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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房裡，顧念一燒著爐子，看著李叔忙上忙下，往爐子裡不停倒了些奇奇怪怪的粉末。
最後，煉成了一個個紅色的藥丸。
李叔笑眯眯拿著藥丸，對她道：“這便是我煉成的紅丸，食之令陛下龍體康健，堅持服用，可令陛下不再受肉體凡胎之苦。”
顧念一聞了聞，捻了捻手指的粉末，囑咐道：“不要過多硃砂。”
她知道什麼仙丹靈藥都是無稽之談，可眼下，皇上痴迷於煉仙丹，只要不傷及皇上性命，這倒是個很好的理由。
兩人一介平民，開始見不到皇上。
還是那領頭太監叫福寧海的，把丹藥呈了上去。
皇上服用過後，果然龍顏大悅。
至此，兩人才被加任了宮裡的位分，名正言順地留在了宮中。
她是這丹房裡的女官，負責煉藥的。
李叔成了陛下的藥師太傅，專管丹藥的。
顧念一看著終於拿到手的宮牌，心中雀躍。
*
來到長安時，已是深秋。
短短几日，霜降一過，這幾天，竟然漸漸地落了小雪。
肅穆華麗的眾多宮殿鋪了一層白雪，顯得更加美麗而幽深。
片片鵝毛般的雪花落在腳下青灰色的石磚上，瞬間融化。
顧念一裹緊了身上單薄的宮裝，手中提著一個食盒，袖口的匕首側貼在肌膚上，一陣冰涼。
她打聽到了五皇子的居所。
他和自已的母妃居住在西北一角的冷宮裡。
宮裡失寵的人都是住在那裡的。
聽說他已經住了幾年了。
推開厚重腐朽的硃紅色大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這裡甚至連油燈都沒點，黑漆漆的。
只依稀看到遍地枯黃的樹葉。
一座破爛的宮殿，走近，腐朽糜爛的味道撲面襲來，蜘蛛網掛在殿前簷角各處的角角落落。
周圍不時還有“悉悉”的聲音傳來，似乎是一兩隻老鼠從腳旁竄過。
不像是人住的地方，感覺隨時會飄過一隻幽魂。
顧念一出了一手心的虛汗。
她想著夜黑風高的晚上，容易行事。
沒想到，她膽子竟如此之小。
她深吸了一口氣，抬起腳。
驀地，身後傳出一陣呼吸的聲音。
她轉過頭，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人撲倒在地，手中拿來當做掩飾的食盒“哐哐噹噹”地灑了一地。
喉嚨死死地被人掐住，冰冷慎人的氣息襲來，她劇烈地掙扎起來，四肢無力。
她開始漸漸窒息，只能依稀吸入稀薄的空氣，眼前冒出金光。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耳邊傳來一人暗啞的聲音。
瘋狂而滿是狠厲。
“救……命……”顧念一隻能發出斷斷續續的求救聲。
她不能自已先死在這裡。
隔著一層薄薄的面紗，她感覺自已已經快要被掐死的時候。
脖頸處的雙手似乎鬆動了一些，給了她一絲喘息的機會。
“你是誰？”聲音透著一絲疑惑。
這個聲音太過稚嫩年輕，甚至還未變聲，顧念一聽不出男女。
“你來這裡做什麼？”那雙手還在她脆弱的脖頸處，惡狠狠地貼近她，聲音陰冷。
“送……飯……”顧念一掙扎著出聲。
慕色太濃，等她適應了眼前的黑暗，能呼吸了，她總終於看清楚了眼前人的樣子。
一張冷豔的臉，烏髮鬆散，膚白勝雪，薄唇嫣紅，美麗得似乎模糊了男女。
可此時顧念一沒有欣賞的心情。
他發紅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可怕。
顧念一手腕微動，感到袖中匕首的存在，想手刃死敵的強烈渴望，也讓她紅了眼。
蕭赫卿！
這樣的容貌，雖然稚嫩，可已是難掩日後的風華絕代 。
正是此時仍是青澀少年的蕭赫卿。
他微微弓起身子，像蓄勢待發的豺狼虎豹。
聞聲，他輕嗤一聲，而後道。
“你當我是個傻的嗎？這些年沒人來這裡！你為什麼會來這裡送飯？”
一雙眼睛冰冷地盯著顧念一，目光鋒利如薄刃，彷彿能刺穿她的面紗。
冷宮裡難道沒有送飯的宮女嗎？怎麼可能？
顧念一心中一亂。
蕭赫卿已經不再給她時間反應下去，他身體靠近了些，方便輕鬆地扭斷她的脖頸，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狠戾氣息。
“說！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顧念一艱難地呼吸，彷彿下一秒就要死在他的手裡。
她不動聲色地悄悄抖落袖口的匕首。
“我……我……”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黑暗裡，蕭赫卿漆黑髮紅的雙眸像隨時要把人撕扯成碎片的小狼崽 。
她必須轉移他的注意力。
才有一絲機會。
電光火石，千鈞一髮，顧念一脫口而出。
“我……是……來見……你的……”
話剛說出口，顧念一自已都愣住了。
眼前之人沉默了片刻。
他半眯的眸子張開，竟然慢慢鬆動了手。
顧念一癱倒在地上，貪婪般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如獲新生一般。
蕭赫卿掃了一眼地上的食盒，還有散亂一地的食物。
神色晦暗不明。
“見我？見我做什麼？”
他的嗓音仍含著幾分森然的寒意。
顧念一知道自已的考驗還沒有結束。
生死懸於一線。
她喘著粗氣，握住冰冷的匕首，衡量著自已的勝算。
蕭赫卿這般瘦弱，可剛才這番可見他力氣不小，她不是他的對手。
顧念一思索了片刻，她收回了匕首。
揚起了一張笑臉。
“我……我心悅五皇子許久，這次是好不容易尋了機會才偷溜進來的。”
後半句是實話。
“心悅我………”
蕭赫卿重複了半句，不知是沒聽過，還是聽了太多遍了。
他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其好笑的笑話，隨即大笑了起來，只是臉上還掛著還未消去的戾氣。
“哈哈哈哈哈！”
笑聲在這幽深空曠的冷宮陣陣迴盪，恍如鬼魅，顧念一被嚇得一抖。
他笑著笑著，笑聲越來越低，這才歪著頭，瞧了她一眼。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我第一次見你吧。”
“就衝你的笑話，我今天就先不殺你了。”
“反正有人替我動手。”
蕭赫卿嘴角掛著一抹譏誚的笑，撂下一意味深長的話。
顧念一懸著的心放了一半，又懸在半空。
什麼意思？今天不殺她？有人動手？
許是外面的動靜聲太大了。
破爛的宮殿裡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女聲，“咳咳，赫兒，外面是什麼人？”
女子聲音嘶啞難聽，不斷咳嗽著，但聽上去很是親切。
蕭赫卿轉身，回話時竟然掛上了一副溫和的笑臉，輕聲道，“娘不用擔心，是來送飯的宮女。”
這就是剛才要把她活活掐死的人。
顧念一愣住，這簡直活活像變了一個人。
等等，他不是說，這些年沒有宮女來送飯嗎？
顧念一正手腳冰冷地思考著，卻聽見，蕭赫卿道。
“你，把食物撿起來，送進去。”
不帶半分溫度。
又變回了方才的兇狠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