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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了，租界裡的一間破舊的房間裡燈火通明。這是朱雀和玉蝶的新的接頭地點。
“哭了？”玉蝶看見朱雀眼睛又紅又腫。
朱雀點點頭，眼淚又湧上眼眶：“殺自己人，你不哭？”
玉蝶知道朱雀的苦衷，摸著頭朱雀的頭：“姐知道你難做，曉得你的苦衷。”
“今天用備用聯絡點，是出什麼事嗎？姐。”朱雀用手擦拭掉眼淚，步入正題。
“省委……省委的同志說，你殺……你殺工人同志，是有意破壞團結，嚴重懷疑你……已經叛黨，要……要對你停職調查。”難以傳達的命令，玉蝶還是艱難的說了出來，玉蝶拿起暖壺給朱雀倒了杯水，希望他能喝杯水消消氣。
“叛黨！還停職，是不是還想槍斃我呀?被自己人也懷疑了,良心被狗吃了。”朱雀把茶杯重重地敲在桌子上，站了起來，細數著自己的功績：“民國十六年，省委蘇書記是我一路暗中保護到瀟北市的省委機關！民國十七年，省委機關被圍剿，難道不是老子想方設法地提前傳遞情報？民國十八年……”
“不要說了。”玉蝶安慰地拍著朱雀的肩膀，眼淚也湧上了眼眶，“我曉得，這些姐都曉得。”
“姐。”
“嗯。”
“你不是省委委員嗎？你幫幫我，好好給省委的同志們說說”朱雀用渴望的眼神，泛著淚光的眼神望著玉蝶，“省委給我處分都行，但千萬千萬別停我職。我好不容易一步一步爬到這個位置，我已經是敵人心臟的一顆釘子，我要是暴露，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烈士們也不回瞑目。”
玉蝶凝視了朱雀十幾秒，用手帕擦拭著朱雀的眼淚，說：“姐不會讓你這顆釘子消失的。”
汪！汪！“不好！巡捕來了。”
晨陽劃過天際，越過山峰，把新一天第一縷陽光灑向瀟城的每一個角落，生機盎然，一切好像重新來過。地上還未乾的血在表達，一切又好像回不到昨天。
龍大帥端著端著滿滿一碗龍糯愛吃的臘肉走進了龍糯的牢房。龍糯一邊大口的吃著，一邊說：“爺，還是您疼我，知道我好這口。”龍糯又接著說：“爺，我什麼時候能出去呀？”
“龍家的長孫，不是想出就出嗎？”
龍糯聽出了龍大帥諷刺的語氣：“爺，您又拿我尋開心。”
“為什麼要救蘇興？”
“為什麼不能救？”
“以前瀟城姓袁，你小叔想讓瀟城姓孫。現在瀟城姓蔣了，你又想把瀟城變成紅色。”龍大帥抿了一口茶，嘆息道，“瀟城經不起折騰了。糯糯，吃完了，和隔壁的同學們回家吧。”龍大帥揹著手走出了監獄。
走出監獄後，龍糯從報紙上得知，和自己一起劫法場的工人們早已在前一天在菜市場被槍決了。慌慌張張地龍糯跑進龍公館，啪！和龍小撞在了一起。“誰呀？長沒長眼睛？”被撞到地上的龍糯氣捂著腦袋，急敗壞地罵了起來。
“臭小子！罵誰呢？”
龍糯撤掉手，一看，和自己撞在一塊的是龍小，馬上乖巧起來。龍小看到從龍糯手中滑落的報紙，撿起報紙看了幾秒後，語重心長地對龍糯說：“人都死了，找老爺子他們也活不了。”龍小拍了拍了龍糯：“做自己該做的。”龍糯抬起頭，看見了正在二樓窗戶旁吸著菸斗的龍大帥，龍大帥面無表情地對龍糯說：“年輕人，衝動，正常，但要學會穩重，學學你小叔。”龍大帥說完，把窗簾一拉，繼續批檔案。
吃了小叔和爺爺的閉門羹，龍糯無奈地攥著報紙，無奈地走出了龍公館，也看見了衛戍旅的車還沒走。“小叔怎麼還沒走？”龍糯在心裡默默地嘀咕。“少爺！”好熟悉的聲音，龍糯走近汽車一看，果然是七爺。龍糯一臉吃驚的盯著七爺，心想，這時候七爺應該在京城呀，怎麼跑到瀟城來了？他又是什麼時候來的？
“咋了？才過了多長時間，就不認識你七爺爺了？”七爺趴在車窗前，笑著摸著龍糯的頭，“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從京城跑到瀟城？為什麼不在你父親身邊？”龍糯點點頭。“上車！”
駛過熙熙攘攘街道，來到一家酒館門前。龍糯向車窗外看，看到了滿地的、還未乾的血，愧疚感湧上心頭，明明是自己的一腔熱血，卻讓別人承擔代價。說好一起做這個黑暗世界的叛逆者的，自己卻是逃兵。吧嗒！後座坐進來了個人，龍糯回頭一看，是父親。“爸？”龍糯看到龍儒，與七爺相比，有過而無不及。
“東北易幟只是時間問題了，京城也不再是國都，我也沒有待在那的必要了。”龍儒從檔案包裡拿出委任狀給龍糯，“蔣先生籤的委任狀，我來瀟城是要去瀟北履新，負責剿滅赤匪殘餘。”
龍糯表情凝重的看著這份抹上去冰冷的委任狀，父親的手段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在瀟北市的蘇先生和他的省委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龍儒從衣兜裡拿出一塊糖，放到龍糯眼前的委任狀上：“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和你叔一個德行。還有半個月我才上任，我上任之前想自己想辦法你們的蘇先生趕緊滾蛋！”龍儒剝開一塊糖塞在嘴裡，說：“糯糯，今天的談話不要跟任何人講，包括你爺爺和小叔。我不想給老爺子惹麻煩，也不想我兒子內心有愧疚。”像小時候一樣，龍儒捏著龍糯的腮。龍儒露出治癒的笑容，剝開一塊糖，喂到龍糯的嘴裡。龍糯不曉得父親要放走蘇先生原因是什麼，但至少是感動的。
“七叔，時間不早了，走吧。”龍儒看了看懷錶。
“去哪兒呀？爹。”
“瀟南省黨部。”
“去那地方幹啥？”自從殺工人過後，省黨部在龍糯的眼中是骯髒、邪惡的象徵。
“宣誓，入黨。”龍儒可能是有些許累了，仰著頭，眯著眼，“你叔也在。”
不是小叔和蘇部長大吵了一架？小叔怎麼還去省黨部？龍糯不明白，真不明白這些大人的想法。
步入省黨部，登完記，走完前期流程，走進大禮堂。蘇窮昏激情地主持著會議，掌聲過後，在蘇窮昏的帶領下，全體立正，全體肅穆，面向青天白日旗，面對孫先生遺像，舉起右拳。
“總理立承先啟後救國救民之大志，創造三民主義五權憲法之宏規，領導國民革命，興中華，建民國，於今全國同胞，皆能一德一心，共承遺教者，斯乃我總理大智大仁大勇之所化，亦即中國列祖列宗所遺天下為公大道大德之所感。”
人群中，有朱雀，也有玉蝶。他們詮釋著，做叛逆者，首先要做順從者。欣賞對手，融為對手，才能擊敗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