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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在車裡，白蘇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不顯山不露水的陸硯知，竟然是陸氏的小少爺。
回想剛才陸硯知一臉淡然的樣子，好像對這種驚掉下巴的表情習以為常。
“陸硯知，陸氏……我怎麼沒想到呢。”白蘇坐在車後右側，靠著門一臉沉思狀。
沒想到秋秋眼光竟然這麼毒辣，擱那麼偏僻的地方，偏偏找到個來頭不小的墨白。
方晏良已經默默看她保持這個狀態十分鐘，左邊畢然的手不時不安分地扒拉他兩下，他不由得慶幸，還好剛才沒讓他挨著白蘇坐。
“想什麼呢，自言自語這麼久了。”方晏良伸出手在白蘇面前晃晃。
白蘇方才如夢初醒：“陸硯知竟然藏這麼深，你一直都知道嗎？”
“藏什麼？”
“他家的事啊，大名鼎鼎的陸氏集團小少爺，不過好好的富二代不當，跑去雲棲受什麼罪？”
“藏？”方晏良不解，“我以為你早就知道呢。”
剛得知陸硯知身世時，方晏良也很驚訝，畢竟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跑到雲棲做一個影片博主，是很冒險的選擇，很可能一直沒有人看到，就此蹉跎掉大好時光。
陸硯知這種背景，完全是來自討苦吃。
白蘇深吸口氣，第一次覺得方晏良話少也不是好事：“我當然不知道！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白蘇不懂商界那些事情，但陸氏的名頭，還是略有耳聞的，畢竟在雲山，可以算是一家獨大。
“我……你沒問我。”方晏良一臉委屈，他倒是想多和白蘇聊天呢，可是怕太過熱情會讓她煩，總是實在忍不住了才小心地發條訊息，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問候。
“也是……”白蘇尷尬地笑笑，轉頭望向車窗外，不再說話。
雲山的夜景是出了名的熱鬧，官方旅遊宣傳的重點，也總會附上夜晚的全景圖。璀璨的燈光把本就獨特的建築點綴得更加迷人，到處閃耀著現代化城市的魅力，即使是深夜，也生機勃勃。
這個點的跨江大橋，拍照打卡的人已經散去，稀稀拉拉的車流，疾速穿梭於夜風中。白天的熱氣總算散盡，車窗灌進來的風，帶著沁人的涼意，混雜了還未散場的夜市的煙火氣，不遠處的美食街，將維持很久燈火通明。
生活在這裡，是個動詞，在大街上，小巷裡，人潮中，流動著。
白蘇很愛雲山的夜晚，因為地處南方，夏天總是來得早，白天的燥熱惹人煩，可一到晚上，恰到好處的溫度就彷彿安了天然的空調，而蚊子也還沒開始氾濫，空氣裡除了美食的香氣，就剩下濃郁的花香。這種時候，不能去密不透風的飯店，一定要圍坐露天小攤前，不管吃什麼，都無比愜意。
縱使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也依舊不覺得膩。
白蘇看著夜景發呆，方晏良眼裡卻只有她這一道風景。
如果不是身旁的畢然有些聒噪，這個夜晚應該稱得上完美，方晏良一邊分神扶住睡得東倒西歪的畢然，一邊這樣想。
氣氛安靜得恰到好處，耳邊除了風聲，只能聽見自已的呼吸。
“方晏良。”白蘇突然開口。
“嗯？”方晏良眨眨眼，才發覺已經看得入神，眼睛被風吹得有些發澀。
得到迅速的回應，白蘇卻有些猶豫，張了張嘴沒出聲。
“怎麼了？”夜晚的風讓方晏良的聲音帶了些清涼，讓白蘇想起小時候愛吃的一種薄荷糖，綠色的包裝，混著奶香，不吃還好，一吃，就會上癮，完全停不下來。
“沒事，就是……突然想叫叫你，你名字真好聽。”
“哦。”方晏良眼裡升起的期待，有些暗下去。
片刻後。
薄荷奶糖般清涼的聲音再度響起：“白蘇。”
“怎麼了？”
白蘇從車窗邊轉頭，收回思緒——白天多多的話，她想到現在，也沒理出頭緒，思路反而像糾纏在一起的線團，越是想理清，越是糾纏得緊。
明明和方晏良也沒認識多久，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越來越期待收到他的訊息，不管是無關痛癢的寒暄，還是隨手一發的分享，都能點亮她眼裡的光。
至於聽到他的聲音，完全是奢望——方晏良不像她認識的任何男生，他不發朋友圈，自然也不會看她的朋友圈，每次點開聊天框想要說點什麼，都覺得他肯定不會感興趣，只好又作罷。
她甚至開始關注了一堆教茶藝的影片博主，好像每次難得的聊天，能偶爾吐露幾個專業名詞，就能顯得更能融入他的話題一樣。
方晏良也沒有後話，白蘇眨眨眼，期待地看住他。
作息規律的方晏良，沒有像她一樣要用遮瑕才能藏住的黑眼圈，細窄的雙眼皮，眼尾微微上挑，睫毛不算長，但又黑又密，微微下垂，在眼下留下投影，山根右側一顆淡淡的痣，更加強調了鼻樑的高挺。
良老闆長得真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也……很好看……
視線緩緩下移到兩片粉色唇瓣上，飽滿而泛著誘人的光澤，恰到好處地中和了上半張臉的凌厲感，像極了這個季節結得正盛的櫻桃，肯定很甜……白蘇被自已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嚇一跳，藏在衛衣袖子裡的手狠狠捏了捏，讓自已清醒。
“沒什麼，你的名字也很好聽。”
方晏良抿唇，嘴角淡淡的弧度，第一次覺得這跨江大橋不夠長，真希望它能像茶苗那樣，不斷伸長，舒展。
然後，這條路就沒有盡頭，這個夜晚，也不會結束。
但現實往往是天不遂人願。
手機鈴聲在安靜的車內響起，無比突兀，本來歡快的節奏，此刻聽起來都有些焦急的意味。
白蘇從包裡摸出手機，看一眼備註，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劃過心頭。
“陸硯知？怎麼了，秋秋出什麼事了嗎？”
電話那邊的聲音，方晏良聽不清楚，只看見白蘇的臉色，從平靜，到疑惑，再到無比沉鬱。
像是山雨欲來前密佈的烏雲。
“師傅不好意思，麻煩換個目的地，多的錢我微信轉你。”
顏色鮮豔的計程車偏離了導航規劃的路線，一個右拐，朝著幽深的夜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