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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淮將手中宣紙展開,裡面寫著百餘名學子的名字。
“皇上!丞相一言,便能令百官跟隨,草民又如何能說的明白,又有何能辯駁。”
皇上聞言,臉色一變。
天子最忌諱的便是臣子比他更得人心。
楊佰瞅準時機站出來:“皇上,微臣有一愚計。”
皇上眯了眯眼:“說。”
“此計很簡單,陛下可出題,抽取榜上有名者再考一次,此次由陛下親自監考。”楊佰想過重考。
但可能性不大,重考人數多,耗費的人力物力更多。
若是太透明,萬一查出前五十名有四十名都是作弊的。
且這些人都是長安官宦人家子弟。
皇上總不可能全砍了。
當今皇上以仁德為名,若真全殺了皇上下不來臺。
若是不重重處罰便會寒了學子和百姓的心。
所以這件事,要既讓皇上心知肚明哪些人犯了錯,也要讓皇上有臺階下,順便抓住丞相等人的把柄,還讓陳淮等人如願以償的處罰了主考官等。
皇上聞言,頓時覺得是個好主意。
“愛卿之計雖糙,但可行。”
此計一出,柳澈滿頭大汗,但又在心中求神拜佛,希望自己不會被抽到。
這事宜早不宜晚。
皇上當場便抽取了人。
“既然是愛卿提出,那便由愛卿先來。”
楊佰自然是無懼的,他自己當皇帝的時候,出過的題,不知道繁幾。
寫過的策論可以鋪滿皇宮。
皇上起身示意楊佰隨他而去。
丞相等人還想出口再言,甚至還想要跟上去,被太監攔住。
楊佰經過丞相身邊之時被抓住。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丞相眼睛定定的看著楊佰,眼中似是有暗流湧動。
楊佰這一計雖然入了皇上的眼,但也成了丞相的眼中釘。
“謝丞相賞識!”
他不卑不亢,轉身便入了殿後。
皇上已經等在了那裡,他坐於高堂,眉目內斂,情緒並未流露在外。
手邊放著一張紙,紙上字跡潦草。
“微臣參見陛下。”楊佰拱手行禮。
皇上略微點頭,指了指身側的紙張。
楊佰略微遲疑,走上前,將紙張拿了起來。
他展開一看是 《孟子·盡心章句上·第九節 》的一段。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楊佰抬眼看了皇上一眼。
“你便以此說說你的見解,隨意便好。”皇上起身,背對著楊佰。
這樣一來,楊佰便更加的辯不明皇上的喜怒。
“臣有一疑惑,還望陛下解答。”
皇上轉身,看了一眼楊佰,又跟身邊的小太監對視一眼,又看向楊佰。
“你啊你,朕說你什麼好,朕考你,你還未答,倒是先問起朕來了。”
楊佰悄悄看了皇上一眼,見其並無怒色,便知曉這一步沒問題。
“你且說說。”皇上坐了回去,像是對楊百要問的話有些好奇。
“臣有一惑,此惑為何為窮?”
這一問,就是皇上也未能想到。
他以為楊百會趁機向他求一個恩典,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無厘頭的問題。
這個問題確實也難倒了一出生就是皇子的他。
他就算過的再差,也無需自己操心衣食住行。
“約莫是少衣,少食,無田,無遮蔽之處……”
楊百搖頭:“太過空廣,人人都是這樣說的,可說這話的人,並非都知道何為窮。”
皇上倒也不惱,反而問:“你說說該是如何?”
“該是凍死街頭者,衣不蔽體,該是食不果腹者無能為力,皇上窮並非是陛下想的穿不好,食不飽,無避雨之處。”楊百總覺得覺得自己非常窮過,窮到一種無能為力改變的地步。
“長安是最為繁華之地,每年冬季也有不少人凍死街頭,陛下以為這些人是什麼樣的人?”
皇上又被問了,他現在倒是真的沒什麼感覺了,都說他仁德,可敢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問他的,少,少之又少。
“可憐人?有手有腳,為何不找些許事情做?”
“皇上出的題出自《孟子·盡心章句上·第九節 》中的一句,並非所有。”楊百頓了頓。
“若按照書中所言,窮則獨善其身的窮,並非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是指窮也應當修養自身德行,不做不義之事,發達之時應當惠及百姓,多行仗義之事。”
皇上點頭,說的中規中矩,倒也無錯卻也不出彩。
“聽你的意思,你還有其他見解?”
楊百謙虛的再次行禮,忙道:“不及陛下千分之一。”
“只是誠如臣前面所言,能達到孟子要求的窮人大多成了路邊的凍死骨。”
“凡是心思歪一點,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時或偷,或搶,或乞討,或是騙,總能活一段日子。”
“若是手腳勤快,能找到做工的地方,工頭不惡,能按時發工錢,那便算不得窮。”
“再好一點的譬如臣,雖親人早逝,卻留有一屋,身有長物,一朝高中,便像是從平平無奇至一朝發達。”
“可真發達嗎?”
“區區六品小官,臣即使想兼濟天下,又有何能耐。”
“臣也不過是堪堪自保而已,又有何顏面要求窮人品德高尚。”
“所以陛下,古今學者之言,本就是基於當時的處境,和處在那情景之中的人,若是後世依樣畫葫蘆除了徒增笑料,只會讓百姓更加的苦不堪言。”
“那些學者若是活在今世,所言必定又有不同。”
“所以臣認為,窮則獨善其身也好,達則兼濟天下也罷,古事古人處之,今世今人處之,不同境遇所言不同而已。”
待他說完,室內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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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突如其來的抽考,又何嘗不是變相的短暫囚禁,以震懾蠢蠢欲動的官員,告訴他們,皇上眼睛還未瞎。
楊佰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從內殿出來。
朝堂之上等待的官員就在地上,席地而坐,坐了一夜,期間無論是要上茅房還是餓了,問詢小太監,小太監都是搖頭稱不知道。
這是難熬的一夜。
楊佰出來之時,這些人已經憋得面色蒼白,眼下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