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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輕薄紅紗悄悄擁上朦朦天邊，等待著有心人的片刻駐足。陳嘉楷早已起身，端著一杯黑咖啡倚在陽臺的石柱，此刻得閒眉頭卻還是微蹙，雙眼似望向飄渺，又歸於虛無，他心裡壓了千斤重。傭人來請他用餐，他收回目光，轉頭回眸間，傭人從他俊朗的面龐上看到了陰霾，暖陽也化不開。
“去叫小姐吧。”
“好。”
他放下手中早已涼透的咖啡，緩緩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上，雙腿交疊，眼睛望著茶几上的檔案袋。
另一邊的陳情被叫醒，洗漱完後換上一件黑色襯衫和牛仔褲，紮了一個低馬尾，陽光被淡黃色百葉窗隙打成碎紋，投射在地板上，陳情撥開縫隙，樓下沒有車，看來父親走了，她哼著歌輕快地下樓。
早餐是麵點和蝦餃之類的，陳情不太餓，只喝了半碗粳米粥。
“linna，一會有事嗎？”陳嘉楷看向陳情。
“沒有。”
“一會陪我去打球，如何？”
“我去有咩用，給你當球童？”
“也不是不行，不過不會給你結薪。”
“資本家。”陳情閉眼佯裝嘆氣。
“好啦，別整天看死書，這幾個月多跟你哥出去走走，也能收穫不小的。”陳母緩緩開口。
“好。”
陳情暗忖原來是父親的意思，變著法讓她學打交道，真是煞費苦心。
陳情跟著陳嘉楷出門，車上陳情一言不發，心裡氣著陳嘉楷怎麼不先給她透個風，陳嘉楷此時也是沒有心情說話，見陳情這樣他也有些惱火，外面的裡面的什麼事都要他周旋，沒一個人體諒他。
“你也沒必要這樣，我也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他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我自己也很難，你要這都暫時不能忍那我想你也不會有什麼志氣，照我的想法，你就應該過著你舒舒服服的好日子去創造一些價值，何必去做一些在我看來很不把握的事。”陳嘉楷率先開口。
陳情聽了心裡一把火不知從哪竄起來。
“為什麼每次我得到的都是通知，每次我都身不由己，是不是到時候我結婚生孩子也要等通知？”她儘量用平靜的聲音說。
“不通知你要你通知他嗎，可能嗎？有什麼不同，處境不同而已，人都是這樣，講面子，命運沒人能掌握，不要把一件小事誇張地這麼大，這根本不算什麼。”
陳嘉楷停車，側目看著陳情。
“我今日不是要帶你去打什麼球，而是有一些話要跟你談，如果你這麼意氣用事，我想也沒必要了。”
“我沒有意氣用事，我在你面前為什麼還要掩飾我的情緒，我很討厭這樣，我常常面對父母就像面對什麼高官一樣，永遠都在玩心理戰，我討厭這樣。”
“這個誰也沒有辦法，你擁有的比別人多，你就得承受一些潛在壓力，只不過你不願意承認，我想誰也不會想養出廢物。”
陳嘉楷拿出早上的檔案袋遞給陳情，點了根菸，開啟車窗，看著外面的男男女女，還是化不開的陰鬱。
陳情仔細開啟，一沓紙和一本護照，還有一張居住證，心裡瞭然，剛剛的衝動變為了感動和快樂使她暫忘心事，發暈一樣，她難掩興奮抱著哥哥狠狠親了一下他的臉。
“我真的愛死你了，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陳嘉楷依舊望向外面，手指熟練地彈著菸灰 ，衣袖半卷的手臂撐著頭，風微微吹來，伴著這個男人的成熟與壓力，此刻他無言亦孤獨。
陳情見他這樣，以為他生氣，便開始說軟話 。
半晌，陳嘉楷捻了煙開口：
“過完年我送你，你要想好，不是兒戲，現實比命運殘酷，有很多事太恐怖，去了就不能回頭，這個家裡每個人的事都代表著裡裡外外所有有關係人的事，希望你不要認輸，不然你比死了更慘。”
語重心長而又沉穩，多年後陳情想起都不免感嘆，而現在的陳情雖知好歹，但也只是默默謹記。
“知道了，你怎麼這個衰樣，我今年回來就發現你陰鬱了好多，連笑都很少發自內心。”
“我還得收拾你的爛攤子，我不衰誰衰啊。”
陳嘉楷笑著彈了陳情額頭一下。
“哎，真是的，對不住啦，大佬。”
陳情有些愧疚。
“人家小情侶談戀愛都是每天春光滿面，你跟Bella（顧璦頤）怎麼一個比一個深沉，你們到底會不會結婚？”
“會啊，等我三十歲再說吧。”
“你們沒吵架吧。”
“沒，怎麼這麼問？”
“我總覺得你們不是那麼愛對方，例行公事似的。”
“我們本來就沒把對彼此的感情誇張成愛，合適而已，彼此不討厭，又門當戶對，兩全其美的事，何樂而不為呢？Linna，你是不是以為爸媽就是愛，不是，感情固然有，但沒那麼深刻，婚姻就是一種互利關係，他們經營得很好，等以後你就知道了。”
陳嘉楷雲淡風輕地講出這些話，讓陳情對自己的哥哥感到一絲陌生，時光彷彿殺死了那個熱忱的他，她明白，曾經的年少或許只能活在她的記憶裡。
“那你結婚以後要遇到一個女人很愛她怎麼辦？”
陳嘉楷看著陳情笑著搖頭。
“我沒時間主動了解女人，Linna，男人這輩子不可能只對一個女人心動，我想女人也是，只不過女人往往容易陷進去，一往而情深，而男人善於權衡利弊，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很清楚，我想我唯一的優點就是知足。”
“看來不知足的只有我啦。”
“我覺得你去了那邊註定要吃一些苦，因為你在某些事情上還是無知。”
“試試吧，總要去見識一些事情的，做一些能讓我覺得我自己是實在活著的事，大修在世間。”
“就怕你連情關都過不了。女人太漂亮就容易被男人盯上，要有智慧加持，你要當心，男人大多都不真正會欣賞女人，什麼時候都要保證自己的利益，我到時候派兩個人和一個阿姨跟著你去，房子我給你找好了，車也給你配了，這樣我也稍微放心。”
“好。”
“我給你找了幾個報章和雜誌的工作，電話在袋子裡，看上哪個聯絡他，馬上就可以去任職，工資不高，一萬多元，到時候我每個月給你二十萬花銷，這二十萬是你自己用，保姆司機什麼的和生活消費我會解決，到時候給你送過去，你就去努力去追自己的理想吧，但願你能成功。”
陳情此時愧疚感徹底後知後覺地上來，父親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大哥，一切壓力都在他身上，他又在公司剛起步沒幾年，這一次多少都會對以後父親對他的看法有影響。
“哥，這些不用了，說過我要自己碰碰壁的，我......”
“陳媆懿。”
陳嘉楷打斷她。
“不要試圖擺脫這個家庭，你擺脫不了，這些是最不麻煩的，多少人盯著我們，你自己少些周折給我省些事才是對我最大的感謝，第一有資源為什麼不用，不要太理想，你如果沒有這些你會有今天的見識嗎？第二你一個外地女孩到那無根無據，會輕鬆往上走嗎，到時候你的東西再好也沒用。”
“大哥，謝謝。”
陳情低頭，她在這刻感到自己的自私和無力，這是每個少年人會有的矛盾。
“我盡力了，我只希望你開心，其實你不明白，你在公司其實是對你最大的保護，不要逞強，再怎麼鬥智鬥勇，到底你也是他的親生女兒。”
“好。”
此時的港城已經有一點點的溼冷，陳情卻喜歡這種感覺，能讓她時時清醒。
“Bella明天要來家裡，明天午後就不要出去了。”
“ok.”
說到這，陳嘉楷突然想起來什麼。
“顧行正你們見過面了？”
陳情點頭。
“不簡單，面上看不出什麼心機，但很機敏，樣子也正，一定是個金鎖，但不知是不是個開創的好鑰匙。”
“顧家要想以後站穩幕前工作就靠他了。”
陳情當下明瞭，看向陳嘉楷，陳嘉楷明白她意思，伸出食指放在唇前示意一下，便低頭輕笑，眼裡說不清的意味，又突然開口：
“看來你是有你聰明的地方，還真適合搞文藝。”
陳情笑而不語，她今天算是真正體會到顧炎生和陳晟的低調。
原來顧炎生和陳晟當年三十出頭的年紀便下了真麼大一盤棋，在他們眼裡如何世世代代延續下去才是目標，兩個人一個作黑，一個作白，顧炎生為陳晟掃除了不少障礙，陳晟提供了空間和資金，兩個人的人脈是共用的，現在快變天了，顧家要轉型，陳家要走最後一步奠定根基，現在看顧璦頤嫁給陳嘉楷，真是兩全其美之事。這時向來不露臉的顧行正突然出現也就不難解釋了，沒有不良傳聞，又品學兼優，樣貌又正，以後做門面鋪路再好不過，到時再娶個高官顯貴的女兒，可是柳暗花明了。
“我真是目光短淺，又不夠膽，慚愧慚愧。”
陳情長舒一口氣。
陳嘉楷啟動汽車，摸摸陳情的頭。
“你不需想太多，有些時候雙眼被矇蔽也許會很快樂。”
陳情回味這句話，說不出的苦悶湧上心頭，她懷念以前那個能因為耍她成功就開心大笑的男孩。
這次回來，一切都與以前不同了，大家都各懷心事，往事不可追，意氣風發，年少輕狂的勝遊公子的狂熱年代，受到些磨鍊便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