。
父親把母親拉走,蹲下來。
“丫頭,你聽話,這次你就依著爸媽的話好嗎?”他把母親扶到椅子上。
“丫頭別哭了。清松的信,你……你看看吧。”
“……”我看著那熟悉的字型,一字一句讀著。
它是這樣的:
清松不能趕往程妹婚事還望伯父諒解。
所幸,歲寒覓得一位良人,欣喜不知所言。
還望伯父代我向歲寒祝賀,萬事如意,平安康樂。
一九二八年十月二十八秋
林清松書
啪嗒,啪嗒……淚水好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滴一滴落下。
“丫頭,你過來,你萬萬不能怨恨你清松哥啊!萬萬不能……他!”阿媽說罷便被淚水和父親的遏制聲止住。
“我嫁。我先回去了。我嫁……”
一個人的月亮一個人的夜晚,原來真的可以心痛到難以呼吸。
你為什麼會這樣?我又怎麼會恨你?沒有原因我也會給你合理的理由,你只會欺負我更喜歡你罷了。
鳳冠霞帔,八抬大轎。
她一身喜服紅蓋頭遮住視線又坐進轎子裡——與世隔絕。
“林大哥你何必呢?”樓瓊看著身邊的那個人。
他同樣不好受,看著那個對他笑的女孩成為別人的新娘。
“樓瓊,你真的打算參軍?”林禮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當然!”隨聲而應。
“你又為了什麼呢?你明明馬上就結婚了。”林禮霖好像很疲憊扶了扶額頭,他是這兩天連夜趕過來的,舟車勞頓也沒有休息。此時眼底盡是青灰色。
“我和小九散夥了。”樓瓊眼神閃過一絲黯淡。
“為什麼?”林禮霖追問。記得上次他回來的那個夏季,和歲寒和樓瓊小九(平嵐)他們一起吃飯一起玩來著,還聽說歲寒父母說他和小九的婚禮也快了……讓我勸勸他別去參軍了。
“我不能確定我還能不能回來,所以……”聲音有些顫抖。嘴裡的煙倒是一口又一口的抽。
“對啊,你看看他們的笑臉,看看依然平靜地柳河故莊,看看這萬家燈火,這不就是我們所要守護的嗎?我愛她,但我不能辜負他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們?
“林大哥你?你不是在北平行商嗎?”樓瓊低聲問道。
“我可以是商人,也是老師,可以的話我還是記者……懂了嗎?”林禮霖用那雙不再溫柔的目光看著面前的男人。
剛剛接到來信,林禮霖要對接一個線人。
“你怎麼回事?別給我說什麼參軍的藉口。做了多久了?”林禮霖嚴肅的看著樓瓊“冬蟲?”
“醫生?”細若遊絲,樓瓊看著面前的人意料之外!
“我最大的錯就是不該來這裡,當年我就不該來這裡的。”林禮霖好似終於得以喘口氣一般說出這句話。
什麼養病?什麼少爺?他從來沒有過父母!他沒有過愛,他一直是一個人。
被秘密培養,不斷磨鍊,不要命的任務一個接著一個。
以為會迎來明天可依然是黑暗,國共合作讓他看到了希望,如今破裂他更是看不到未來。他只的放手。
小我若能換來大義,我願赴死,甘之如飴。
1919年應召趕往北平參與了五四運動,隨後觀察共黨的一步步形成和壯大。
1921年嘉興紅船讓他動搖。
他本來是國民黨員直到1927老蔣“攘外必先安內”的混蛋政策,他選擇了叛變,他絕對不會讓這個家滅亡,哪怕他只是一粒不起眼的沙。
他選擇了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他不能給她承諾,哪怕一句話也不能。
可是林禮霖不知道他早已經將程歲寒的心給帶走了。
樓瓊和林禮霖當天馬上離開。村莊裡再無兩人訊息。
隨後,樓瓊成為共產黨線人,一次捕獲內奸時,讓他痛不欲生。
“你!”那張在熟悉不過的臉,林禮霖!
“你為什麼騙我?”樓瓊一腳踹上去。
為什麼要助紂為虐?
“做你該做的。”林禮霖反而很高興。清冷瘦削的面容上嘴角的血絲,冰冷的眼神,掩蓋不住的瘋狂笑意。
這幾天他被轉送了汪偽,不知道黑夜還是白天,電到休克,眼睛因為熱血結成翳就遮住他們的黑暗吧!右腿剜開血肉的吶喊就成為喚醒的聲音吧!腹部紅色血印的結痂就去告訴你我們的決心吧!
林禮霖早已經摺磨的不成人樣,那張臉上沒有恐懼,眼中更是充滿了大義凜然。
“你大爺的!臭小子過來!開槍啊!啊!”他耗盡力氣兇狠的喊道。
樓瓊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如果回去了……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就說我結婚了……過得很好。”說罷一笑。
“你還有什麼資格提丫頭?她已經做母親了,早就不記得你了!!!”樓瓊心理崩塌!
一聲槍響!牢窗那絲絲光亮恰好照在他臉上。
是嗎?有孩子了。想必很幸福吧。那麼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意義。
可是林禮霖那雙好看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過。
“啪!”茶杯掉在地上。
“娘?你怎麼了?”小囡囡跑到我面前,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感覺心裡慌慌的。
“程姐姐?怎麼了?”我的丈夫問我。
沒錯,我和他只是夫妻而已,孩子是二房太太的。
“沒事。”起身沒站穩又坐下來:“我先回去休息一下。”
“好。”他也沒再多問什麼。
劉文我丈夫,娶我是應付婆婆,娶妾是為了愛人。
我只是不願意佔著這個位置,奈何老太太那邊不放手,等那老人家一走,我也是要走。
彼此放手吧。
怎麼了?為什麼會很難過。太累了吧。我這樣想著不覺睡著了。
果然到冬天了就很冷也很容易犯困。
“樓瓊!你混蛋!”樓瓊把槍一扔,抱頭痛哭。
“處長叫你。”
“樓瓊,做得很好,你記住林禮霖同志是為了……為了大義犧牲的。但是!但是我們卻不能給他任何稱號,甚至褒獎也不能!日本人不能不除!”
“他是共產黨?”樓瓊不敢相信。
“是的。是我們的線人,但是他不能不死,我們必須做給處裡的底細看。夏草的死是有巨大意義,組織派你接過他的任務,繼續潛伏在國民黨內部。”
“……是。”樓瓊頭腦混亂。
原來醫生是他!夏草也說他是林禮霖!自己的接頭上司。
而頭一天晚上接到的命令就是殺了抓獲的人!林禮霖他早就知道了!
為什麼,都已經死了那麼多人了,為什麼還是不夠!為什麼?
下一個是我,我不能讓他們白死。樓瓊早已泣不成聲。
果然就像林大哥所說,我們依舊還沒有看到明天。
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的血液在月光下所迸濺出的就是最亮的火花。
“小九,歲寒,原諒我們,也許我也要和清松兄一樣要揹負上這一世罵名了。可又有什麼關係呢。”
好想死去,就這樣結束該多好。而林禮霖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三十四歲。
但是……敵人還在狂笑,還在拿著刺刀向我們的老婆孩子揮舞!
混蛋!他孃的!
之後。
樓瓊被暴露,那天也是一個晴天,他帶著一身傷,被打的腫脹的眼睛看著天空一隻白鴿飛過只留下了一句話:“清松大哥,我來找你了……我是死在日本人手裡不是自己人手裡,呵呵算不算比你好一些……”
我怨恨,我不甘心就這麼死了。悄無聲息,槍響震驚了林中鳥……
就這麼死了。
冬蟲夏草寂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