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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末染，給我滾出來。”
青衣公子憤憤不平地從藥園趕到了長都閣，一腳踹開了古木香縈繞的房間的門。
與氣急敗壞的青衣公子截然不同，江末染悠哉悠哉地靠著輪椅，品著案牘上斟下的茗香。
“青衣，最近你的性子越來越急躁了，我的門，很貴的，你看，它已經搖搖欲墜了。”
江末染抿了口茶，些許苦味在觸碰舌尖上是彌散開，香熱在腔中揮發，湧動。他的手指向有些破舊的檀木門，是病患該有的樣子，手指纖細薄瘦，且分明。
“我急躁，江末染，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難道是你命大嗎？，不是我，你命都沒了，還有你的小心肝，你不清楚我救他用了多少精力嗎!沒有我，他現在能提得起刀嗎？如果不是遇見你，我現在過得不知道多好!”
青衣公子幾近嘶吼，老莊主在時，莊中有藥谷，那時是何等光景，哪像如今，藥谷在灕江之變後被變賣成了銀錢，用來補貼莊中支出了。山莊雖然還談不上破敗，多餘的錢財卻是屈指可數。
“說事，我什麼時候虧待過你。”
江末染眉頭蹙起，的確大的變動使得山莊大不如前，但是他一直在設法振興師門，當年之事，青衣公子也的確是嘔心瀝血，鞠躬盡瘁。
“你的小心肝，把我的花摘了!”
青衣公子反應到說起灕江之變又揭開了他的傷疤，不再與他計較，只是就事論事。
“藍的？我賠你便是了。”
說來奇怪，江末染除卻同肆銀在外遊歷那年未在山莊，常年未曾離家，從未見過如此藥花。別說是肆銀不懂藥理的，但凡不是時常與他青衣待在一處的，誰人又能識得。
“賠？你拿什麼賠？我這輩子可就種出來這麼一朵!那是我親手養大的，獨一無二，那是我的花!”
“再者說，你哪裡還有銀子，你拿命來賠嗎?”
青衣公子同他認識多少年了，他愛藥如命江末染也是知道的。
“一百金？”
就是青衣不鬧，肆銀闖的禍，江末染也是要擔的，畢竟人是他撿回來的，是他義無反顧要治的，是他死心塌地要留的。江末染開了個價。
“不夠，白色的槿語花都要三百金!”青衣翻了個白眼，表示不滿。
“一千金？”
江末染又試探性地問了問，做出了讓步。
“兄弟一場，勉勉強強。”
青衣臉色好看了許多，算了算了，誰要跟錢過不去嘞!
“沒有，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把我的命拿去好了。”
江末染雲淡風輕地說著最傷人的話，連眼皮都沒有動彈。
“江末染!早知道當時讓你死棺材裡了!”
青衣奪過江末染手裡的茶盞，茶水悉數都潑灑在江末染的身上，茶盞被高高舉起，最終也沒有砸在他頭上。
“出雲，把出雲給我。”
青衣手中的茶盞碎在地上，濺起幾片碎渣，做了最後的讓步。
“你要它做什麼？你又不用劍。”
江末染不解，青衣別說使劍，武功是一點不會，沒日沒夜地種藥，配藥，煮藥，嘗藥，就是個妥妥妥的藥蠱。
“那你還有什麼拿的出手？莊主的位置嗎？”
青衣戲語，只當是個玩笑。
“未嘗不可，你要這個?”
江末染回答時是怎樣的心情呢？斷半樓現在處處針對出袖山莊，試圖將其一舉殲滅。
或許他也想擺脫這種苟延殘喘的生活，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好好地讓山莊重振，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好好地讓肆銀留在他身邊，他不知道斷半樓什麼時候會殺進來，他不知道肆銀會不會認清他是來殺他的，他沒有把握，對任何……
“算了算了，我要這個幹嘛？劍給我，我還能拿去換錢，這個位置，老莊主留給你的，你就好好坐著。”
青衣說這話也是沒有底氣的，這個位置，怎麼說呢？就是個天大的麻煩，他可是擔不了。
“阿銀!”
江末染打發走了青衣，這麼輕聲細語地喚了肆銀一句。
“嘶——”
江末染拾起碎片的手染出一片紅暈，發出刺痛聲。樑上人猶豫了一會兒，沒有理會，本想著是他是意外劃傷不打緊，等了片刻，江末染還是沒有動靜。
肆銀一躍而下，屈膝落在他面前，結果發現是他自己將碎片緊緊攥在手裡。
“鬆手!”
肆銀目睹地上一滴一滴融散的血，立馬取出來了江末染手裡握在左手上的東西。
“江末染 ，你瘋了嗎？”
肆銀握住他血淋淋的手，恨不得給他一個巴掌。
“阿銀，你很生氣。”
江末染陳述肆銀的狀態，而不是詢問。
“我生什麼氣，你是主，我是僕，我哪有資格生氣。”
肆銀嘴犟，完全不能理解江末染的瘋批行為。
“我去找青衣公子，我自己犯的錯，我自己承擔後果。”
江末染用沒有沾血的那隻手拉住單手起身打算往外跑的肆銀，只是苦笑。
“別去了，他不想來了，也不會來了，藥箱在屏風右側的櫃子靠左方格里，你推我過去。”
肆銀心裡多少是愧疚的，花是他採的，惹了禍卻要他來承擔。他將江末染推進裡屋，悉心為他上藥，不敢有一點馬虎。
“對不起。”
肆銀默默無語，輕聲道歉。
江末染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修長白皙，青色紋路與嫣紅的血拼湊在一起。
驀然間，肆銀想起了偷聽到青衣公子說的小心肝，緋紅爬上少年的耳尖。到底是什麼意思？肆銀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
“心肝?什麼——”
“意思”兩個字被淹沒在肆銀的喉中，他毫無防備地被江末染親上，半跪著無法反抗。肆銀看到江末染瞳孔逼近，斂藏著翻湧的暗色，感到驚愕，對這個意味不明的吻。
肆銀慌亂地沉浸其中，再回神時整個人已經被控制，無法動彈。江末染小心翼翼地親吻他的玫瑰，直到意識到被他按住的人在捶打自己，才放過了呼吸不過來導致嗆淚的少年。
“對不起沒有用，你用你自己來賠，可以不可以？”
江末染好像問了，又好像沒問，不需要經過肆銀的同意，他就已經動嘴了。
“哈——江末染，你—你——真的是瘋了!”
肆銀一拳打在他的臉上，使得他的嘴角滲出血紋。
“阿銀，我——”
江末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對肆銀的愛意，是初見的驚奇，相處的欣愉，再見的擔心，年少的歡喜，綿延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