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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了，樓瓊你讓他們都出去，別在家門口杵著了。看著就煩咳咳…”秦老先生揮著柺杖。
“歲寒丫頭啊，經不起這麼鬧騰。”喝完一盞茶：“咳咳……好好教書就行了，怎麼淨有這些討人厭的。”
其實是因為柳河故莊就這麼一個教書的女孩子，柳莊裡的小胖和他爹出門，不知怎的傳的，這不記者說要拜訪。
“你出去和小九走走吧。我在這就行。”樓瓊隨著年歲增長越發的穩重：“丫頭出去玩會兒吧。別總這麼陰沉個臉。”
這幾年她是怎麼了？林大哥嗎？不應該的啊，不是常書信呢嗎。算了是我多想了。樓瓊有些不放心這丫頭。
“平嵐姐，你也回去吧我自己去逛逛就好。”歲寒滿臉疲憊的樣子讓她不好說什麼。
歲寒也知道，這些記者有多纏人，倒不是不願意接受採訪只是害怕給學堂帶來不好的影響。到最後才答應下來拍張照介紹一下學堂情況才做結。
清河沿岸綠樹成蔭，夏天的蟬鳴在耳邊迴盪，氤氳潮溼的空氣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怎麼還不來？說好了的。難道……”幾年前離開的時候林禮霖就說可能會在夏季的時候再來看看。
於是每個夏季，我都會在清河轉轉看看，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可沒有遲到，不是嗎？”熟悉的聲音。
“……”我猛然回頭看見身後那個人。雖然知道他要來，但是這麼久不見，再次看到還是會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天氣很熱他就只穿了件白色襯衫和褐色長褲，呵，還帶上了副眼鏡。倒是和那些記者的打扮有些像。
“好久不見了。”他站在那裡不動，就這麼低頭看著坐在草地上的她。
“小哥……清松哥！”我猛然反應過來，不對！還什麼小哥哥，他都二十八了，不能這麼叫了。
“哈哈哈……”他輕輕發出笑聲慢慢走過來坐下來。
又是那雙大手覆在我的頭頂上。
迫於頭上的壓力，我微微低了下頭，因為我們都側身面對著對方，我的視線也順勢來到了他的胸口處。
天氣很熱，他的領口沒有像以往那樣規規矩矩的把那兩顆釦子繫好。
他清晰的鎖骨甚至帶有一層薄汗的面板都落入在我的眼裡————一清二楚。
我的臉更紅了。登時說不出話來。
他好像也注意到了，但是並未意識到原因。而是站起來又把我拉起來。
意外的是，他拉著我手腕的手意外的有一絲絲涼意。一瞬間的酥麻感傳到頭皮上。
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感覺都被無限地放大了？
“天好像越來越熱了，你的臉都曬紅了，我送你回家吧。”他竟然又用手背摸了我的臉！
“怎麼這麼燙？生病了嗎？”他不禁皺眉，兩片玻璃鏡後是一雙充滿了擔憂的幽黑深邃的眼睛。
他小時候就很秀氣，那雙柳葉眉卻又沒有那麼細很黑很黑讓他整個人顯得格外柔和。更要命的是他的眼睛就像一朵桃花一樣，眼尾處深深的褐色，就這麼看著人越發深情。真真的就像是一朵綻開的桃花，含情脈脈。
當然他的溫和是對所有人來說的。那他是不是對所有人都會露出這種動人心魄的神情？
他是一個好人。至少我這麼認為。
“再走會兒吧。”我沒搭理他，而是白了他一眼。
“……”他看著我先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怎麼了這是，話說她是生氣了嗎？
“哼，我才沒有生你的氣。”我又在前面，彷彿知道他在揣測什麼馬上就說出口。
他顯然很意外。馬上又跟上來與我並肩而行。
“清松哥？你……”我在河岸邊的欄杆處站著沒有看他，我想問你還走嗎？什麼時候走？那還回來嗎？當然還有……
你到了婚配的年齡了，你是不是要結婚了？你那麼好肯定有很多姑娘喜歡你吧。那樣是不是就不會來了？
一瞬間竟不知怎麼發問，到最後說出口的話竟變成了“你餓了嗎？我請你喝涼茶吧，天挺熱的。”
我從石階上跳下來，用笑容掩飾著，嬉皮笑臉的問他。
“走吧，我請你。”他一直看著我，從剛才就是，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清松哥你幹嘛看我啊？”
“看看我們小歲寒長大了沒有，有沒有變漂亮。有沒有更穩重些。”依舊是不急不緩的語調清涼的聲線就像他不急不慢的步子。
“那你說呢？”我停下來站到他面前大膽的看著他，卻不知道我的耳朵已經變紅。
“啊～是長高了不少呢。”接著不說話了。
完了？？？
“還變得更漂亮了。”背對著我在前面揮了揮手：“不知道以後哪個小子那麼有福氣。”
“……”這麼說出來很難不讓人害羞，一時間我也意識到他只能是大哥哥了。
你為什麼要說別人呢？你……不可以嗎？
“我要回家了，不想喝涼茶了你自己去吧。”
“怎麼了突然的。”他顯然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也不強求還是把我送回去。
晚上。
“歲寒你去把清松叫過來一起吃飯那孩子自己在家也沒個人。”
“他都多大了？還需要照顧？不去。”我就安安靜靜吃飯。
“這孩子，把碗放下，去叫人。”母親生氣了。
去就去。
“清松哥！清松哥！來我家吃飯啦，我阿媽阿爸叫你。”我見他還沒出來，就順勢推了下門。
走進去。
“你再不說話我就走了。”
啪！
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我也顧不上那麼多，跑進屋裡。
“你……”林禮霖沒有穿上衣，不對，是衣服只在身上披著還沒來得及穿上。
真是太失禮了，我就不該擅自進來的。我馬上關上門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
很快，他就出來了。院子裡沒人。漆黑一片。
“……”他用拳頭捶了捶額頭“我怎麼就不知道鎖個門呢？”
回屋裡看到壞掉的門鎖……離開時間太長了也不值當的修理也是。
不過是舊傷發作了，在上藥，結果藥還碎了，又把小孩兒嚇住了，林禮霖倒黴啊。
不過那裙子還挺適合她的。
回想剛剛臉紅害羞的青澀少女，林禮霖覺得這個禮物應該很適合。
“清松啊，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呢？”
“兩個月左右吧。”他禮貌的回應著。
“這次還挺久的嘛。”程歲寒心裡嘟囔著。
“歲寒你林大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說說話啊，長大了怎麼不吭聲了。”母親看著我：“清松啊，這裙子也是讓你破費了。”
知道了，知道了拿人手短。
“清松哥哥好，快吃飯。咱們食不言寢不語。”我用筷子給他夾了菜，知道我什麼意思哦，吃飯少說話。
“歲寒正好，我們來徵求下你的意見。你也不小了，好巧你清松哥哥來了，一起看看你要嫁的人家。”
“不要，我不要嫁人。”我愣住了，小聲的說。
“歲寒年紀尚輕，早早嫁人二老也是不願的，不如等上一等。”林禮霖依舊安安靜靜坐在那裡事不關己的發言。
“對，我不嫁人。”
“作罷，作罷。不過你啊清松你也老大不小了早日成家才是啊。”老父親也沒多說什麼。
“是。”他到也不反感回答間我總感覺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抬頭望去，視線對上，我又馬上低下頭，卻不知早已經漲紅了臉。
七月中旬，酷暑難耐，夜晚到是涼爽一些。
“歲寒……”他在我旁邊，月光打在他的臉上，所有表情我都看得見。
“怎麼了？”好奇的看著他。百無聊賴地走著。
“你是這個世上我最在乎的人。”平淡說出口的話。
我聽了心臟砰砰砰直跳，直接看著他，他是什麼意思？他怎麼說出口的啊？
“因為我是你妹妹嗎？”我抑制住聲音的顫抖，我看著他複雜的神情，你是什麼意思，你到底在想什麼。告訴我，都告訴我！
卻又怕聽到肯定的答案馬上又否定這個自己緊接著反駁。
“可……可是你從來沒有承認過不是嗎？也沒有叫我過我妹妹，也不會像樓瓊那樣叫我丫頭把我當做孩子。不是嗎？”
我不想閉眼我要看著他，記住他每一個表情，我不能錯過答案。
難道不是嗎？告訴我！
他沒有說話，慢慢走上前，用長衫袖釦擦去我因為著急而冒出的汗。
又用手指把我不經意間流出的淚水擦去。我看著他那雙眼睛，它實在稱不上乾淨，絕對。
是死水有了生命烈火在其中燃燒。平靜的背後是波濤洶湧，是暗潮翻滾。
朦朧的月光下兩個人影，是那樣的靠近，將曖昧的氛圍推向了極點。
我微微動了下頭，臉頰在他手上摩擦了一下，他好似幡然醒悟。
程歲寒打破僵局。
靜謐的夜，她的聲音是那樣清晰。
“禮霖……”叫你的名字是在試探也是在問“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快回答我！我感覺我的心臟從胸腔裡蹦出，我的每個神經細胞都在跳動。
“我知道。”他低啞的聲音響起來，隨後他又重複了一遍：“我知道。”
彷彿在反覆讓她確認，他知道的這件事實。
“告訴我，我在想什麼？快說啊。”所有的急切都在眼神中，我感受到腰間他的手在顫抖。
月光下他的眼紅紅的，宛如帶水的桃花一般。
“和我想的一樣。”
和我想的一樣？
和我想的一樣！
可是，你又在想什麼呢？
我們未曾肯定但都確認了彼此。
他剋制地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溼溼的軟軟的。
我卻聞到了他脖頸處的薄荷清涼。我抬頭看著他，期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他那一雙眼睛輕輕閉上，突然，那隻手又覆蓋到我的眼睛上，一瞬間的黑暗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這人怎麼這樣。
“我送你回家。”他又拉起我的手。
他的手很大，把我的手包裹的嚴嚴實實，好好笑。
好想一直這麼牽著，不想放開，可是我們只能在這個夜晚牽手，懷著同樣的心思在黑夜裡牽手。
等到了明天我要找他，這次我要牽他的手，兩隻手包裹住他的一隻手。
“告訴他我喜歡他，告訴他我鍾情的人是他。”
“告訴他我等你。”
告訴他，我愛他。
在這個年代來不及說喜歡也許就會等來告別。
次日清晨，陽光很好，天氣燥熱卻內心舒暢爽快。
“你才起？林大哥都走了。”樓瓊來我家門口看到我說。
“？什麼？”我不敢相信，昨天還在眼前的人。
確認後。走了嗎？走了。
“丫頭，別難過，林大哥他緊急情況才走的，好像要開什麼會的。我也不太清楚。”
是啊，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總是匆匆來匆匆走。
再過幾日就入秋了，對啊我還沒有和他在秋天相遇過呢。
你還回來嗎？你親了我要負責的。
你不是無信之人對嗎？
你會回來的，對嗎？
哪怕來封信，我一定等秋風，等寒冬，等春日，再等一個夏天，等你到來，告訴你我愛你。
那一年，她二十二，他二十八，依舊匆匆相見，匆匆告別，來不及留下什麼。哪怕幾個字也沒有。
那一年1924年，黃埔軍校成立，國共合作達成。他看到了希望，他以為等到了明天，他以為等到了機會。他以為自己可以去愛她了，能夠去觸碰她了。
夜晚總是讓人衝動，他甚至即將忘記了即將打響的戰爭，就這樣沉淪吧，讓我放棄也好，我只想愛她，哪怕今晚，哪怕要了我的命！
還好月光足夠亮，讓他清醒，讓他剋制，阻止了肆意瘋長的妄念和瘋狂。
絕對不可以，我不能。我可以死，但我絕不能把她帶走！我不能帶走她！
明天還沒有到，我不能自私地退縮。
但是，林禮霖不知道，他早已帶走了她的那顆心，並且完完整整全全部部。
歲寒，等等我，勝利的那一天我一定兌現我的諾言，我一定娶你。我多麼想告訴你我的心意，但我不能，我不能自私的把你的一生和我綁在一起。
你要有好的歸宿，你要有好的良人。
即使戰火紛飛，我依然希望你可以好好的生活有一份安寧。
即使不現實也依然如是，就用我的血肉去澆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