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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的時候，林穆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她和媽媽在草坪上開心地玩著，突然爸爸就拉著他的助理老婆出現了。那個女的使勁把她拽進了車裡，畫面一轉，面前是一個懸崖，爸爸就把媽媽推下去了。
她一個激靈從夢中醒過來，大口地喘著氣。
她看著睡著了的小董，穿衣服起了身，想去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氣。
港東的氣溫要比南江還要低，地上都是白皚皚的雪，夜裡的風更涼，吹得人直想鑽進溫暖的被窩。
她站在酒店門口前的坡路上，從兜裡掏出了一根菸，用手擋著風點上。
她很久沒有和她的爸爸聯絡過，上次聯絡還是她的爸爸給她轉了一筆大額生活費。她不屑花她爸爸的錢，她感覺那些錢髒。如果沒有這些錢，說不準她現在還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她媽媽是一個很厲害的女人，在她爸爸的創業路上出了不少力，沒辦法，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借個火唄。”一道聲音把她從繁雜的思緒里拉出來。
林穆仰起頭，看見一張英俊又清冷的臉。她又從兜裡把打火機掏出來，遞給梁珧。
梁珧接過，順勢點著了煙。他的眼睛慣性地眯起，火機燃起的黃藍色火焰，照亮了他的俊臉。火滅時，他順勢把煙從唇口拿了下來，一口白煙蔓延在他的面前，看不清他的表情。
兩個人靜靜地抽著煙，煙霧繚繞，誰都沒有說話。
林穆踩滅了菸頭，先開了口，“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睡不著，想出來透口氣。”梁珧吐出來一道道菸圈，平日裡掛在臉上的微笑早已不見，眉目間充斥著悲傷和憂愁。
林穆像是看出他與往常的不同，“所以你平時是硬撐著和大家微笑嗎？”
林穆的這個詞用到了梁珧的心裡，與其說是硬撐，不如說是裝。
裝作若無其事，裝作沒有悲傷，憤怒的情緒。
梁珧沒吭聲，林穆繼續說道，“人都會有情緒，我覺得接納自己，順著自己的心意走，很重要。”
“沒錯，我裝作溫和，也只是為了讓自己好過，讓自己可以平靜正常的生活。”梁珧垂著頭，聲音並不大，只能讓彼此聽見。
林穆很會調節氛圍，“溫和你裝都不會裝！在食堂打那小子的時候多嚇人啊。”林穆嘖了一聲，佯裝嫌棄。
梁珧勾了勾唇，“你不也一樣？在巷子裡差點把那人踢死。”說完兩個人相視哈哈大笑。
梁珧順勢坐在一旁的臺階上，林穆見狀也要坐下。梁珧皺了皺眉，脫下外套折了一下，放在自己的身邊。
“坐吧。”
林穆倒沒有矯情，只認為眼前的男生比較紳士。“謝了。”
眼前的環境和人，都讓梁珧覺得很放鬆。他挑了挑眉，“給你講個故事？”
林穆瞪大眼睛抿了抿嘴，“洗耳恭聽。”
“有兩個男人，他們下班一起喝酒，在回家的路上目睹了一起殺人案。他們兩個很勇敢，誰都沒有退縮，在判決的時候出庭當了證人。可最後對方律師以兩人喝醉，出現幻覺的荒唐說辭，為那個殺人犯辯護，最後證詞無效，殺人犯被放了出來。”
梁珧說著聲音有點低沉，“殺人犯出來一個多月後，就找到了這兩個男人的家，把這兩個男人殺了。”說完這句話，梁珧轉頭往背後看了一眼，酒店門口的旋轉門在一圈一圈地轉著。
林穆欲言又止，側過頭靜靜地看著他。
半晌，她開了口，“這兩個男人是你爸爸和江碩的爸爸嗎？”
梁珧也轉過了頭，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嗯？你怎麼知道？”
“之前聽江碩說過一點點。”
梁珧點了點頭，“還有今天的那個男生，梁青遠，我們幾個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我爸爸去世前，最後一句話就是讓我媽帶著我搬家，走的越遠越好。”梁珧又點了一支菸，猩紅的火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臉，“所以兩個媽媽就帶著我們搬走了。”
“所以這個殺人犯被關起來了？”
梁珧搖了搖頭，“這也是讓江寒最無法忍受的一點，我們都知道兇手就是他，但是收集到的證據不足，疑罪從無，他被釋放了。”梁珧說著有點哽咽，喉嚨裡像卡了東西，半天說不出話。
“這麼多年我媽總是半夜睡不著覺，我也總夢到我爸。你說好人怎麼不長命，壞人遺千年呢？”梁珧的聲音啞啞的，“所以江寒的夢想一直都是當律師，他想站在正義的那一邊，為正義辯護。”
“而我從小的目標，就是能成為記者，能夠為大眾曝光一些認知外的情況和事實。”
雖然這些事已經過去了很久，好像一場長長的夢。
兩人感受著深夜裡寒冷的風，就這麼坐了一會。梁珧的臉色冷得變成了青色，他看見林穆紅紅的鼻尖，緩緩地站起身，“回去吧。”
他伸出了一隻胳膊，林穆抓著他的胳膊慢慢站起來，“腳有一點麻，”林穆頓了頓，“我也算是知道你秘密的人了。”
梁珧望著她，眸底的溫柔蔓延到眼角，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嗯，謝謝。”
梁珧拿起自己的外套，拍了拍灰穿上，和林穆並肩往酒店走。
他的腳步頓了頓，轉頭看了一眼，酒店的門口車來車往，還有幾個服務生在貼心地為客人拿行李。
“怎麼了？”林穆回頭問。
“沒事，走吧。”
次日一早，喬瑾開車帶他們幾個回了南江。
喬瑾的手握著方向盤，抬起胳膊看了看錶，“該死，一會還有兩節課。”
梁珧戲謔地笑著，“呦，您還得親自去上課啊。”
喬瑾白了他一眼，“滾蛋。”
林穆推開宿舍的門，王璟和江碩正在敷著面膜追劇。
“穆穆，事情都解決了麼？”江碩敷著面膜嘟嘟囔囔地說道。
“解決啦，這兩天又要熬夜當修圖狗了。”說著她拿起手機，嘴角淺笑，給喬瑾發了一條資訊。
林穆：晚上一起吃飯？
喬瑾:＜挑眉＞，好呀，想吃什麼，我六點下課。
林穆：法餐吧，我訂好位置發給你。
王璟沒忍住打趣道，“呦呦呦，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林穆切了一聲，“什麼啊，戀什麼愛啊。”說著，把喬瑾給她的圍巾裝進了一個袋子裡面。
林穆忙了一會工作，想了想，拿起鏡子開始化妝。
彎彎的柳眉下，有一雙細長的眼睛，她不是那種符合大眾審美，眼睛大大的女孩。她的眼睛在發呆的時候會顯得無神，可搭配在這張臉上，卻顯得很高階。林穆的面板很白，塗上紅唇，整個人明豔動人，顯得更加風情萬種，魅惑至極。
她身穿一襲淡灰色的短披肩小外套，完美襯托出她優秀的身材比例。再搭配一條米白色的齊膝裙子，一雙灰色的中筒皮靴，灰色的頭髮自然地搭在肩上，溫柔裡夾雜著一絲清冷和帥氣。
“你還說你不是去約會！”王璟看劇的眼睛直勾勾地轉移到了林穆的身上，“太美了。”
林穆寵溺地看著她，“大小姐別貧了，我去還喬瑾的圍巾。”
“喬瑾這小子燒高香了，這輩子能有這麼個美女和他約會。”王璟不滿地撇撇嘴，“早點回來啊。”
“知道啦。”
江碩的眼睛閃過一絲難過，隨即吸了口氣繼續看書。
林穆來到餐廳的時候，發現喬瑾已經到了。他低著頭，牛仔外套裡面搭了個淺灰色的衛衣，休閒裡透露著俊逸。
見林穆走過來，他迅速熄滅了手機。
他望著她，眼底透露著溫柔。
他向後靠了靠，“小妞，挺富有啊，選這麼個地兒。”
“怕你吃我們普通人吃的飯吃不習慣。”林穆勾了勾嘴角，彎腰坐下。
喬瑾打量著對面的林穆，沒理會她的諷刺，“今兒真好看。和，女明星似的。”
“也對，你見過的女孩多了，說不準還真見過女明星呢。”林穆搖搖頭翻著白眼。
喬瑾深吸一口氣，“你是油鹽不進啊，非要把我氣死。”
林穆把袋子往喬瑾邊上推了推，“這是你的圍巾。”
喬瑾玩味地笑著，“怎麼還嫌棄我啊。得嘞，回頭讓我媽給你織個新的。”
一盤盤精緻的菜陸續被端上來，擺盤精緻，香味更是濃郁。餐廳有著挑高的穹形犀頂，充斥著復古的浪漫風情，燈光不是很亮，稀稀點點的蠟燭倒是更增加了用餐的曖昧氛圍。
喬瑾去洗手間的時候，把賬結了。
金額屬實是嚇了他一大跳。他不是覺得貴，而是覺得自己小看了林穆，突然發現自己並不瞭解她。
他被自己的想法又嚇了一跳，什麼時候他談戀愛的前提需要了解對方了？
他回到餐桌的時候，林穆正在專心地看著一部攝影題材的紀錄片。
林穆見他坐下，“我去結賬。”
卻被喬瑾攔住了。
林穆疑惑地看著他。
“逃過單麼？這麼刺激的事情要不要體驗一下。”
說完還沒等林穆反應，喬瑾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跑。
林穆邊跑邊往後看，然後轉頭跟著喬瑾一起跑。
兩人一直跑過了一個紅燈，喬瑾微微喘著氣，“刺激吧！”
林穆也急促地呼吸著，“刺激。”
“付了錢還要裝作吃霸王餐逃跑的經歷，確實第一次。”
那一刻，喬瑾覺得自己被林穆瞭解的一覽無餘。
喬瑾送林穆到了宿舍樓下，宿舍前總有那麼幾對小情侶在膩歪，“我先上去了。拜拜。”林穆轉身就要上樓。
喬瑾上前拉住了她，“說真的，你和我談個戀愛唄。”
林穆聽完雙手交叉在胸前，“給你個考察期，一個月，透過了我就答應你。”
“那透過是個什麼標準啊。”
“我說了算。”林穆眨了眨眼，“我哪天心情好......”
喬瑾打斷了她，“您這不是不講理嗎？”
看到林穆瞪著的眼睛，“行行行，祖宗，您說了算。”
環保公益活動的文章、照片、以及各種宣傳影片，學校都非常滿意，同時也上傳到了市裡的宣傳欄。
林穆忙完這一陣，終於想起來好久沒去老王的咖啡店了。
她走進咖啡店，就看見一個穿著藍色毛衣的男人，在忙前忙後地磨咖啡豆。
“你還知道來啊，有一個你這樣不負責任的員工我真是操碎了心了。”
林穆聞聲笑了起來，“王伯，這不是最近太忙了嗎，把手頭上的事忙完，我就來看您了。”
林穆認識王伯，說來也巧。是在攝影展上認識的，王伯年輕時是一個優秀的攝影師，甚至在國外都小有名氣。
林穆和王伯很合拍，得知王伯在學校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咖啡館，她就主動請纓來幫忙，王伯也很是高興，一閒下來就給林穆講一些年輕時的趣事。
林穆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接過王伯手裡磨得咖啡粉，“這咖啡豆換牌子了吧，更香了。”
“就你鼻子靈。”王伯慈祥地笑著。
過了一會，一輛藍色超跑停在了咖啡店門前，一箇中年男人推開門走了進來。他身穿褐色的夾克外套，裡面穿著高領的白色毛衣，雖然上了年紀，但是絲毫不影響他很英俊，舉手投足間透露著成熟和穩重。
“您好先生，請問需要點什麼？”王伯滿臉慈祥地問道。
林穆一抬頭，僵在原地。“你怎麼來了？”
“穆穆，我一直聯絡不上你，所以。”男人唯唯諾諾地，眼神不安地左右亂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