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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渡塔內，幾人緩緩聚在一起，圍著裴清萍席地而坐，互相對視一眼，忍不住放聲大笑。
這第六層，終究還是被他們通關了。
看似電光石火間發生的事，已經是他們五人磨鍊許久的結果，相互之間每一個呼吸、每一個動作、甚至於每一個眼神都無比了解，才能做到五人似一人般隨心而動。
周遭的虛影已經消失，那位藍袍道長嘴角噙著笑意重新出現，端坐在塔內的蓮花臺上，蓮花臺不遠處，有五個蒲團，幾個人起身，各自尋了一個盤膝而坐。
雖然那句“池竹道長，不善技法”是騙人的，可仍舊有學長留下來一些有用的資訊，比如第六關打通後，會有池竹道長的留言。
只需要等待約摸半盞茶的時間，便會開始。
這個溫柔的道長知道第六關艱難，打通以後必然欣喜難耐，需要一些時間緩緩激動的心情，故而留下了半盞茶的時間，如此才能聽下他的話語。
待五位弟子緩緩平靜後，池竹開口說道：“恭喜你們，成為第六層……”
他突然頓了一下，底下的五位學子也跟著他停頓而提心吊膽。
“第不知道多少個隊伍的通關者，總而言之，你們可以嘗試著努力一下，去挑戰第七層，爭取把第七層也給拿下。”
他溫和笑著。
誰也沒有跟著他笑，皆是面無表情，不動如山。
他們早就聽武師講過了，第七層迄今為止誰也沒通關過，北神樓上的鐘聲最多也只響過六聲。
這第七層誰愛打誰打，他們五人早就商量好了，把第六層過了就行，其他時間就打打坐、看看書，然後等待著畢業。
剛剛二十出頭，便已是半步道境，還有著大好的人生去享受，何必找虐。
“你們能打通第六層，自然是修行不輟的結果，所謂天道酬勤，勤修行不會給你帶來金銀，卻能讓你變得更加強大，而實力便是最為寶貴的財富。”
“武府的修行方式，決定了學子們的性格不會太過安穩。世人皆知武府教授學子向來傳武不傳道，也因此有人稱呼這種方式為蠻夷之法，教出來的只能是一群沒有武德的蠻夷。武府的學子，來自五湖四海的各門各派，本身便是一塊璞玉，我們要做的就是不斷打磨、修正，至於學子修養，自有其師門章法約束，所謂蠻夷言論，自然是耳食之談。第六層的出現，不僅僅是為了讓學子相互之間加深瞭解，更是能讓學子生出一種‘原來修行也可以不是一個人’的認同感，這一計是否有用，只能問你們自己。”
“我們武府成立之初，便有‘天下傳武’的雄心壯志，而這個遠大的理想並非是一兩個人去努力，而是要無數代人。貧道來自道門，深知薪火相傳的重要性，於是以原武宗根基成立天下武府，將‘武’化作星火，以成燎原之勢。世人笑我們異想天開，那我們便開天給他們看，藉由這天下武府的方寸之地，讓世間人人皆有武可學。”
話語並不長，池竹道長在說完這些話後，便從蓮花臺上消失。
岩石而鑄就的蓮花臺帶著寂寥，也許在很多年前，那位驚才絕豔的府政曾坐在這裡，沉思悟道。
而今，只有一塊冰冷的石臺，還有那散不去的蒼涼。
裴清萍幽幽一嘆道：“只恨生不逢時，未能與池竹道長同臺論道，如此鴻鵠之志，亦不能與之促膝長談。”
陶桃在一邊微紅著臉小聲道：“池竹道長看起來好乾淨。”
高賽德摸了摸臉上短短的胡茬，越過裴清萍與舒婉馨二人，面無表情說道：“你是在說我髒對嗎？”
陶桃看了他一眼，目光躲閃，聲如蚊吶：“我沒有。”
舒婉馨噗嗤一聲，隨即正了正臉色，只是那微微顫動的肩膀，表明著少女的心思。
高賽德扭頭看了下韓文培，朝他肩上打了一拳，抱怨道：“同樣是武修，怎麼你這麼幹淨？”
韓文培傲然道：“灑家修的童子功。”
高賽德勃然大怒，掐住他的脖子，斥聲道：“你也在說我髒是嗎？童子功了不起啊！等出了武渡塔，小爺就帶你去逛花船，非要破了你的童子身！”
裴清萍低頭黯然嘆息，心想池竹道長世間僅有，不能期望人人都如他一般淡漠若水、靜謐如風。
陶桃突然伸手戳了戳她，令她疑惑抬頭，正欲發問，餘光忽然間在那座石臺邊看見一道藍色的身影。
剎那間的一瞥，已足以讓她認出此人身份，天下武府學子皆著玄色長袍，唯有兩人例外。
身著白裙、披著白裘的祝朝露，還有那身藍裙不知穿了多少年的洛微雨。
洛微雨一手輕撫著蓮花臺，眸中帶著思念與緬懷的迷離。曾幾何時，那位兄長只有坐在這蓮花臺上，才會散下所有愁緒，也唯有此時，他才是一個修者，一個道士。
“洛師好！”
三名少女齊齊躬身參禮，而而上高賽德與韓文培仍舊打打鬧鬧，離得最近的舒婉馨額頭突兀繃起一根青筋，抬腳踢了踢兩人。
二人同時抬頭，看見三人恭敬的樣子，順著她們的朝著的方向看去，那位府政盈盈而立，還未轉身，猶自撫摸著石臺，帶著空谷幽蘭的氣息，發頂兩根藍色髮帶輕輕垂下。
他倆悚然一驚，趕忙起身正衣冠、行弟子禮，齊聲稱道：“洛師好！”
嘹亮的聲音不僅讓三位少女嚇了一跳，連洛微雨也停止了動作，緩緩回頭。
裴清萍心頭暗歎，已經見過府政很多面，如同家常便飯一般，可每次見到，總是忍不住被那蕙質蘭心的氣質所震撼。
想想也是，畢竟跟隨池竹道長修行多年，總也染了些靈氣。
“恭喜你們透過第六關。”
洛微雨盈盈一笑，又說道：“那麼現在，你們可願留在武府，成為武府弟子？”
少年們面面相覷，沒聽懂府政在說什麼。
裴清萍回過神，遲疑問道：“弟子？”
她說的極其不確定，像是聽錯了重問一遍。
然後她看見洛微雨眼眸含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