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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的父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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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4她的父親母親

“我先去和他媽媽談談。”羅艾青思前想後,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和李九彥談判。

羅艾青依照劉玥的想法,給李九彥的母親李玉鳳打了電話,簡單說了幾句,她便哭了起來。李玉鳳大致知道事情經過之後,一面安撫羅艾青,一面痛斥兒子不遜,她在電話裡表示自己會堅決維護羅艾青,讓她不必驚慌。

李玉鳳提到要來看羅艾青,羅艾青拒絕了。羅艾青提到自己不想見李九彥,李玉鳳果然順從她,承諾會給她一個交待,並安排第二天再見面。

“你今天不要去和他媽媽見面,讓他媽媽先跟李九彥通氣。”之前劉玥適時的提點起了作用。

喧囂過後,心靈暫歸寧靜。三位女孩,晚上睡在一張大床上,談天說地,彷彿回到大學宿舍臥聊的時光。

“劉玥,你在非洲吃的習慣嗎?”隋寧寧問劉玥。

“我在盧安達,天天吃香蕉飯,他們那邊的酒,跟糊糊一樣,要拿根吸管吸,味道非常怪,我實在沒有勇氣吸一口……”劉玥說起自己在非洲的飲食,“還有就是非洲的小龍蝦,真的是隨便哪個網,都能撈一桶回家。”

“你的生活好充實啊!我記得你是我們宿舍追星的,你之前喜歡鐘漢良呀。”隋寧寧又提到劉玥追星的事。

“現在也喜歡啊,國內各類選秀綜藝我都看完了……”緊接著,劉玥又提到了現在喜歡的明星,“我現在磕CP。”

“你磕哪對呀?”

“我磕最強雙子星。”

隋寧寧也知道最強雙子星是哪對明星組合,她饒有興致地聽了一番劉玥的安利,最後發出的感慨卻是:“我要是能給他們出一本書,我可以吃三年!”

“那你可太拼了,真讓他們出書,記得幫我要簽名!”二人談起明星,話匣子很快開啟。

“我記得你以前寫小說,還出版了書呀。”劉玥想到隋寧寧會寫作,也是因為寫作才進入出版業的。

“是呀,你去了非洲,都沒把書給你!”隋寧寧既是出版人,也曾經是小說作者。劉玥和羅艾青都被她拉著看她寫的故事,後來小說出版,已是畢業之後的事了。

“你現在還寫嗎?在寫什麼故事呢?”

“我以前寫的是古代言情,現在都在限制古裝,沒有人要,我寫了也白寫。再者,我也沒那時候的文筆了……現在也沒有時間……”寫書,對於隋寧寧而言,那是很久遠的事了。她一度想重新拾起創作,可每次都因為沒有好的想法,沒有好的出路,最後不了了之。

“可惜了。”劉玥搖搖頭,對她遺憾,“希望你能堅持創作,繼續出好的故事。”

“哎……好難……”隋寧寧嘆氣,她何曾不想如此呢!

之後,她們又回憶了大學的時光。隋寧寧表示:“我好希望再吃一次紫金港食堂的八寶飯呀。”

“我想和艾青一起,坐在情人坡的草地上吃豆腐年糕。”劉玥記得,大四的時候,她和羅艾青打包了一碗豆腐年糕,兩個人坐在草地上吃了,當時一圈人都對他們側目而視,可劉玥卻無所畏懼,還拍胸脯表示,“這會是我們校園生活最美好的回憶。”

“校慶那天,我為一輛軍車領路……”羅艾青突然出聲。

“你們還有聯絡嗎?”隋寧寧問道,她記得在校慶典禮的那天,羅艾青邂逅了一位帥氣的兵哥哥。兩人明明互相喜歡,可羅艾青出於種種現實考慮,始終沒有接受對方。

“沒有了……”她輕聲說道。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了。如果羅艾青當初和那位兵哥哥在一起,今天的事也就不會發生了。

20歲時,女生臥談,會暢聊未來,談心目中的理想愛情,一個個都樂呵呵地;30歲時,女生臥談,不再暢想將來,大家都紛紛陷在過去的回憶裡,無不感慨憂傷。

這一晚,劉玥睡的很深,隋寧寧睡的極淺,羅艾青則是一夜沒睡,在枕頭上默默流淚。

第二日,三人一起前往李九彥家中,李玉鳳和李九彥已在客廳等候,母子二人正襟危坐。桌上擺好了水果、茶座上燒好了茶,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

李九彥走過來,招呼大家落座,他靠近羅艾青的時候,試著向她伸手,羅艾青不正眼看他,徑直繞開,坐到了最外邊的位置。

隋寧寧則盯著李九彥看,這男人個子很高很強壯,清爽的平頭,劍眉高鼻樑,看起來白白淨淨,不像霸道蠻橫之人,萬萬沒想到竟是如此敗類,只能用“人面獸心”、“衣冠禽獸”之類的詞形容。

和李九彥視線相交的時候,她呼吸急促,恨不得吐口吐沫到他臉上。

“你是隋寧寧,對吧?坐下喝茶。”李九彥還主動跟她打招呼。

“你就是李九彥啊,你好厲害啊。”隋寧寧沒有憋住,還是諷刺了一句。

李九彥也憋著一口氣,他沒有理會隋寧寧,轉而走向劉玥。劉玥不等他說話,主動跟他擺手表示:“你座,我隨意。”

“艾青,錯誤已經鑄成,我是十分抱歉的。”李玉鳳向羅艾青道歉,她是個富態的女人,戴著金邊眼睛和極光面珍珠項鍊,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裙,時尚又有氣場。

“教子無方,讓你受了委屈。今天李九彥也在場,他要當著大家的面,給你道歉,給你保證。”李玉鳳看向李九彥,繼續說道。

“我保證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不會再傷害你一分一毫。”李九彥信誓旦旦保證,沒有絲毫猶豫。

“艾青,你能原諒他嗎?”李玉鳳試探著看向羅艾青,卻見羅艾青沉默不語,她又繼續說道,“我知道,他傷了你的心,讓你失望了。你畢竟是我們定下的媳婦,也領了結婚證,你就是我的女兒。有我在,我都會為你作主。”

隋寧寧看向李玉鳳,感慨這位女人果然會說話,她都有點被打動了。

她嘆了口氣,隨後繼續說道:“當然光靠我承諾也是沒有用的,我們會拿出誠意,儘可能補償你。之前和你父母商量結婚,我們已經答應給50萬禮金,你爸媽說要給你陪嫁一輛20萬的車,還要把禮金還回來,當時我是拒絕的……如果他們真要還回來,我也會留給你的。現在呢,車不用他們買了,禮金我們給100萬,你們也不用退回來了……”

羅艾青只是搖頭,她似仍覺心酸,又抹起眼淚,她長吸一口氣,隨後說道:“我爸媽都不知道這件事,我沒敢跟他們說。我媽有高血壓,如果她知道這件事,我都不知道她會受怎樣的打擊……李九彥答應過我,會孝順我的家人,我爸媽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可他現在拿什麼給我幸福,拿什麼孝順我的爸媽?”

“九彥答應把他名下的房子過戶給你,他是很有誠意的。”李玉鳳試著勸服羅艾青,“他把東西都給你了,都一無所有了……他真的不像大家看到的那樣鋪張奢侈,這孩子還是很節約的,很顧家的……”

“節約?顧家?哪來的臉?”為了給自己兒子洗白,這種假話也能說出口,隋寧寧內心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李玉鳳不愧是商人,為了利益可以臉也不要。

“阿姨,艾青之前從來沒有跟你們提過要房子,現在提房子、禮金,也是李九彥主動提的。艾青她是老實人,一個柔弱的女孩子,沒有什麼心眼的,她現在已經遭受傷害了,她並不想再爭什麼,也爭不了什麼,只是要讓她再重新相信婚姻,保全這個家,你們有什麼辦法,就儘量拿出來解決吧。”劉玥適時插話。

“我可以不結婚,我還可以離婚。”羅艾青看著李玉鳳與李九彥,她還是難以接受李九彥的背叛,狠切說道,“我長那麼大,沒這麼可憐過……我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

說著說著,她又委屈地哭了起來。

“只要你不離婚,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我把心掏給你都可以。”李九彥站起身,走到羅艾青身邊,蹲下身子望著她,可憐巴巴地懇求,“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

“眼下我們不是在做交易,我們就是希望艾青能放下心,跟九彥的小家庭能夠繼續……”李玉鳳察言觀色,她之前跟李九彥有過溝通,已有準備,此刻李九彥對羅艾青的感情流露,被她看在眼裡,她自然明白其中深意,“我名下就兩套房子,一套是現在在住的,還有一套空著,御濤軒小區的,我也過戶給你們,由你們夫婦處置。”

羅艾青仍沒有答應下來,她咬著唇,問李九彥:“你媽媽為了彌補你的錯誤,都做了她能做的一切……你為什麼會犯如此不可原諒的錯誤?是你在折磨我,你對我做的事,太讓我傷心了……我一呼吸就痛……”

“好了,好了……”劉玥趕緊上前抱住羅艾青,摟在懷裡安慰。

隋寧寧看著羅艾青感情爆發再度瀕臨崩潰,她也眼淚汪汪,她的閨蜜太可憐了,羅艾青的痛苦那麼真實真切。

談話沒有繼續……李玉鳳上前拉走了羅艾青,將她拉到房間裡坐著說話,試著告訴她,“你是我的女兒,我可以不要這個不孝子,也不能不要一個好媳婦、好閨女……”

一番安慰之後,羅艾青總算平復下來。李九彥坐在客廳,無地自容,他見母親在安慰羅艾青,又走到她們面前,跪了下來乞求原諒。

這一幕,李玥見了直搖頭,跟隋寧寧說道,“也真情實感演了。”

隋寧寧無話可說,這種電視劇裡才會出現的場景,而今真實發生在她的眼前,她希望再也不要看到。

“雖然很難,但我答應你,我會努力維護這個家的……”羅艾青答應下來,她也向他們保證,“我會結婚,會做一個好妻子,一個好媳婦……努力讓自己幸福。”

兩套房子,一百萬現金,就在談話之間確定下來了。隋寧寧聽到這個結果,還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她再一次望向羅艾青,她的閨蜜還是原來的模樣,可似乎又不一樣了。

羅艾青,低下了她高傲的頭顱,卻不再需要他人的同情了。

隋寧寧承認,在知道結果的一瞬,她對羅艾青的同情心減弱了,甚至消散了。她反問自己,她又有什麼資格同情羅艾青呢?羅艾青有百萬現金加兩套房了,而她現在還是無房戶呢!

李九彥提出要請她們吃飯,卻被劉玥搶先拒絕,她明確警告李九彥:“我們來是來幫羅艾青的,不是來吃飯的。這次也算是幫了你,你好好對她,下次再有,可不是靠阿姨出馬就能解決的。”

李九彥連連點頭保證:“一定,一定。”

隋寧寧走過李九彥身側時沒說一句話,她反倒跟羅艾青提了醒:“我的律師朋友說,夫妻雙方房子過戶要注意,如果一方想單獨賣掉自己名下的房子,需要對方簽署放棄產權承諾書的,你記得問他要這個承諾書。”

羅艾青點頭,感激地看著隋寧寧,她和劉玥都是自己的好朋友,都出於真心實意地在關心她幫助她,只是這兩個朋友,提出的解決方案大相徑庭。

隋寧寧也沒留下吃飯,事情解決完之後,她也離開了,難得回衢州一趟,她想回家見見父母。

回家的大巴士,隋寧寧一直在思考,她勸羅艾青離婚的說法正不正確,值不值得。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到家見到母親的那一刻,她終於想明白了。母親對她突然回家,感到意外的擔憂,生怕她在外面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當得知她是臨時回來和羅艾青團聚的,又極是驚喜,馬上準備殺雞給她補身子。

隋寧寧恍然大悟,她是站在情感的角度去勸羅艾青的,她相信羅艾青的媽媽如果知曉女兒遭遇了非人待遇還要和人渣辦婚禮,也一定會出面阻止的。

大概是因為從小遭遇不幸被拋棄,又幸運地遇到了愛她的父母,隋寧寧特別看中親情,特別珍惜身邊的愛。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她選擇“有情飲水飽”。

劉玉香殺完雞,又給隋寧寧表哥、表姐打電話,讓他們晚上一起來家裡吃飯。隋寧寧也上前幫忙拔毛、處理雞的內臟。

“你怎麼手套又不戴了?”隋寧寧的媽媽年前查出了慢性腎炎,找的當地有名的老中醫看病,按照老中醫的囑託,腎炎病人平日裡不能浸冷水。

被女兒發現,劉玉香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去拿了乳膠手套套上。

“爸爸呢?又去山上背毛竹了嗎?”

“這兩天沒有去,跟人去裝車了。”

“都說了不要那麼辛苦。”隋寧寧嘆氣,她的父親隋宗明已經61了,卻還是要幹體力活賺錢養家,這讓她心裡很不好受。

“不幹活,哪有錢啊。要是我身體好一些,我也要去幹的。”每每想到自己生病,劉玉香便極是痛心,她沒有一日不期盼自己能恢復如初。

“就靠你們每天打工,能賺多少啊,一旦身體吃不消,還要摺進去。”隋寧寧這話,每回一趟家,甚至每打一次電話就要說,可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劉玉香只是笑著看女兒,並沒有說話。隋寧寧脾氣隨隋宗明,有話直說,十分率性;倒是劉玉香比較內斂,有心事也藏著;至於她的弟弟隋寧鵬,他可是和父母、姐姐都不像,他是個幸福的愛臭屁的小孩。

一家人準備了一桌的好菜,有雞有肉,有山珍有海味。到了飯點,隋寧寧的姑姑、表哥表嫂,表姐表姐夫也來了。表哥表姐都是姑姑的孩子,姑姑寡居,表哥家經營飼料店,也搞種植業,表姐賣家電,生意很是紅火。隋寧寧和弟弟隋寧鵬在杭州工作學習,表哥表姐會幫助照顧父母,他們待舅舅舅媽如親生父母,經常一起聚餐,逢年過節也會禮尚往來。

飯桌上,大家說起了家門口修建的鐵路,這是一條連線浙江和福建兩省、穿山越嶺的全新鐵路。

表哥鍾一鳴說道:“很多人以為鐵路往周家方向過,種鐵皮石斛,結果改道了,現在看來也白種了。”

“他們為什麼要種在鐵路線上啊?”隋寧寧不解。

“拔了鐵皮楓鬥不用賠啊?你浙大畢業高材生,這都不懂。看你這書也白讀了!”吐槽她的是父親隋宗明,他是個精瘦的小老頭,額頭上青筋突出,他平時不說話時就很嚴肅,說起話來別人更覺得他面相兇。

“好吧。”隋寧寧懂了,她賭氣地跟爸爸拌嘴,“真是的,我隨便問一下,你那麼兇幹嘛?”

“你爸都說你是高材生,你還不高興呀?”表姐鍾一凌適時插話。

“你姑姑運氣著了,隧道洞口剛好在她的山上,她可以補交社保了。”

媽媽一邊吃飯,一邊看向姑姑隋宗蓮,露出羨慕的神色。

農村佔地,失地農民可以補交社保,到了一定年齡便可以申領退休金。隋宗蓮年齡早就達到了,這意味著她只要補交幾萬塊錢,便可以每個月申領2000塊錢左右的退休金。

“這個確實好,姑姑你在家好好吃飯就好,每個月2000多塊錢退休工資輕鬆到手。如果我爸媽有機會交,我們也要交的。”

農村的長輩,哪個不希望像城裡人一樣,退休後有一份退休金申領。

隋寧寧早就瞭解過相關政策,她也很希望能給爸媽交社保,只可惜現在交太貴不值了,只能指望政府徵地。

“聽到沒有,不要再去做掃帚了。”表嫂虹梅也適時提醒。兩位兒女都事業有成家庭幸福,隋宗蓮卻還是閒不下來,即便眼睛不大好,她還是天天去制掃帚廠打工掙錢,一天下來,能賺個50塊錢已是了不得的事。

“我爸也是,不聽勸的。之前答應我,弟弟大學畢業,他就不去山上砍毛竹了,可我弟真畢業的時候,他還是要去砍毛竹。他都60多歲了,人都比毛竹瘦了,還非得上山背毛竹。”隋寧寧看著自己瘦弱的老父親,一臉無奈。

“還不是因為你跟你弟都沒有成家,他放心不下。你們結婚了有孩子了,他自然在家帶孩子。現在農村老人有幾個老了在家歇腳遊蕩的?除非這人是個賭博鬼。”虹梅表嫂適時插話。

“怎麼說著說著,又說到催婚生孩子上了……”隋寧寧無語,她也瞬間沒了吃飯的心情。可不得不說,虹梅嫂子的話很對,從她觀察周圍同事的情況來看,確實是如此的,條件好如馬天麗,她婆婆還在給人做保姆呢!

她覺得很委屈,為什麼父母辛勤操勞的理由,是自己還沒有做爺爺奶奶,所以要繼續賺錢養家呢?為什麼老人要把帶孩子作為退休、閒下來的條件?為什麼老人最大的心願,永遠是兒女結婚、子孫滿堂?

兒女也擔心父母的身體,不希望他們太過操勞,想讓他們休息,可百般勸慰,都不如生個孩子、給他們塞個孫子有用。

“你都31了,確實該考慮結婚生孩子了。”劉玉香也表示贊同,“你現在生,我們還能帶,再過幾年,我們年齡大了,就更沒有能力了。”

“我明明29!”隋寧寧辯駁,過了27歲,她便已經對外報實歲了。至於結合生娃,她對於這個話題一直很厭煩。

很快,大家也不再拿她開玩笑,一家人又繼續高興地吃飯。飯吃完收拾完畢,隋寧寧上二樓房間休息。他們家是獨棟的三層樓,有庭院有閣樓,外地人看來是別墅,卻是浙江農村的標配,當然造價也不便宜,五年前就接近50萬了。

難得抽空回家,隋寧寧都會去爸媽房間和她們說說話。媽媽從抽屜裡拿出自己最新的化驗單,和隋寧寧一起分析。

“肌酐還是200多,一直降不下去。”劉玉香對自己的病情憂心忡忡,“可別變成尿毒症了。”

“發現的早,好好吃藥,控制好,幾十年沒有問題的。別動不動就尿毒症的,那得多嚴重的事,肌酐得往1000多!”隋寧寧鼓勵媽媽,慢性腎炎雖不致命,但也是個麻煩的病。

“現在老醫師那拿的藥,一停就會反彈,每個月還要800多塊錢。我聽隔壁村的冬香說,衢州中醫藥有位湯醫生不錯,人家肌酐500多降到了300多。”人患了病,尤其是久治不愈的病,就容易胡思亂想,喜歡各類嘗試。最開始發現得病的時候,劉玉香聽了人言,去上山挖補腎的草藥吃,結果吃了病情愈發嚴重。

“你不要換來換去,既然吃這個醫生的藥情況穩定,你就吃這個醫生的藥,不要人云亦云,什麼藥都去買來吃。腎病種類很多,人家跟你情況不一樣,人家能治好,指標降得快,跟很多方面有關係,你不要拿自己去對比。”隋寧寧勸導母親,她對於母親這種無謂的折騰,實在是有些反感又無可奈何。

“我也想好起來,每個月那麼多醫藥費,又只能在家休息,不能賺錢……”劉玉香說著說著,自責又懊惱,眼圈又紅了。

“現在90%的疾病都是慢性病,都是無法治癒的,能治癒的疾病只有10%。你能控制住就很好了,很難恢復以往。腎病需要養,你再去幹重活累活,一天賺幾十塊錢,復發了可不止這點錢,到時候我可管不了。”隋寧寧沒有安慰母親,而是嚴肅地和母親說道理,還加了幾分威脅。老年人生病之後,總是容易驚慌失措,終日惶恐,又急盼康復,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對疾病失去正確的認知。

“你多聽聽女兒的。”隋宗明一直默不作聲,此時他才插嘴,“你媽現在脾氣也變差了,陰晴不定。我也沒讓她做事,就讓她在家裡燒燒飯,她還埋怨我不管事。”

“你少說幾句。”隋寧寧趕緊勸說,她知道爸爸的脾氣本就有些霸道,加之晚上他喝了酒,牢騷更盛。

母親啞口無言,黯然垂眸。見氣氛有些尷尬,隋寧寧又勸母親:“他喝醉了,你不要太往心裡去。媽媽,你要寬心點,這樣身體會更快好起來。”

母親點頭答應:“我知道,我現在只管自己吃好睡好,不管其他事。”

告別父母后,隋寧寧回自己房間休息。她躺在一米八的大床上,在自己的房間,卻有些認生,她居然還失眠了。無論是羅艾青的遭遇,還是與父母的對話,都讓她的內心深處有種無力感。從身邊的好友家人,親密關係,父女關係開始思考……她越想越遠,最後竟想到了宏大的命題:這個世界會好嗎?

先人以生命回答這個問題,而她呢?她只能看著這個世界的變化,跟隨世界的變化而動,無論這個世界怎麼樣,她都要面對該面對的問題,繼續重複著規律的生活。

隋寧寧在家住了一晚,因為要上班,第二天便回杭州了。離開家之前,她去鎮上銀行取了5000現金,塞給劉玉香,讓她留著看病用,劉玉香連連推脫,這一幕恰被鄰居曉麗看到,曉麗誇讚“隋寧寧真是懂事,劉玉香有個好女兒”。

劉玉香還是收下了女兒給的錢,她幾乎又要掉眼淚,努努嘴說道:“你一個人在外面工作賺錢也不容易,每次回家還要給我錢。”

“沒事,我有錢。藥及時吃,千萬不要隨意斷了。”隋寧寧每次都這麼說,儘管她也並沒有多少錢,但她敢在父母面前誇海口,為的就是讓父母放心。

隋寧寧離開家的時候,媽媽又讓她帶上親手製作的芋頭肉粽,還想讓她帶木薯粉、蔥花饅頭,隋寧寧表示自己提不動時,媽媽又嗔怪她不開車回家。

滿載而歸,這個詞特別適合當今歸鄉的遊子再度離去時的形容。

回公司第一天,馬天麗偷偷和隋寧寧分享了自己懷孕的喜訊,她神采飛揚地表示:“寧寧,你和深深兩個人真是神了,都說我會懷,居然真的被你們說中啦!”

“因為你那天特別自信、放鬆啊,以往你都愁眉苦臉的,這不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嘛?”隋寧寧覺得自己可不是在做無謂猜測,她還連帶誇讚了馬天麗的孩子,“你這孩子肯定特別好,聰明活潑,因為是愛的結晶。”

“真的嗎?我信你了,你可真靈。我準備這週末去一趟靈隱拜拜。”馬天麗一臉興奮地說道。

“還願嗎?”

“還願要等孩子生出來再去。”馬天麗表示,“我之前沒去,現在去一下,求個安心。”

“你可以順便再求下,要一對龍鳳胎。”

“兩個我可吃不消,一個就夠了。之前我朋友去雍和宮求子,那特別靈,她求來了兒子。”

“生兒生女也沒多少差別吧。”隋寧寧記得之前和馬天麗聊過這個話題,馬天麗說過生兒生女都一樣,但還是更想要一個男孩。

“還是希望是男孩,女孩太操心了,老擔心她受欺負、吃苦。”馬天麗心下黯然,她想要男孩的理由,確實和現在很多女性的想法一樣。

“你老公呢?爸爸一般希望是個女孩吧?”

“他也希望是個男孩,他想要個小男子漢,可以陪他一起玩射擊遊戲,一起釣魚。”馬天麗說出丈夫想要男孩的理由。她老公是大廠程式設計師,一米九的個子,一百八十多斤的大塊頭,平時喜歡玩射擊遊戲、打籃球,很有陽剛之氣。

隋寧寧沒有說話,作為一個小時候就因為“性別”而遭遇過命運改變的女孩,她希望每一對父母都能善待女孩,不要出現偏愛。現在明目張膽拋棄女嬰,冠冕堂皇地要生男孩繼承香火,這種情況確實少了,也沒人敢光明正大地去做如此違背法律違揹人倫的事。

可事實上,女孩子,依然是不被偏愛的呀。多少女性,在看著一個女嬰誕生之初,便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擔心她會不會受苦受難,擔心她的人生之路是否順暢;又有多少人,盯著女孩身上的性別劣勢,早早地給她限定了她能做的事,她能進入的領域,預判她的潛力、她的能力呢?

隋寧寧嘆氣,她希望新生的女孩子不要像她一樣。

至於她會如何看待生孩子這件事?這個問題讓隋寧寧犯怵,她一直覺得自己缺愛、缺少母性,擔心自己無力承擔養育孩子的任務。

她30歲了,但沒有考慮要生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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