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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恆小心翼翼走到老鴇身後，拿起桌上的一塊抹布，罰站似的一動不動。
“哎呦我的姑奶奶哦，你站在我身後作甚啊？嚇死人了！”
老鴇一轉身看見池恆差點叫出來，一邊捂著自已胸口一邊指著他臭罵了一頓。
“對不起啊媚娘，在下池恆，想來花澗樓學做小二，不知媚娘可否准許。”
老鴇打量著池恆，眉頭舒展了許多，“來幹活的啊，那說說，你會做什麼？”
“他們會的，我都會。”
洛韻初見池恆這麼不經思考，急忙拉住他的衣角。
“你別太自信了，他們會的，你可不一定會哦，在這記得謙遜一點。”
池恆點點頭，老鴇見他如此執著，多個幹活的人，何樂而不為呢？
“行吧行吧，你去後廚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跟著學學。”
“好嘞，洛姑娘，恐怕要麻煩你帶我熟悉一下這兒了。”
“跟我來吧。”
洛韻初笑著帶池恆從前廂一直走到了後廚，裡面煙霧繚繞，滿桌的菜渣子和架子上凌亂的圍裙。
“他們每天都很忙，不像我們可以在廂房裡光鮮亮麗。”
池恆卻很喜歡這兒，比起在那虛假的皇宮裡整日賞花下棋，還不如在民間煙火人家幹活。
“你會覺得我不堪嗎？”
洛韻初認真的問池恆，她也曾這麼問過姜依落，但她從不認為不堪，她希望池恆也是這樣的人。
“不堪的是他們，不是你。”
洛韻初低頭淺笑，看來她運氣不錯，他們都是好人。
“洛姑娘，那我先忙了，你快出去接客吧。”
說完池恆就像模像樣跟著他們做起來了，洛韻初也就提著裙襬出去了。
姜依落站在藏書閣前，輕輕推開門，瞧見沈知唸的背影，伴著朝霞，玉手翻動著書角，微風時不時吹起她額前的碎髮，紅唇偶爾喃喃自語，讓人浮想聯翩。
也不知看了多久，她從小就是那麼美，那麼端莊優雅，姜依落幾乎沒有見過她慌亂的樣子。
沈知念側頭看見了姜依落，便叫她離自已近些。
“站在那做什麼？離我近點。”
姜依落回過神來，小碎步走到沈知念面前，跪下後雙手交疊緩緩趴下，“妾給夫人請安。”
沈知念立刻合上書，扶起姜依落。
“快起來落兒，這隻有你我，以後我們便是姐妹，這些禮數，我不在乎。”
沈知念擦去姜依落頭上的汗珠，些許是第一次做妾，緊張到不行。
“那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喊你姐姐，好不好？”
沈知念笑著拉住姜依落的手，自從沈知惜進宮，她這個任性的妹妹，很少會給自已寫信，也不曾聽說她想念自已，所以她早把姜依落當成了自已的親妹妹。
“姐姐，我帶了一些茶和點心，你想嚐嚐嗎？可甜了。”
姜依落挽住沈知念，她點點頭，兩人一同回到了鳳仙閣。
“落兒，你這都是去哪買的啊？可比在皇后娘娘那吃的還好呢。”
林伊寧從前常帶點心來沈府，把大家的嘴養刁了不說，如今成了皇后，連見面都成了問題，更別說坐下來喝茶了。
“這個啊，是我問皇后娘娘要來的秘方自已做的，姐姐要是覺得好吃，我下次還做。”
沈知念吃著吃著，突然放下了點心，拿起身旁的刺繡。
“我知公子心悅於你，想要明媒正娶的也是你，這刺繡我是送不出去了，便送給你吧。”
姜依落看著這面刺繡，一個驍勇善戰的將軍，手握刀劍，硝煙四起，但馬車上的旗幟卻迎風飄揚，這是嫁入謝府前，沈知念一針一線為謝瑾年繡的。
“姐姐，心悅是一回事，這是你親手繡的，得讓公子知道，你不只是端莊的閨閣女子，你也和許多普通女子一樣，一樣愛慕著他。”
謝瑾年眼中的沈知念是個什麼樣的呢？端莊，守規矩，聰明，但唯獨，從不認為她愛慕自已，或許也是被迫嫁入。
“我該讓他知道嗎？”
沈知念失了神，這要是被父母知道，定會好好說教一番，男子有了心悅之人，能嫁過去已是榮幸，再要問究竟，是羞恥之事。
“就像話本子上說的那樣，兩情相悅是天賜的良緣，但倘若只有一方有情，若另一方不知曉，女子這一生，未免太苦了些。”
男子可以擇選妻子，女子未嘗不能向夫君表達愛慕。
“你說得對，落兒是越發的長大了。”
池恆在後廚幹了一天，客人們都走之後，掌廚的張貴生瞧了一眼他，將溼了的菜葉子往他腳邊一放，池恆果真摔了一跤。
“哎呦我說這位小哥，怎麼一片小小的菜葉子都能將你摔成這樣啊？你到底真是個叫花子，還是另有身份啊？”
張貴生只是想捉弄一下池恆，沒想別的，這句話卻讓池恆心虛不已。
“張主廚，是小的不小心，您放心，保證不會有下次。”
張貴生沒想到這小子還挺能忍，“今日把這些碗都洗了就走吧。”
待他們都走後，洛韻初掀開簾子，看見池恆還在冰冷的水裡洗碗。
“洛姑娘，你怎麼還沒回去？”
“我也無家可歸，這兒就是我家。”
池恆這才明白，洛韻初是被賣來的，想必賣身契也還在那老鴇手中。
“今日辛苦了，明日我帶你上街，採買一些食材和點心。”
次日午時，洛韻初向老鴇告了假，帶著池恆上街，先是買了許多，而後卻看見了一間鋪子。
“你看，那兒有糖葫蘆。”
洛韻初眼睛都亮了，她被賣來後老鴇看她生的如此美麗，便用一串糖葫蘆哄著她來花澗樓，自此她就一直想念。
“買一串。”
池恆二話不說，就拿出銅錢買了一串。
“這都是你這些天賺的啊？”
“那是，我可厲害了。”
洛韻初抿嘴偷笑，餵給池恆吃了一口，還去看了皮影戲，暮色降臨之前，他們站在橋上看著遠方。
“你為什麼會做小乞丐啊？”
池恆垂了垂眼眸，他不想讓洛韻初知道自已的身份，這樣會有距離，會疏遠。
“我沒爹沒孃，打我記事起，就經常跟著那些乞丐要飯，今年冬天太冷了，就沒撐住。”
池恆說的那樣輕描淡寫，洛韻初滿眼都是心疼，自已被賣的事常掛在嘴邊，但比起他，自已還是幸運多了。
“那你呢？又是為什麼被迫來這？”
洛韻初舉起手腕上的葫蘆手串，“我娘從小就叫我，要嫁個有錢的官員，要懂得為自已謀生，不要像她一樣。”
“我爹不是個好人，他總是拿我娘出氣，生意上有任何不順心，就會打我。”
“我娘護著我，可有一次，他賭輸了全部的家產，喝了酒就把我往門外拖，我娘沒拉住我，一頭撞死在了牆上。”
說到這，洛韻初眼裡盡是仇恨和悔意，“我親眼看著她死在了我的面前，可我那時太小了，我無力反抗，只能由著他將我送去花澗樓。”
池恆竟沒想到，世上真有像自已編造故事那樣的女子，“那你爹，如今在做什麼？”
“他在衙門，所以無論我怎麼報不平，怎麼有苦楚，也無法還我公道。”
她待在青樓不走的唯一理由，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讓洛付琪被攆走發賣。
“會有這一天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