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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一強裝鎮定，一副被激怒的樣子，氣沖沖地走到蕭赫卿身邊，拿起一個麵餅，朝面紗下的嘴裡塞了進去。
“看！我怎麼會給你下毒呢！”
蕭赫卿似乎沒想到自已會這麼做，他只是上次被福寧海在飯菜裡摻了迷藥，不敢輕易地再吃東西罷了。
只是她送來的飯菜，是他自已要求的。
蕭赫卿盯著大口吞嚥的自已，唇角輕扯了扯，像是嗤笑了聲。
顧念一已經習慣這人的冷漠。
她費力吞下口中乾澀的麵餅，心中叫苦不迭，該死，還好留一手。
真是搬石頭砸自已的腳。
她嘴裡嚼著麵餅，不停嘟囔著，“五皇子，這下……你總該相信我了吧！”
這樣說著，顧念一屁股坐在他的身邊，蕭赫卿皺眉看著她粗魯的樣子，並未阻攔，只是略為嫌棄地往一旁挪了挪位置。
顧念一看他這個樣子，知道此時是乘勝追擊的時候。
隨即嘴角挽了個笑，眉眼彎起，“五皇子還在懷疑我啊，如果你一定認為我要殺你，那你說說我為什麼要殺你呢？”
如今他不過一個未滿十四歲的冷宮棄子，孤苦冷丁，弱小可憐，無人在意，人們都遺忘了陛下還有個第五子。
此時尚未走出冷宮一步，宮裡有些權勢的人，捏死他便如同一隻螞蟻。
要是想殺他，早就動手了。
更別說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已來殺他？
顧念一眨巴著雙眼，滿眼無辜。
見蕭赫卿並未做聲，她知道蕭赫卿只是在懷疑自已，並不確定。
是啊，誰能想到，自已殺他的理由，不是因為現在的他，而是因為上一世的他。
或者說未來的他。
如果她沒有介入，他的命運應該還會像上一世一樣，成為那個殘暴的君王，害死梅元洲的仇人。
蕭赫卿確實想不出，誰要殺自已一個無權無勢的冷宮皇子，這些年，那些人留著他的命，不是貪圖自已的姿色，就是以侮辱自已而取樂。
或許，她真的跟其他人不同。
或許，那晚自已看錯了，她只是給自已披上衣裳。
或許，她接近自已，真的是心悅自已……
不知為何，看著眼前眉眼彎彎的女子，他一直以來，敏銳的判斷，滿心的戒備，都慢慢湮滅。
蕭赫卿陰冷的眼神漸漸緩和，顧念一卻絲毫不敢怠慢，笑得更加燦爛。
“怎麼樣？說不出來吧，那就對了。因為我就是很單純地為色所惑，這才一而再再而三不顧死活地闖進冷宮的。”
“為色所惑？”蕭赫卿聞言，鄙夷極了地看著她。
“膚淺！”
顧念一心想，你才膚淺，要不是你身上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我才不會這樣說。
難道我說是為了你那反覆無常的暴戾性情心悅你的嗎？
彷彿想到了什麼，一直注視著顧念一的蕭赫卿雙眼微眯，豔冶的臉上噙了幾分挑逗的笑意，“為色所惑，那看來你是很中意我的容貌了？”
蕭赫卿狹長的鳳眸微微挑起，妖嬈魅惑，眼眸間閃爍著瀲灩的流光，一張美得雌雄莫辨的美麗容顏近在眼前，勾魂攝魄。
難怪連宮裡的老太監都能動了歪心思。
平常一副狠戾的死人模樣，散發起魅力來，還真是神鬼難擋。
顧念一心臟跳得極快，默唸起佛經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蕭赫卿此時才十四五歲，而自已兩世已經活了二十有餘，怎麼能被一個稚嫩孩子誘惑了去？
罪過，罪過……
顧念一冷靜下來，擠出笑容，諂媚道：“自然是中意的。”
蕭赫卿見她這樣不避諱地回答，微微一愣，旋即，嘴角微抿，笑意蔓延開來。
看來，是個人都喜歡聽好話，蕭赫卿這種冷血的人也不例外。
顧念一正要鬆了一口氣，蕭赫卿卻並不打算放過她。
從見到她的第一面，她便戴著面紗。
蕭赫卿微微俯身靠近，魅惑的眼神流轉在顧念一的面紗之上，彷彿在直視她的真容，聲音低啞暗沉起來，“那些宮女太監為色所惑，都是想與我歡好……”
“不如我遂了你的願……”
什麼！顧念一如遭電擊，臉上騰地佈滿不可置信。
片刻間，蕭赫卿越靠越近，冬夜那晚奇異的香氣襲來，他的手指將要觸上她的面紗。
顧念一猛地站起身，幾乎是一剎那，從她的脖頸，臉頰，到耳尖都如滴血般的紅，面紗都遮掩不住。
蕭赫卿見狀，反而散漫慵懶地側著頭，玩味地打量著她的反應。
顧念一語無倫次道：“不不，你……我……”
什麼歡好啊！她只是愛說些情話，可沒光明正大說過葷話！怎麼會有這麼厚臉皮的人？果然是個變態！
顧念一尷尬地立著，手舞足蹈道：“咳咳，你千萬不要誤會啊，我絕對不是這種人。”
“我從來不是為了這個啊，絕無此心，日月可鑑！”
顧念一瘋狂搖頭解釋道，他到底把她當做了什麼樣的女子啊？
眼前人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的樣子，真是有趣極了。
蕭赫卿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笑聲斷斷續續，卻是從未有過的愉悅。
一股焦焦的味道飄來，他微皺眉頭，“怎麼有股糊了的味道？”
“糟了，我的藥！”顧念一大叫一聲，徑直衝向藥爐。
蕭赫卿看著她手忙腳亂的背影，神色不由變得柔和起來。
顧念一見藥果然煎糊了，只好端起藥碗，尷尬地轉過身。
蕭赫卿注視的目光慌忙移向別處，厲聲斥道：“笨手笨腳的！”
顧念一沒好氣地回道：“那下次，你來試試嘛？”
要不是你語出驚人，我哪會忘了這回事兒？
顧念一暗自腹誹道。
*
李叔告訴她，小玉被嚇壞了膽，想要留在掖庭做粗使女官，不想回來。
顧念一便沒再過問了。
日子漸漸入了冬，每隔幾日便要下幾場大雪。
大雪籠罩在宮牆之上，殿簷結了晶瑩的冰錐，地面堆成厚厚的積雪。
風雪兼程，顧念一每日都會來到冷宮。
不知何時，每當她踏進冷宮之中，便能看到大雪紛飛中，模糊看到蕭赫卿那立在荒蕪院落中的身影，聽見腳步聲，他緩緩地轉過身。
神色淡淡的，眼底卻泛出柔色。
“你來晚了。”
顧念一忍不住嘟囔道：“這麼大的雪，我都快凍死在路上了！”
蕭赫卿被噎住，末了，說了句，“活該！”
顧念一正憤憤地要開口。
蕭赫卿竟然走上前來，顧念一感覺肩上一沉，周身一暖，身體被裹進了一件藕荷色緞繡牡丹皮襖裡。
顧念一驚奇地看看蕭赫卿，“這是？”
蕭赫卿低頭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這才抬眸，揚唇懶懶道：“穿著吧。”
說完，便接過她手中的食盒，風雪中他只著一件玄色的袍衫，身形更加單薄。
顧念一在雪中停了片刻，便裹緊了身上的皮襖，低頭跟緊了蕭赫卿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