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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就是這裡，與記憶無兩樣。”
真言看著身下門戶思索後，輕聲說道。
紅瞳獅聞言連忙匍匐在地，生怕伺候不好這位爺，便會死於非命。
真言起身躍下，臨至門前，起手輕敲門栓，問道：“這裡是穆家嗎？”
歲臨安此時要多慫有多慫，躲在柴火堆裡寒意陣陣升起，他絞盡腦汁思索，也想不起何時得罪了這號人物。
“難不成是祖上的恩怨，今朝前來清算？”
村民看那紅瞳獅不是向自己走來，頓時心中一輕，但看其向穆家行去，又是心頭一緊。
這些年來，村中無論男女老少，都受了那歲臨安的大恩，他可不能有事！
“鄉親們，穆家有難！男人們快來幫忙啊！”
不知何人振臂高呼，全村男人持叉握棍傾巢而出，直奔穆家門前。
但到了那紅瞳獅身前卻全都閹了，只怪那紅瞳獅太過嚇人，一成年男子，估計還不夠其塞牙縫的量。
這時，一老者被攙扶出人群，想是全村威望最高之人，那老者跪地拜向真言，道：“不知上仙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贖罪，敢問上仙與穆家是何恩怨，能否代為補償？”
“我也不知。”
真言轉頭看向眾人，只見眾人齊刷刷跪倒在地，真言又道：“所以我才來問個清楚。”
“這…”
老者犯了迷糊，此陣仗來此怎會不知恩怨？
老者看向真言，全身破衣爛衫卻顏色鮮紅，估摸那是由鮮血染紅，這人定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再看那紅瞳獅竟對他如此順從，想必此人定是一位大能。
老者有些惋惜，穆家惹誰不好竟惹上了修士，他開口道：“還望上仙開恩，穆家對我們全村有恩，若上仙願意化解，我們村願傾盡所有代為補償。”
嘎吱…
真言本想說什麼，大門卻在此時開啟，穆老見真言轉身，臉色惶恐連忙跪倒在地，道：“未迎上仙到訪，還請恕罪。”
“你抬頭看我。”真言語氣平靜，問道：“你可認得我？”
穆老抬頭看去，眼前少年膚色白如玉，五官俊美，眼神冰冷，黑髮如瀑，似從畫中走出之人。
他搜尋記憶良久，實在想不起何時何處見過他，穆老連忙叩頭道：“小人從未見過上仙，還請上仙明示。”
真言聽後心中充滿疑惑，喃喃道：“那就奇怪了。”
他抬腿步入院內，目觀四方，小院黃竹聳立茅屋三間，些許家禽圍於欄中，院內石桌不遠處有一口吃水井，看樣子經歷了無數歲月洗禮，一方磨盤靠在旁邊，他仔細打量了一番後自語道：“和我記憶裡是如此相像，卻不認得我？”
突然，真言看到廚房內有個人頭抬起，四目相對後，又瞬間縮了回去。
“出來。”
真言對著廚房說道。他的言氣雖是平靜，卻有一股不怒自威，無法抗拒的魅力。
穆老聞言大驚失色，連忙匍匐到真言腳邊，顫顫巍巍的說道：“上仙，那是我兒歲臨安，剛年滿九歲，若有得罪之處，還請上仙見諒，念他年少無知饒他一命，我甘願一生做牛做馬，報答上仙大恩大德。”
“上仙大人大量，還望放過臨安。”
“他還是個孩子，上仙行行好，饒過他吧。”
門外眾人求情聲四起，磕頭的跪拜的，看的真言眉頭微皺，也聽的歲臨安勇氣大增，他提著燒火棍徑直衝了出去，看這架勢，真有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意境。
“鄉親們不必如此，我又沒得罪過上仙。”
歲臨安臨至門前，看向真言，見他目光直視自己後，又低頭說道：“人人都說上仙有好生之德，又怎會對無辜凡人出手，我們之間從未見過面，想必上仙定不會無故發難。”
歲臨安說的大義凜然，卻全是委曲求全之言。
真言未語，打量了一番歲臨安後，盯著他腰間所繫紅穗愣愣出神，只感紅穗好生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你那紅穗來自何處？”
真言回神看著歲臨安問道。
歲臨安聞言如蒙大赦，心想原來是衝它來的，答道：“母親生我時難產，當時不知從何處飄來這束紅穗後，我才得以出生，想必是這束紅穗佑我平安，我族本姓穆，但因此事，父親便給我起名歲（穗）臨安，也有歲歲平安的意思。”
歲臨安拋掉燒火棍，解下紅穗遞於真言身前。
真言接過紅穗，越看神色越凝重，此物好似出於自己之手，但我什麼時候給他的？他頓時來了興趣，轉頭看向眾人道：“你們都起來吧，我沒有殺人之意。”
眾人聞言連忙暢言上仙恩慈，拜後起身。
穆老心頭大石瞬落，行至真言身邊，面色誠懇欲將其請至桌旁上茶伺候。
真言覆手拒絕，看著歲臨安又仔細打量一番，問道：“看來你家在村中威望頗高，全村人都特意為你趕來，說說吧。”
“就是幫鄉親們做了些農具，教了他們如何養豬，豬肉才會好吃，製鹽，鍊鐵。”歲臨安神色得意，接著說道：“釀了些許好酒，也就這些而已。”
“哦？你會釀酒？”
真言聽後疑惑道。
歲臨安小跑進入廚房，抱出一小壇酒遞給真言，笑道：“這是葡萄酒，上仙要不嚐嚐。”
真言接過酒罈後一飲而盡，只覺口中先瑟後甜，漸漸有股清涼之意襲來，不禁讚歎一聲：“好酒！”
這味道在他記憶裡從未有過，當真是回味無窮，也使他對歲臨安越發好奇，年紀輕輕怎會釀出如此美酒。
歲臨安笑嘻嘻的說道：“咋樣，不錯吧。”能聞他人讚賞與肯定，此時的他心中十分驕傲開心。
真言未再接答他的話，看向歲臨安問道：“你可願意隨我修仙？”
“修仙？”村民聞言皆驚。
“那可是城中大戶人家，或是天縱奇才，才會有的待遇。”
“臨安不是天才嗎？你告訴我，咱們村何時出過這麼聰明的人？”
“我早說了，臨安就是神仙轉世下凡。”
穆老一臉激動的看向真言，一天之間心境先是大落後是大起，這年至花甲的人著實受授不起，他連忙招呼歲臨安道：“臨安，你還楞在那幹嘛？趕緊拜上仙為師啊。”
未等歲臨安說話，真言卻先道：“不是拜我為師，我們師父另有其人，我是你師兄。”
“另有其人？”村民聞言，又是交頭接耳。
“也是，看上仙年紀和臨安一般大小，也定師從他人。”
“上仙的師父怕是真正的神仙吧？”
“穆家真是人在家中坐，喜從天上來啊。”
“看看人家臨安，再看看我家那不爭氣的兒子，一天就知道好吃懶做，今晚回去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
“咳咳~”
歲臨安自是聽到了村民的口舌，他尷尬的咳了咳後，看著真言問道：“修仙？能點石成金嗎？”
“能。”真言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但我現在不行，或者說我忘了”
歲臨安又問道：“能飛簷走壁嗎？”
“能。”真言又道：“但我也忘了。”
“能搬山填海，呼風喚雨嗎？”
“能，忘了~”
“……”
歲臨安瞬間無語，他問道：“那你還記得什麼？”此時的他很是疑惑，修仙既然什麼都能，又怎麼還能忘？
真言聽後轉身，看向井邊那斗大的磨盤，行至旁邊舉手戳入，比刀切豆腐還要絲滑，未見半分阻力，村民見之無不驚呼仙術奇妙無窮。
真言隨之抽手，轉頭看向歲臨安說道：“我現在就記得這個，但保你一生平安定然足夠。”
這話可不是真言亂說，而是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感覺自己應該天下無敵。
歲臨安臨至磨盤前，對著豁口邊摸邊仔細打量。
這石頭用工具切都極其費力，真言卻輕而易舉沒入其中，這讓歲臨安感到十分詫異，對修仙也有了些許期許。
但歲臨安也有所顧慮，他道：“我有修仙之意，但家父年事已高…”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其意很明顯，父親已經老了，歲月怕已開始倒數，若此時離去，恐歸來再難見其面。
穆老聞言很是欣慰，孩子如此懂事，那個做父母的能不開心，但自知不能因為自己，而斷了兒子的大好前途，他連忙說道：“孩子，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但修仙機緣來之不易，你切不可因我而斷送，否則九泉之下，我有何臉面去見你的母親。”
真言聽之皺眉，心想怎會如此婆婆媽媽，他說道：“有仙草，服之可延年益壽，我雖暫無，但定可尋到，你可放心隨我而去。”
歲臨安聞言，心中顧慮全然消散，拱手笑道：“小子歲臨安，先在此謝過師兄了，敢問師兄大名，我們師呈何人？”
“我叫真言。”真言說道：“但師傅是誰，我現在也忘了。”
歲臨安臉色一黑，若非看到真言那認真的模樣，歲臨安都懷疑真言是在逗他玩。
穆老上前連忙接話道：“上仙遠途奔波，今日就暫且在這住下用些酒菜，明日再攜我兒同行，上仙，你看意下如何？”
隨即穆老連忙向歲臨安揮手，說道：“臨安，快去為上仙多取些酒來。”
真言未再拒絕，想是那酒色誘人著實可口，也是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站該去往哪裡。
帶歲臨安修仙，是覺得自己與他很有緣，也是因為自己記憶裡，曾受恩於穆家，想做個了結。
正在思考時，卻聽紅瞳獅嗚嗚聲傳來，真言尋聲看去，見那紅瞳獅眼神漂浮不定，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彷彿是在問他：“我能走了嗎？”
真言看後口中語氣鎮定的說道：“你哪裡都不許去！明日啟程隨我上路！”
這話卻聽的紅瞳獅十分難受，竟有哽咽聲傳出，像個小孩子受了委屈般。
話落，真言已從廚房抱出來兩大壇酒放於石桌上，穆老對各位鄉親道完謝意，便見人群散去，隨即他回到廚房做起了佳餚。
歲臨安看了一眼真言，又跑回房間取出一套衣物遞給他，真言並未拒絕，入房更換。
飯菜香味四散已上石桌，歲臨安看著此時剛換完衣物走出房間的真言愣愣出神，他雖穿著自己的布衣，但無論氣質還是模樣，都和自己天差地別。
想著自己映在水中粗糙的臉孔，和那副窮酸的模樣，瞬間一股莫名的自卑感湧上心頭，這難道就是仙人和凡人的差距？
真言上桌未理會兩人，夾起一塊肉入口嚼了兩下。
“嘔…”
他直接吐了出來，這可把穆老嚇壞了，難道自己做的菜不合上仙胃口？他連忙起身說道：“上仙，若飯菜不合你胃口，你可說出想吃的菜餚，我一併做來。”
歲臨安見狀夾菜，嘗過一口後不解道：“挺好吃的啊。”
“不是你的菜有問題。”真言神色疑慮，說道：“而是我沒了味覺。”
他想不起哪裡出了問題，剛才喝酒還好好的，現在吃肉怎會感覺味同嚼蠟，甚至比吃屎還要噁心。
真言拿起一罈外寫二鍋頭的酒，灌了兩口後，感覺一股辣味上喉腹部略帶暖意，心中更是疑惑：“明明有味覺。”
只看真言再夾一口素菜，又吐，繼續喝酒卻無事，迴圈往復好幾次。
看的歲臨安心中十分詫異，難道這修了仙，人就吃不了東西只能喝酒了？禁了口腹之慾的仙途，不覺的無趣嗎，這仙他突然不想修了。
真言不再嘗試，放下酒罈說道：“是我身體出了問題，對食物莫名排斥，但也無妨，我本無需像凡人一樣依靠食物。”
想了一會，真言看向歲臨安說道：“修士是有味覺的，我可能比較特殊。”
歲臨安此時心中疑慮散去，心想若修仙真要禁口腹之慾，還是不修的好。
倒是此時的穆老感覺十分尷尬，本想借菜餚好好款待真言，好讓他以後善待歲臨安，卻不曾想真言食不得這凡間之物。
三人再無話直至天黑，歲臨安纏著真言，講那些修仙途中的奇遇與光景，奈何此時的真言記憶十不存一，多數話題用不知和忘了兩句話回覆，到了凌晨時分兩人才回房睡去。
趴在門口的紅瞳獅，看著房中燈火熄滅後連忙起身，它三步一回頭，躡手躡腳的朝村外行去，直到村口才如脫韁野馬，直奔茫蕩群山，它心中竊喜，從此山高水遠，終於是擺脫了那個魔鬼。
隔日清晨歲臨安早起，看著門前空無一物，他連忙朝著真言所住的房子叫嚷道：
“師兄，你那頭獅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