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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踏入紫宸宮的時候，李雲齊已經在等著她了。
他揹著手站在窗戶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見有人推門進來，也沒有回頭。
“嬪妾給皇上請安。”沈清宴跪下行禮。
以往的時候，李雲齊一定會在她的膝蓋還沒有落地的時候就笑嘻嘻的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裡，可是這一次，他卻連身子都沒有轉回來。
兩個人就這樣保持著這種一人站著一人跪著的姿勢，許久都沒有人出聲說話。長福早就已經得了李雲齊的命令將紫宸宮的所有宮人都帶了下去。一時間，這偌大的宮殿中只剩下了李雲齊與沈清宴兩個人，氣氛安靜的似乎有些詭異。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就在沈清宴覺得膝蓋已經跪的發麻到失去知覺的時候，李雲齊終於出聲了。
“你應當知道朕為何深夜召你前來。”他一開口，往常兩人相處時那般溫言軟語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感。
沈清宴覺得這樣的語氣十分陌生，似乎自從她入選進宮之後，李雲齊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同她說過話。
只有當他用這樣的語氣同她說話的時候，沈清宴才會猛然的想起——她的丈夫不是普通人，他是東赫國至高無上的皇上，他的手裡掌握著全天下的生死，當然，從來也包括她的。
這般後知後覺的發現，確實讓她覺得有些慌了。
“嬪妾知道。”雖然她心中有些慌亂，但是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鎮定。
“朕給你一個機會，同朕解釋清楚這件事。”李雲齊淡淡地說道，語氣裡完全聽不出悲喜。
“白日的時候大理寺少卿李大人已經帶人去嬪妾的宮中搜過宮了。官差當著嬪妾的面在嬪妾的宮女石榴的荷包裡搜出了一個紙包。若沒猜錯，那個紙包裡裝的應該是明懿太子中毒那天的毒藥吧。”
沈清宴語氣鎮定，試圖條理清晰地將事情一件件的說清楚。
“嬪妾不知道為何石榴的荷包裡會有毒藥，但是嬪妾不信她會害人，不為別的，只為她是皇上送到嬪妾宮中的人！”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頭腦清晰。”聽得沈清宴的話，李雲齊竟然忍不住笑了，“這般時候你還能如此鎮定自若，還能聯想到那宮女同朕的關係，你的心思倒是不簡單。”
“朕瞧著，以往你在朕面前的那般小女兒的樣子，八成也並非你的真實模樣吧。”
！！！
人在情急之下爆發出來的求生本能是無論如何也裝不出來的，沈清宴提到石榴是皇上送來的人，也是思考了半晌才說出口的話。
她當然知道她這般分析會讓破壞以往自己在皇上心目中那般萬事不管的灑脫人設，但是她沒辦法了。
“那石榴不過是朕吩咐內務府隨意挑去你宮裡的宮女罷了，難不成你想說是朕要她下毒去毒害自己的親生嫡子？”李雲齊早已經收起了剛才的笑，他一步步地走近沈清宴，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
“大理寺早就已經查明瞭，就是你那個名叫石榴的宮女，在明懿太子中毒那日，端錯了你與明懿太子的茶水壺，明懿太子的茶壺在你的手中停留了半盞茶的時間才被送回到尚書房。半盞茶的時間，足夠你往裡投毒了。”
“你若是覺得有異議，大可以自己去御膳房詢問，那日石榴是不是去過御膳房的茶水間，你與明懿太子的茶壺是不是相鄰而放的！”
“人證物件俱在，你要朕如何相信這不是你做的！”
起初的李雲齊還可以保持理智地同沈清宴說話，只是越說到後面，他越覺得心頭十分難受。
他為自己早逝的嫡長子難受，他為他那被打擊的一蹶不振的髮妻難受，他更為自己難受。
原來自己寵愛了這麼久的小丫頭，竟然是個心腸歹毒的蛇蠍婦！他當初竟然會以為她一直都是自己心裡的那個單純善良的小丫頭，只怪自己瞎了眼！
“嬪妾……無話可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聽完李雲齊的複述，沈清宴心中瞬間便黑暗成了一片。
是了，他說的每句話每件事情，看上去都與她脫不了關係。那日石榴的確是拿錯了明懿太子的茶壺，哪怕自己當時就發現了讓她緊趕慢趕將茶壺送回了尚書房，那也不能證明她沒有往裡面下過毒。
畢竟，她有作案時間，也有作案條件，更難以解釋的是，在她的宮女身上找到了作案物證。
人證物證都有了，這一次，背後要害她的人當真是想要她的命啊！
“朕不想再看到你了。”李雲齊轉過身，再也不願意面對她。
“看來那一次尹答應的事情並沒有讓你警醒，這一次，你也不必去永巷了，直接去冷宮裡閉門思過吧。”
“皇上！”沈清宴聽得李雲齊的話，心中滿是不可思議。
冷宮？那是比永巷還要可怕的地方啊！永巷關著的，好歹是犯了錯的本朝妃嬪，也許某日皇上念及舊情，裡頭的人還有能出去的機會。
可是冷宮是什麼地方？那裡關著的可是歷朝歷代犯了大錯的妃嬪啊！只要進了冷宮的妃子，不死大概也會瘋掉。想要從冷宮裡安安穩穩地出來，基本上絕無可能。
“皇上就這般認定這件事情是嬪妾做的了嗎？”已經到了這種時候，沈清宴再也繃不住了，她跪坐在地上，用發抖的雙手捂住眼睛，眼淚穿過指縫緩緩的滴落在紫宸宮那冰冷的地板上，毫無溫度。
“如果可以，朕也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情是你做的，可是，你真的讓朕很失望。”李雲齊的語氣裡只剩下了滿滿地疲憊與悲傷。
“朕同你說過很多很多遍，只希望你能如從前在家裡那般灑脫無謂。朕只希望你能聽話的陪在朕的身邊，朕便會用盡一切辦法寵著你，護著你，可是，你真的傷了朕的心了。”
“臣妾明白了。”說到這，沈清宴終於明白這件事情已經絕無轉圜的可能了。
最後，她強迫自己站起身來，一字一句地對著一直背對著不願看她的李雲齊說道——
“皇上你可知道，自從入宮之後，我就再也不可能是從前的那個沈清宴了。我在這宮裡的每一天，都活的無比的戰戰兢兢。你一直對我說，叫我做自己便好，可是你可曾知道，在這宮中，每個人從來都由不得自己的內心而活。”
“雖然現在的我怎麼樣說你都會覺得我在狡辯，在為自己開罪，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我沒有給明懿太子下毒，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最後，求皇上看在家父年事已高，家中並無嫡子的份上，饒過他一命，嬪妾沈清宴在此謝過您的大恩。”
說完這番話，沈清宴也不管李雲齊看不看的見，跪下身來朝他行了一個最最標準的宮妃拜見皇上的大禮。
“長福。”李雲齊心中早有了思量，便出聲將長福喚了進來——
“淳貴人沈清宴，謀害皇嗣，罪無可赦！但朕感念其入宮來給予朕的陪伴，也感念其父對我東赫國人才培養的貢獻，著褫奪封號，貶為庶人，打入冷宮。沈氏一族全族流放南疆，永世不得踏入東赫國國土。去宣旨吧。”
聽到最後的結果，沈清宴的心中略微有一絲安慰，還好皇上沒有要沈氏一族的命，還好皇上沒有要她的命。
只要留著一條命不死，她不信她查不出背後要害她的人到底是誰，若是哪日她還有命能夠沉冤得雪，她定要這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