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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給江海遷墳，完全是因為他臨死前的遺願？”
“是的。”
“那為什麼要瞞著我，如果葉哥不跟我說，你還要瞞我多久？”
“我怕你想太多，就沒有跟你說，原先我的計劃是等回去再告訴你的，卻沒想到，被葉澈那……”宋清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他到底怎麼跟你說的？”
“他說……”我彎起嘴角，很輕地笑了一下，“他說你就是個大笨蛋！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扛，明明有男朋友，卻不讓男朋友幫忙分擔一點，明明說一下就好的事情，卻遮遮掩掩弄的這麼複雜，搞成現在這種局面，完全就是你自己活該！”
……
我想，如果我能提前預知未來，那我一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會跟他說，我很愛他，非常愛，讓他明天回來慢一點，不必為了趕時間而去闖紅燈。
“嘭——”
剎車聲，撞擊聲，驚呼聲，聲聲匯入這個陰沉沉的城市。
我討厭死這座城市了，這裡讓我得到了最愛的人，卻又在想辦法讓我失去。
“你是病人家屬嗎？病人情況很不樂觀，還請你做好最壞的打算……”
“是搶救過來了，但很有可能面臨植物人的風險，還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是這樣的，可能會醒可能不會醒，這都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多長時間了？”
“第一百八十三天。”
“這麼久了啊，”葉澈輕輕嘆了一口氣，“這麼說，醒來的機率很小了……”
“……”
“考慮過放棄嗎？雖然這樣很殘忍，但是對你，對他，對我們大家，都是最好的選擇……”
我無力地搖搖頭，一百多天的身心折磨已讓我精疲力竭，如非必要，我一句話都不想說。
我只知道，我不會放棄，哪怕有一天我死了，我也會把錢留下來，讓醫生好好醫治他……
況且，他現在還活著，還有呼吸，還有心跳，有時候還會眨一眨眼皮，動一動手指，這麼活生生的一個人，我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需要錢，我就去掙，需要陪伴，我就騰出時間陪他聊天，我會跟他嘮家常，講故事，聊八卦，說很多很多話，我相信他能聽見，至少有的時候能，不然他那天也不會流淚。
我記得，那滴眼淚很燙，差點將我的手指灼傷。
“宋清，我跟你說啊，我今天遇到一件特別搞笑的事……”
“宋清，你知道嗎？今天是我生日，可我不喜歡吃甜的，就買了一塊蛋糕，你想吃嗎，想吃的話就讓給你……”
“宋清，今天我發工資啦，足足有三千塊錢呢，我想給你買件禮物，可我不知道買什麼，你給我支個招唄……”
“宋清，你快點醒來好不好，別再睡了，你都睡了那麼久了，還沒有睡好嗎？……”
“宋清，怎麼辦啊，我感覺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那天我昏倒在醫院的走廊裡，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到了宋清的身影，他款款朝我走來，雙臂懸在半空，好似要擁抱我。
“宋清，你醒啦？”
“小朋友，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好啊好啊，咱們去哪兒？”
“去……”
“醒了，醒了！病人醒了！”
我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心裡很痛，很想哭，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醫生跟我說，我腸子里長了幾顆瘤子，我笑了，說那是癌嗎？我要死了嗎？醫生說那也不一定，得看瘤子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如果是良性的，切掉就好了，如果是惡性的，後續治療就比較麻煩。
我說，那就希望是惡性的吧。
葉澈不知道從哪得來的訊息，沒過多久就跑來醫院，抱著我就開始哭，邊哭邊罵了宋清幾句，我聽到他罵宋清，立馬就坐不住了，一把將他推了出去。
“不許你罵他！”
“不罵他罵誰！你這樣不都是因為他！”
“不——”
不，不是因為他，不關他的事，不是……
“林鬱，你振作點好不好，都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沒有認清現實嗎？”
“宋清不會醒了，他成了植物人，他現在就等於是個死人了！”
“他死了，可你還活著，你有自己的人生，你不該為了別人放棄自己的人生，那樣太傻了，那不值得！”
一個星期後，腫瘤結果出來了，是良性。
我在醫生的建議下做了手術，手術很成功，做完後，我需要臥床休息一段時間。
葉澈每天都過來看我，我逮到機會就向他打聽宋清的情況，每次他都懶得跟我多說，漸漸地，我也就不打聽了，反正結果都是那樣，直到有一天，我沒向他打聽，他自己倒先說了。
他說，宋清醒了。
“我……我得過去看看！”
我拔掉針頭，翻身下床，腿腳一軟差點倒地。
葉澈過來托住我，在我耳邊吼：“林鬱你瘋了嗎，為了他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沒有，我只是，”我掙扎著想要出去，眼淚在臉上拼命地流，“只是想看看他……讓我去，我得過去……”
“你現在過去也看不到他，旁邊全是醫生護士，根本擠不進去，”葉澈的聲音軟了下來，他拍了拍我的背，說，“林鬱，聽我的，再等等吧，你遲早會看到他的。”
晚上葉澈走後，我偷偷溜到了宋清的病房門口。
門關著，我趴在門上的小視窗看了幾眼，確認裡面沒人後，推門走了進去。
屋裡亮著一盞昏暗的床頭燈，朦朧的燈光中，我看見宋清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呼吸沉穩，像是在睡覺。
我走過去，坐下，定定地看著他，也不知道看了多長時間。
臨走時，我想喚一聲他的名字，可剛發出一點聲音，我就看見，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
時間好像靜止了，世界上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你好，”宋清面露疑惑，聲音嘶啞，“請問你是誰？”
“你好宋清，”我微微一笑，態度誠懇，“我叫林鬱。”
——是你的愛人。
你好，宋清。
你好，我的愛。