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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洛一瞬不瞬的盯著寧意，眼眸黑沉透亮，寧意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調整書包肩帶，問他：“你有什麼事情嗎？”
傅洛垂下眸子，不知如何開口，停了片刻，他說：“我今天看了月榜，你是全校第六，只比我低了五十分……”
寧意不解，這是在反諷嗎？
“所以呢？”
“你放那封信的時候，我看見了。”
他從書包裡拿出那封信，耳尖發紅，似乎是第一次應對這種事情，有些羞赧：“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而且我已經有要一輩子照顧的人了，所以對不起。還有一個月期末，你應該把這些心思放在學習上，而不是，而不是……”傅洛不好意思說下去，轉了話鋒：“”總之，你以後要專心學習，雖然不可能超過我，但一定是還有進步空間的。”
寧意聽完他這一番話，也不知作何表情。
雖然是個美麗的誤會，但是傅洛如此真誠，她也不好意思解釋了。
傅洛將信封遞到寧意身前，“這封信，還是還給你吧，”寧意剛要伸手去接，信又被收了回去，“我知道你心裡難過，算了，這封信，還是我收著吧。”
未等寧意反應，信又重新放進了他的書包，動作乾淨利落，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被他的假動作晃了個眼花的寧意心中拍掌，真是妙呀！
傅洛憋了一天，話終於都說出口，心上負擔輕了幾分。
眼前的女孩矮他一個頭，站在他對面認真聽他說話的乖巧模樣，讓他指尖有些發癢，很想揉揉她的腦袋。
傅洛抑制住這種莫名的衝動，輕咳幾聲：“你也不必太難過，以後一定可以遇到其他喜歡的男生。那些小生意還是別做了，等你考上大學，有的是時間和機會。”
寧意沒忍住刺了他一句：“怎麼？早上剛和我做了買賣，下午就想掀攤了嗎？”
傅洛皺眉反駁：“我沒有給你錢，給的是橙汁，那不是生意，是同學之間的互相幫助。”
詭辯……
寧意本意也是不再做這些了，不想和他在大街上掰扯這些，她還要回家做飯呢。
“你說的都對，我著急回家，傅大學神還有什麼要指教的嗎？”
傅洛雖然發覺她語氣有些衝，但也沒聽出她的話裡帶刺，認真回答：“就這些了，”他看了一眼手錶：“你家很遠嗎？要不我送……”
“不必！”
寧意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也沒和傅洛告別，就直接轉身離開。
她一邊走，一邊心裡嘀咕：以前只覺得傅洛古板高冷，沒想到，他居然這麼自戀和臭屁而不自知，說起話來，比教導主任還教導主任，把她當學生來訓！
經過一個小攤，米上刻字，十元一顆。
小桌上放了個小本子，不同的字跡，不同的願景，有的是求身體健康，有的是學業順利，更多是與愛情有關。
還挺新奇的。
她問老闆，“可以刻多少個字？”
老闆笑著回答：“最多可以刻八個字，選個掛瓶，兩分鐘內可以刻好。”
奶奶最近身體越來越弱了，刻米字，積點福氣也好。
寧意挑了個紫色水滴形吊墜，在紙上寫下四字，“老闆，我想刻‘平安喜樂’四個字。”
“行！”老闆朗聲答應，在米堆裡翻找，挑中一顆晶瑩圓長的米粒，可惜，剛刻完這四個字，鑷子夾著往瓶口送時，米粒從中裂開，平安、喜樂分離。
老闆為難的問寧意：“美女，要不我重新幫你刻一粒？”
人果然不能太貪心，看來不能好事成雙。
寧意思索片刻，繼續挑了個白色圓形吊墜，在紙上又寫下四字，回答：“重新幫我刻‘福壽安康’四個字，至於斷了的，那就把‘喜樂’給我吧，我付20。”
將喜樂戴在脖頸上，給奶奶的福壽安康小心放進書包暗格。寧意和老闆道了一聲謝之後未多停留，就離開了。
幾乎是寧意離開的同時，又有一人出現在刻字的小攤前。
有生意來了，老闆笑著招呼“最多可以刻八個字，可以把想刻的字寫下來，選個掛墜，很快就能做好。”
想刻的字……學業、家庭、愛情，一切似乎井然有序，早就安排好了，他並無所求。
目光流轉，他看見盒子裡一些已經刻出來的字，“平安”二字映入眼簾，最簡單也最可貴。
他捻起那顆斷米，隨手拿了個淺藍色水滴形掛墜一起給老闆。
“帥哥，這粒米是刻斷了的廢品，要不我重新刻一粒給你吧？”
傅洛拒絕：“一眼就看中它，緣分最重要，就這顆吧。”
……
待傅洛離開之後，刻米字小攤的老闆也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他回想這一前一後到訪的男女，輕嘆：斷米……可是不詳呀！也不知道這緣分，是不是孽緣喲……
寧意走到家住的小巷時，天已經是昏沉沉的，樓道的白熾燈要亮不亮，虛虛打著點暖黃色的光，彰顯自己的存在。這條路已經走了六七年，即便是看不清，她也能精準的避開一個又一個水坑和障礙物，保證自己身上不沾到一點汙漬。
小巷盡頭，豁然開朗，逼仄的房屋變成了寬闊的空地。鄰居們已經吃完了晚飯，打著蒲扇，聚在老樟樹下閒聊。寧意一一打過招呼，乖巧問好。
鄰居李阿姨看見寧意回來了，心有餘悸的告訴她：“今天寧奶奶差點掉進河裡，要不是她在旁邊洗衣服，人就沒了！老太太這種情況，看顧不住，還是早點送醫院吧……哎，這家裡也沒個大人……”
寧意心頭一滯，溫聲道謝：“謝謝李姨，我明天過幾天就帶奶奶去醫院看看。”
穿過矮牆，推開木門，屋子比外面暗許多，她放好錢，輕手輕腳走到奶奶床邊，奶奶已經睡下，睡顏恬靜。寧意像以往一樣，從床墊下取出藥膏，塗在奶奶手臂青紫的地方，自從奶奶開始有些痴呆後，身上總會磕碰出些傷口，最後幫奶奶將米字掛墜系在她的手腕。奶奶的狀態越來越差了，吃藥也只能緩解不能根治，不能再拖了……
小巷深處傳來聲聲犬吠和人群喧鬧聲，確定寧意快到家後，傅洛就沒有再跟進去了。
他回頭看著來時昏暗逼仄的巷道，又看了看自己沾滿汙水的鞋面和褲腿，嘆了口氣：要重新走一遍了……
到家時，母親正坐在客廳沙發上不知道和誰打電話，看起來十分高興。傅洛制止住想喊他的保姆阿姨，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下髒衣服，衝個涼，已經是九點了。
他取出習題，想盡量完成今天的學習計劃。頭髮還沒來得及吹乾，小水珠順著額頭的碎髮滴落，在他的習題冊上綻開暗色的花。
筆尖墨水凝成細珠滴落暈開，傅洛才回過神來。
他剛才竟然一直在發呆！
他想到了那隻哀傷的蝴蝶，想到了那條骯髒陰暗的小巷，想到了一個女孩兒……
發現自己無法專注，傅洛合上書本放進書本，拉上拉鍊時，他又看見了那封信，粉色的，是一個少女青澀的愛意，是他不該沾染的東西。
一鼓作氣徹底拉上，再也看不見那抹粉色後，他把書本隨意往地上一丟，整個人倒在床上……既然不想學習，就早點睡覺吧。
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貼上了脖子上的軟肉，傅洛伸手摸去，是今天買的米雕項鍊。他指尖滑過小小的米字，平安……也不知道斷去的那一半上面，寫的是什麼，又或者，在刻字之前，米就斷了。
“篤篤……”
“洛洛，媽媽有事兒跟你商量，開一下門。”
傅洛簡單抓順凌亂的頭髮， 起身給傅媽媽開門。
“媽媽剛才和琳琳聊了會兒，她說要回來讀高三，我和你爸爸已經選好學校了，等你期末考試完，你就轉到她的學校去陪她……”
傅洛沒有回答，低著腦袋，似乎有些不開心。
“怎麼了，洛洛？”
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算了，一直都是這樣。
傅洛聲音悶悶的：“學校在什麼地方，很遠嗎？”
“在B市，你爸爸也在那兒，到時候咱們一家人住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嗎？”
“知道了……”
傅媽媽還想再說什麼，傅洛做出一副很困的樣子：“媽，我困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你這孩子……”
傅洛關上門，躺回床上，用手背蓋住臉。許久，他起身，在書架上翻找，終於找到那本藍皮書，是一本詩集，是他讀到那首詩的地方。
他取出那封信，將信封撕碎丟進垃圾桶，把明信片夾在詩集裡面，放回書架原位。他垂下手，長長吐出一口氣，這下應該就不會一直想著了吧。
剩下的一個月，無非就是一個週考接著一個週考，密密麻麻的試卷和考試，他的時間被塞得滿滿當當，一定不會再像今晚一樣胡思亂想了。
等高三轉學，離開這裡……
沒有結果的事情，就當一場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