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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歸魂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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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骨,酸棗仁,茯神,遠志,人參,白芍……名曰歸魂飲。乃出於《上善太始真元冊》,言有終日思想情人,杳不可見,心肝之氣鬱,以致夢魂交接,日日相思,宵宵成夢,忽忽如失,遂覺身分為兩,能知戶外之事,此名離魂,做歸魂飲飲之當效!

王琰,鄭通和 葉卿三人圍坐成一圈,正仔細地看著這段記述。看完後抬眼互相對視,分別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慮——可信嗎?

這本《上善太始真元冊》是根據葉卿找到的那本怪誌異聞錄中提到的線索,然後他們三個人翻遍了整個王府的藏書閣才找到的一本古籍。這書成書年代久遠,作者不詳,貌似是一本道家修身養性的書冊。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將目光鎖定在了鄭通和身上。

王琰道:“這書上記載的內容是否可靠?”

鄭通和摸著下巴,思考了良久方道:“目前我們尚沒有更好的辦法,況且此段描述與王姑娘的病情竟如此神似!我瞧著對於身體也並沒有什麼害處。我們不妨放膽一試!”

王琰有些不悅道:“怎可拿錦伊的身體試藥?”

鄭通和連忙起身告罪:“是鄭某思慮不周,還請軍司大人恕罪!”

王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我也不是要怪罪於你的意思。”

此時葉卿指著書冊忽然叫道:“二位大人,快看這裡!”原來是她在這段文字下發現了一團小字。因為文字抄錄的原因,字跡太小看不太清,乍一看還以為是什麼某種符咒圖。

三人重新將頭湊過去,仔細辨認。這團小字大概的意思是在人的手腕處有一個穴位名叫神門穴,是神氣出入的門戶。揉按此處可以治療驚悸,癲狂,失魂之症!

葉卿提議道:“我們可以先試試這個穴位,若真有效果,那就證明此書所言不虛,到時候再用歸魂飲也就無需再有疑慮了!”

是夜,葉卿合衣躺在王錦伊的身旁,她捉著王錦伊的一隻手以自己的食指關節抵住她的神門穴,從輕到重的揉按。不知道是因為她手上力道重了,還是因為王錦伊的神門附近氣血不通,人雖然是睡著了的,但是手總是會反射性地用力想要掙脫束縛。大概揉按了有小半個時辰,王錦伊才慢慢地放鬆下來。她又繞到床裡面拉起另一隻手接著揉按。按著按著就有些犯困了。朦朧間她忽然聽到有人在和她說話。她猛然間驚醒,四目相對,眨巴眨巴眼,原來是王錦伊醒了。

王錦伊道:“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的床上?”

“我叫葉卿,是……”謝家的僕從,差一點說漏嘴,她連忙虛咳了聲,一時間她竟然不知該如何表達,“謝”字王錦伊的面前是絕口不能提的禁忌,於是趕緊拗回來,“我是來給您治病的。”

王錦伊困惑道:“我病了嗎?”不過身體好像真的有些疲憊。

葉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難以置通道:“難道您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王錦伊十分迷茫:“我該記得什麼嗎?”

“那您還記得自己是誰嗎?”葉卿試探性地問她。

“當然,我是這裡的主人。”

葉卿心想這也沒有失憶呀!

要不我還是去叫王大人過來吧。

她連忙爬起身往外走,不多時王琰和鄭通和便一起出現在了房內。

看著出現在房間裡的幾人,王錦伊皺眉道:“哥,這麼晚了,你帶個男人來我房間做什麼?”

………………

幾個人面面相覷,難道白天發生的事情她都不記得了?

“這是太醫令鄭大人,錦伊你現在可有什麼不適?”

“我很好,只是睡得久了有點累。”

她平靜的異常,與從前跋扈任性的妹妹簡直判若兩人,王琰不禁擔憂起來。

鄭通和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借一步說話。

兩個人出了門,鄭通和在確認距離夠遠,屋裡人聽不到他們說話後,這才開口道:“王軍司,不知道您是否相信人生在世有三魂七魄之說?”

王琰盯著他有些不明所以:“說下去!”

“鄭某祖上世代從醫,我曾在祖父的醫案中見過一種間歇性的失憶症。那是一個人在經受了巨大的心理刺激之後,喪失了某一段時間內的記憶。”

鄭通和整理了一下措辭,儘量將長話短說道:“祖父的筆記上記載,這是由於這個人的三魂七魄中的一魂受損導致的。一魂受損會導致一個人性情大變,可能原先沉默寡言的人會變得能言善辯,也有從前性情暴躁的人忽而變得安靜異常的。我懷疑王姑娘可能就是……”

他言盡於此,王琰卻明白了他的意思。王琰沉思了良久,終於開口道:你去準備吧,就是那個方子——歸魂飲!”

藥方是早已備好,得到了王琰的首肯,很快便煎好了藥。

喝了藥后王錦伊重新躺回床上,葉卿就坐在床沿,依然執著地在給她按揉著神門。

房間裡靜悄悄的,窗戶上的符紙早已全部被揭了下來,此時有一陣有清風從窗欞間吹了進來,葉卿驀地打了個寒戰。

王錦伊卻突然開口道:“你叫葉卿對吧,到床上來與我一起睡吧!”

葉卿張著嘴,顯得有些呆傻。王錦伊卻已經往裡面讓了讓,給她騰出了一人寬的床面。

為了給她繼續揉按穴位,葉卿也只能硬著頭皮在床上躺好。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謝家的丫鬟對吧!”

葉卿這下嘴巴張得更大了。

她她她……她恢復白天的記憶了!

因為擔心會刺激到王錦伊,大家絕口不敢在她面前提一個謝字,現在卻是從本尊口中說出來了!

“你不必驚訝,剛剛的那陣風是我自己的魂魄回來了,這些天的事情我也都想起來了!”

葉卿倒沒有覺得多害怕,像是窺見了天地間某一種玄奧的規則,她的第一反應竟是——原來這世間真有魂魄!

“你喜歡過一個人嗎?”王錦伊像是在和葉卿說話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啊?喜歡嗎?

葉卿想起了謝靜賢,稚嫩又有些執拗的少年,熱烈的勇敢的少年,人群中總是第一眼去尋找他的身影,會為他的喜怒哀樂而牽動心緒,那種蠢蠢欲動的潮溼心思,自以為掩藏的很好,卻又總是在不經意間心臟會難以自持的悸動。她心裡明白卻不敢承認,她是喜歡謝靜賢的。

她答道:“我沒有……”

“那真是很可惜呢,你不知道喜歡一個人就像是在品一壺美酒,還是這世間最醇美的那杯酒。你都不需嘗,只需嗅到一點氣味便足夠沉醉其中,若受不住誘惑淺嘗一口,那便是千愁可解,萬緒可消,直叫人愈發沉醉不可自拔。可當你發現這酒裡竟是摻了毒的,還是這世上至烈的毒藥,再想回頭卻已來不及了。你泥足深陷之時,便是這蜜毒發作之日。一刀刀一片片叫你甘之如飴的被它凌遲誅心!”說到這裡她像是又回憶起了那種切膚的絞痛來,王錦伊捂住了胸口,換了兩大口呼吸才又接著說道:“而這一切所有的錯,都源自於我愛上了一個不愛我的人。那真是個叫我“魂牽夢縈的人啊……可惜他不愛我,我一直以為是他負我在先,時至今日我才真的明白,若是不愛何來辜負!卻反而是我,才是真的誤了他倆的一生!”

她自嘲地笑了笑:“原來這麼多年我自以為是的深情,只不過是一場自我感動罷了,傷害的全都是最關心在意我的至親。若不是我,他們的結局也許會不同的吧!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她眸中現出懊惱悔恨的神情,傷人傷己不自知,誤了多少韶華。

葉卿見她情緒十分低落,怕是藥效會受到影響,二來也是於心不忍,於是安慰道:“姐姐何必妄自菲薄這只不過是一段失敗的感情而已,正所謂智者不入愛河,當你認為被拋棄的時候,受損失的其實是對方:因為他失去了一個真正喜歡他的人,而你只不過少了一個不喜歡你的人罷了!”

王錦伊拭掉了眼角的淚,笑出了聲:“我這一段錯誤的感情,卻差一點要了我的命,想來真是不值,枉我白活了二十多年,竟然還沒你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通透,好一個智者不入愛河!”

這一夜她們相談甚歡,王錦伊和她說了許許多多靈魂出竅的感受,魂遊天地間所見到的人和事,她的眼界開闊了,她的心結終於就此解開。

葉卿直到累得睜不開眼了,還不忘給王錦伊揉著神門。

王錦伊為她掖了掖被角,感嘆道還真是個溫柔的人呢?

天亮后王琰帶著鄭通和過來給王錦伊檢查病情。

診完脈後鄭通和徹底驚了,脈如平人,就好似完全沒有病過一樣!

王琰關切道:“錦伊,你可還有什麼不適的地方?”

王錦伊搖搖頭,“我很好,只是大病一場後我想去廟裡住些時日。”

王琰道:“好,等我忙完手頭的事情就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陪我,哥,我真的沒事,我已經回來了。魂遊在外的這些天我去過很多地方。我還去看過謝郎,他似乎不怎麼愛笑了,整個人清清冷冷得,愈發像是飄然出世的仙人一般。可他當年明明是那樣的灼灼耀眼……”她注視著兄長,有些欲言又止。

“我還見他一直收著你當年送他的玉墜子……”

王琰垂眸,掩飾眼中的紛亂。“好了錦伊,別說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無論好的壞的都已經煙消雲散了不是嗎?”他心中早已被剜去的地方又在隱隱作痛了,他與謝君叔無從說起,只能徒留悵然罷了。

王錦伊撲在兄長的懷中悶悶地重複道:“嗯,你說得對,一切都過去了!”

時間的巨輪終是滿載著遺憾,終究還是是滾滾而去了,這一刻王琰終於相信,他的妹妹是真的看開了!

再聽下去那都是別人的家事了,此時鄭通和站起身揖禮道:“既然王姑娘已經痊癒,那麼謝某今日就先行告退了!”

王琰做了個請的手勢,兩個人一路行至王府門口,此時王府外已備好了馬車。

鄭通和正欲上車,王琰忽然說道:“如今朝中風波險惡,鄭大人還需知明哲保身才好!”

鄭通和一怔,回頭看他:“軍司大人此言何意?”

王琰似笑非笑,他目光犀利似能洞穿人的內心:“鄭大人是聰明人,自然是明白我的意思!”

鄭通和抱拳,坦蕩地說道:“軍司大人的好意鄭某心領了,大家也只不過是各從其主,各從其志罷了,告辭!”

王琰點了點頭:“告辭——”

待送走了太醫令,有家僕模樣打扮的人匆匆上前來稟報道:“大人,謝家小公子來了,已在前廳等候多時了!”

謝靜賢?王琰略一思忖便知曉了他的來意。

“你去小姐房裡把那個……”王琰一頓竟還不知那丫頭叫什麼名字?他想了一下,接著道:“你去小姐房裡把那個謝家的婢女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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