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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兒哭夠了，在棺華池身旁靜靜坐下，依靠在他身上挽著他的胳膊不肯放開。
“老先生，這次來呢，也沒別的意思，上次與老先生見面，老先生走的急，忘了說。我師姐馬上要出關了，我需要賢君筆。”
棺華池笑意吟吟，開口說著。
老先生倒了一杯酒，拿在手裡品嚐著，桃兒皺了皺瓊鼻，揮手驅散飄過來的酒味，她知道主人厭酒，不喜歡這些酒氣，以前就因為這個掀了老先生的酒桌。
“可以。”
老先生淡然點頭，隨即揚了揚手，洗硯池邊上那座筆峰拔地而起，逐漸縮小，化作一根灰不溜秋的毛筆，飄至酒桌上。
“這麼爽快？”
棺華池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將賢君筆拿在手中打量著。
“我想看看輪迴。”
老先生瞥了他一眼，慢慢嘬著美酒。
少年輕輕一笑：“有何不可，請！”
說著，上書鬼門關三字的七尺高大門浮現在一旁。
老先生點頭，起身踏入其中。
棺華池捏了捏桃兒的臉，說道：“弄些桃汁等我回來。”
少女嘟著嘴，泫然欲泣：“桃兒也想進去看看，主人不要拋下桃兒！”
棺華池指了指那棵碩果累累的蟠桃樹：“那裡是一處空間，你的本體在外面，是進不去的，乖乖聽話，主人一會兒就回來了。”
“哦。”
桃兒興致缺缺，起身躍上桃樹一根較粗的樹枝上，晃盪著小腳。
棺華池走進鬼門關內，看見老先生站在那座石橋上，俯視著橋下清澈的河水。
“原來如此，這便是輪迴，前世、今生、來世，迴圈不息。”
老先生扶著橋感慨一聲。
“老先生也忘了輪迴是什麼樣的嗎？”
棺華池上前，輕聲問道。
“看來道門的先賢也與老夫一樣。”
老先生悠悠一嘆，又說道：“昔年，魔尊破開天道，將一塊天道殘片吞入腹中，原本完整的天道破敗不堪，而那時的人也失去了關於這片天道的記憶，從此只知天道有缺，卻不知缺在何處。”
棺華池接過話茬：“我曾在雲渡山的藏經閣尋到以前先賢留下的殘卷，其中也是關於完整的天道記載，可惜語焉不詳。”
“道門的路走錯了，補全天道是對的，可惜以飛昇之軀試圖將天上的缺口堵上，卻是不對。”
說著，老先生扭頭看向棺華池腳下的那片河水，他在裡面看見了兩個少年，一個他認識，是曾經的池竹，另一個卻是不知是誰，於是說道：“你是對的，原來你曾見過完整的天道。”
棺華池搖了搖頭，遺憾說道：“我並沒有見過完整的天道，但我知道完整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在武府的五年除了發展武府，還在尋找天道遺蛻，雲渡山的記載中，除了魔尊吞下的那一塊，應當還有一些零散細微的碎片不知去了何處，可惜我尋了五年都未曾尋得一片。”
老先生微微一笑，不再停留在橋上，而是順著橋往前走去。
“流淵飛昇時，我曾遠遠見過，那時的流淵已經不再是流淵，這個你是清楚的，否則也不會利用俘魂陣來設局魔尊，那你應該也已經見過魔尊體內的那塊天道了。”
棺華池點點頭，俘魂陣是羽化之陣，蘊含著一絲天道之威，因此他以融天境的道域將其點化融合時，也察覺到了魔尊體內那不可思議的動靜。
魔尊在試圖修復併吞噬那塊殘片。
“天道已經沒多少時間了，若非是你，恐怕再有千年便會崩塌，到時此方天地也不復存在。”
老先生看著面前殘破不堪的景象，覺得輪迴似乎不應如此。
棺華池深以為然，說道：“我少時入道，許是被天道察覺，也因此有了師父飛昇一事，他在借我師父的手，給我指路。”
“天道算無遺策，他篤定你必定大道有缺，誰也幫不到你，所以設下俘魂陣，引你與魔尊相爭，他在其中坐收漁翁之利，無論誰贏了，那總有一塊天道會被他吞噬，以補全自身。”
老先生仰天一笑，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不錯，老先生看的清楚。俘魂陣於我而言確實很重要，此陣出時，天地間的殘魂與魑魅魍魎盡數被鎖在此陣之中。其中蘊含的天道與輪迴如出一轍，若是能被我大道同化，我必定能將其完善。”
棺華池也忍不住笑了。
與天鬥，其樂無窮。
“可惜啊，天道走錯了一步。”
老先生有些惋惜，又說道：“流淵其實很早就可以飛昇了，那時他身負天道大勢，故而看出了幾分端倪，知曉天道有所圖謀，於是強行壓下飛昇之力，借天道之手尋到了那幾片零碎的天道遺蛻。”
“青松觀的一夜聞道果樹是其中一片，雲渡山的地書也是其中一片，另外三片其實早就在老先生手中了吧？”
棺華池雖然在問，語氣卻無比篤定。
“不錯，正是在我手中，後來被流淵拿走兩片，去做了一樣東西。”
老先生的目光定格在遠處，那裡突兀出現一個龐大且漆黑的物件，像是一個盒子一般。
也像個如山一般大小的棺材。
冬藏，流淵不知以何物所鑄，堅硬無比，重量不知幾何。
棺華池就是在冬藏內復生的。
在南境的某處荒山裡，他拎著冬藏開山，硬生生從山腹中砸出一條通道來。
“此物，是先師所留，師尊飛昇時，曾告訴我師姐弟二人，為我們各自留下了一道後手，而這個叫冬藏的棺材，就是其中一道。”
棺華池的聲音中夾雜著難以言喻的哀傷。
他師父已經不在了。
“天道輸了，他看見了你，於是借你師父的手圖謀你的輪迴大道，被你師父發現，給你留下了一條生路，你又藉著這條生路，重新拿回了輪迴。你師徒二人在不言中，攜手鬥贏了天道，了不起！”
老先生上前撫摸著這個棺材，手感堅硬無比，帶著無情的冰涼。
棺華池的目光恢復平靜，絲毫沒有勝天半子的喜悅。
天道隨手佈下一個局，小池園道統近乎斷絕。
師尊羽化飛昇，師姐修為盡廢，池竹殉道而亡，苦修了幾十年的大道差點被天道所吞噬。
再者說，被波及的魔尊也因此沒了半條命。
可天道算無遺策，他真的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